作者:媂元清
从寝殿走出来,薛淇就等在外面。
看见她,便温声请求道:“公主殿下,让臣陪你一起去吧。”
赵明月略一沉吟,“万一刑部的人认出你怎么办?”
若是看到薛淇安安稳稳地出现,难保那些官员不会猜出劫狱之事是阿娘指使的。
薛淇微微一笑,“公主以为,刑部真的敢怀疑太后吗?就算怀疑,他们敢当堂指认吗?”
赵明月一愣,随即想到刑部让罪犯出逃,已经是犯了大错,他们若想减罪,最好是将此事的危害程度往小了说,而不是越闹越大,终至无法收场。
如此想来,倒是和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了!
“可是,朱芳芳是李宰相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对付阿娘的机会?”她期待地看向薛淇,等待她的回答。
她已经发现薛淇是和她截然不同的人,和她以往认识的人都不同。
她现在对她有很浓重的兴趣。
薛淇如何看不到她眼中旺盛的探索欲,只是浅笑,“公主,这世上没有任何团体是固若金汤的,因为利益而聚集的人,终究会因为利益而溃散。人性,总是如此。”
赵明月轻皱眉头,原来是这样吗?
她从前也有过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的思辨,可最终,无论善恶,都败在“利益”二字上吗?
随即想到仪鸾司那些囚犯的诉苦,又愤怒起来。
她们都是被虐待至深而迫不得已反抗的人,那些官员异口同声地反对赦免她们,又是出于什么利益的考量呢?
她实在不明白,释放这些女人又能损害他们什么利益!
赵明月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决。
“既然如此,那薛司籍就跟我一起去吧。”
————
半个时辰后,一众官员都到齐了。
池婙依旧高坐在御座之上,赵明月跪坐在御座之侧,薛淇侍立一旁。
右侧大案前,坐着以金素微为首的四位侍书,以及仪鸾司的玉照和灵琼。
而左侧大案前,则依次坐着李勉和刑部尚书朱芳芳,以及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官。
其余官员,都退至案后。
桌案前,都摆上了笔墨纸砚,用来记录。
这时,监门卫进来禀报,李季英带到了。
殿内众臣纷纷抬起头,朝门口看去,都想要看看这个引起朝堂动荡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李孝辞却是立刻阴沉了脸,这个逆女,若是真敢“子告父”,绝对要让她滚一遭钉板!
要是能在钉板上动手脚,让她滚完钉板后就死去陪刘瑞芸,那他就安全了。
众臣都以为,李季英会是个什么手脚粗壮不识礼数的狠毒壮妇,不然怎么能杀得了亲夫,又能从刑狱监逃出呢?
谁知这一看,发现走进殿中的,却是一个饱受摧残,遍体鳞伤的年轻女子。
因为是戴罪之身,她手上还锁了镣铐,随着走动发出哗啦的响声。
金素微惊讶道:“天!看她脖子上的伤,那么重的勒痕,难道是有人要杀她吗?”
对面官员反驳:“焉知不是她要畏罪自杀!”
灵琼拍案,“既要畏罪自杀,何必御前喊冤?你少放屁!”
“你——!”官员气极,“一个女子说话竟如此不文雅,真是无礼至极。”
灵琼还要再骂,被玉照按住了,吵架也要看场合,太后叫她们过来,可不是让她们来骂人的。
只是还未开审,左右两边的官员就已经有了敌对之势,一直冷静观察的李勉暗觉不妙。
这池太后搞这么大阵仗,总不能只是想借李季英之手除掉李孝辞吧?
无论如何,都得小心应付。
正当众官员在心里各打各的主意时,李季英已经走到御前,俯身跪下了。
“民女李季英,拜见陛下。”
池婙神色和缓,“起来吧。你既然敲了登闻鼓,我自然要替你申诉冤情,你有什么冤情,都说出来吧。”
李季英缓缓站起身,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池婙,又迅速低下了头。
她曾经妄想过,真的有这么一天,可以站在池太后面前,站在百官面前,说出自己的冤屈。
可等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激动。
尽管拼命抑制着情绪,可一开口,声音还是带上了哽咽,“是。”
顿了顿,才接着开口,“民女自知罪行累累,不敢为己喊冤。今日敲登闻鼓,实是为被父亲杀害的母亲喊冤,为天下被夫家欺辱虐待的妇人喊冤,求陛下明查,还我母亲,也还这天下妇人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她居然想要告她父亲,户部尚书李孝辞?”
“此女好像是妾室所出吧?妾通买卖,就算打杀了又如何?按照律法,至多不过坐几年牢,倒是她以子告父,实在是罪大恶极!”
