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媂元清
“眼下,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已经筋疲力尽,再打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为今之计,只有与西祈和议。”
“讲和?”
“没错,西祈王是为了他死去的弟弟与我们大荣开战,他若是要个交代,那我们就给他个交代便是。赔礼道歉,许嫁公主,如此诚意,想必他定然不会拒绝。”
许嫁公主。
这四个字一出来,就刺激到了赵明月的神经,毕竟宫中到了婚配年纪还未能完婚的公主就她一个。
她看向提议的官员,这人居然就是最先催她下嫁的礼部侍郎宋和。
发现无法让她下嫁同族,就要把她外嫁给异族吗?这些男人,究竟都把她当做什么了?
嘴唇微微翕动,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武文秀的声音,“你们男人打了败仗,却让公主去背负责任,换取两国的和平,你们就不觉得耻辱吗?”
男官们丝毫不觉得羞愧,“公主受万民供养,难道不该负起这个责任吗?”
“国家如今无力对付西祁,为了天下百姓,公主若是还有一丝怜民爱子之心,就该自请和亲!若是能促成两国和议,为大荣争取喘息的时间,公主就是大荣最大的功臣!”
“臣附议!和亲不是耻辱,下嫁也并可悲,反倒是像武侍书这样毫无怜民爱国之心,才是最耻辱、最可悲的!”
武文秀不过是为她说一句话,这些男官就能说出无数句话来堵她的嘴。
赵明月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心中一片胆寒,这些人哪里是为国为民,不过是打着大义*的幌子,肆意倾轧她人。
她才不要沦落到那种可怜的地步。
她咬紧牙,随即大声道:“我愿意领军抵御西祈。”
殿上瞬间一静,兵部尚书扭头看向她,轻轻一笑,“公主打过仗吗?这可不是过家家酒,百姓的钱粮、士兵的性命却经不起公主挥霍。”
他这笑极尽轻蔑,赵明月脑子空白了一瞬,然后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愤怒。
她想要驳斥他,却发现他说的是事实,她的确没有上过战场,很有可能就是在浪费人力和财力。
到那时,她便是国家的罪臣。
她真的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赵明月心中彷徨,阿娘那样费尽心力地培养她,肯定是不愿她和亲西祈,可她却根本无法为阿娘解忧。
她平不了民间浮言,也搞不定西祈边事,甚至连这群官员都对付不了。
赵明月惴惴不安,目光投向池婙,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求助的神色,“阿娘……”
池婙看着她,冷淡的眸光有片刻的动摇,但仅一瞬,她便移开了视线,看向朝臣:“那就同西祈讲和吧。”
赵明月愣在原地,望着池婙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却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
众臣见她同意和议,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尤其是兵部尚书,脸色都恢复了红润。
很快,就敲定了出使西祈的人员,前往西祈议和。
赵明月见池婙退朝离开大殿,连忙快步向殿内走去,要问个清楚。
她绝不相信阿娘会在此事上妥协,肯定是有别的苦衷!
————
与此同时,远在北疆的唐州城。
西祈王墨脱正忙着让部将劫掠城池,大开庆功盛宴。
酒足饭饱后,他才想起俘掳来的钱谦,和钱谦仅剩的一千部将。
他立即让人把钱谦带上来。
钱谦神情颓唐,显然这两日被折磨得不轻,抓着他的士兵一松开手,人就往地上跪了下去。
墨脱大步上前,将他扶起来,语含威胁道:“钱将军,降则拜官,不降则死,你考虑得如何了?”
钱谦对西祈王自然是深恶痛绝的,可他也清楚,是自己冒进贪功,折损了军队主力,以致战败。
池太后又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他要是再回去大荣,等待他的定然是死罪。既然如此,倒不如降了西祈,还能继续当官。
于是立即点头,答应了西祈王,“大王英明神武,属下服输,愿意追随于您!”
这下换西祈王犹豫了。
他还以为这敌将是个铁骨铮铮的,定然不会轻易降他,心中早准备了许多说辞,谁知一句话都没用上,这人就举双手双脚投降了。
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啊。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双手紧紧拉住钱谦的手,笑道:“好!有了钱将军的加入,我西祈一定无往而不利。”
这客套话谁都会说,钱谦听了,正要应和两句,却听墨脱话锋一转,“我下一步,打算攻占宁州。我正好探得消息,段戎带着残兵逃去了宁州,钱将军,我要你率领一千精兵,伪装成溃败之师,替我军骗开宁州的城门。”
钱谦瞬间呆住,他和段戎师出同门,是相识多年的兄弟,又曾并肩作战,如今他倒戈降了西祈,竟要与他为敌,心中实在是过不去那道坎。
可若不是答应,这西祈王肯定会马上杀了他,真是左右为难啊。
钱谦闭上眼睛,想必段戎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的,“好,属下领命,定不负大王重托!”
墨脱看着他,满意地微笑起来。
这一次,大荣想要他退军,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
熙华宫后殿,香烟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阳光透过窗棂,在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池婙神色淡然,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周身被阳光轻