“别说妾了,妻不都是花钱买的,若是李大人有错,只能是错在家教不严,竟把子女教得如此叛逆!”
无论妻妾,在这些官员嘴中,仿佛都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她们胆敢提出抗议,便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该打杀了。
金素微等人听得气极,握着笔杆的手直颤,恨不得将墨汁泼到他们脸上去。
李孝辞得了声援,心中那点胆怯顿时去了,立刻从案后越出,大声道:
“陛下,此女满嘴谎言!我从未虐待过她姨娘,反倒是她姨娘屡次顶撞我,而我好脾气纵容,不想却养得她们母女越发狠厉泼辣,最终酿成惨案,叫她害死了曹国公独子!”
“至于她姨娘的死,实是那刘瑞芸要与我争执,将自个摔死了,与我无关!此女胆敢勾结匪徒越狱,又状告亲父,足可见德行不端,臣请上钉板,若是她滚过钉板还不改口,便叫她受遍刑罚,如此,必能叫她吐出实言!”
李季英扭头瞪着他,眼中尽是恨意,“李孝辞,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杀害我娘吗?”
发誓?李孝辞一声冷笑,就算发誓了又如何,老天爷可是爷,照样懂得男尊女卑,想让他为刘瑞芸那个女人偿命?做梦!
这时,坐在上首的池婙开口了,“何必如此麻烦?正巧有几位你们李府的朋友在宫里做客,究竟事实如何,唤她们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什么朋友?李孝辞心中一惊。
抬头看去,就见池婙转头同身边侍女说了句什么,那侍女便喊道:“传李府下人刘善针、王六,白云观观主徐清子。”
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李孝辞满心惊恐,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慢慢转过头看向李勉,颤声道:“爹——”
怎、怎么办
王六真的是被池太后抓去了,这女人想要他死!
第37章 杀人偿命!
李勉皱起眉头,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
他本以为池太后是想要对付朱芳芳,也早就做好了牺牲他的准备,可谁知她们是奔着李孝辞来的!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尤其是李季英,犯下杀夫之罪的她居然还敢在御前喊冤,简直是让他开了眼了!
他们李家怎么能教出如此忘恩负义、狂悖无礼的子孙?
心中怒火冲天,恨不得当场处决了这个不知廉耻、目无尊长的女人!
只是眼下他们毫无准备,也摸不清楚池太后还留了多少后手,不可轻举妄动,只能随机应变。
抬头给了李孝辞一个安抚的眼神:瞧你这点出息,不过是失手害死了一个姨娘,有什么好慌的?
李孝辞读懂了他的眼神,心里镇定了些。
没错,他一个堂堂二品尚书,难道还能因为杀了一个贱妾而坐牢吗?
李孝辞慢慢直起身子,恶狠狠瞪向旁边的李季英,正要开口,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人证带到了。
殿中众臣纷纷移目看去,侍卫领着三人走——不对,还有个是抬进来的。
那个年老的婆子就是曾经在李府伺候刘瑞芸的刘善针,而一身道袍手拿拂尘的,便是白云观观主徐清子。
至于那个趴在凳子上抬进来的男人,自然是受了梳洗之刑的王六了。
众人看了眼他背上糜烂的血肉,隐约可见里面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只看了一眼就纷纷扭过头去了,还有的当场干呕出来。
李孝辞立即质问道:“为何王六受了如此重的刑罚,你们是想屈打成招吗?”
灵琼拍案而起,直视他,怒道:“此人意欲谋害朝廷命官武侍书,被当场抓获。李大人的意思,这人我们仪鸾司还审不得了?还是说你就是背后主谋?”
李孝辞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怎么王六这么不争气,连这事都给吐出来了?
既然如此,他还苟活着干什么?真是个废物!
却不知,王六也想死,只是死不了。
每日数碗参汤灌下去,吊着性命,真是痛不欲生。
李孝辞看他这幅样子,只怕是该招的招了,不该招的也招了,慌忙与他撇清干系。
“此事我毫不知情!这小子指不定是收了谁的钱财,做出此等恶事来陷害我,请陛下明察!”
李勉抓住机会开口,“仪鸾司说话可要讲证据,如此随意攀咬,两句话就要给人定罪,实在让人怀疑你们审讯断案的能力。”
众臣立刻紧张起来,看了眼李勉,又去看仪鸾司。
证人还没开口,两边就吵起来了,可到底还是李相更胜一筹啊!
灵琼被他说的一愣,还要反驳,就听到上首传来一声轻咳。
“好了,灵琼,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随意妄言。”
灵琼心中一紧,骤然惊觉自己被他们带偏了,眼下可不是争执此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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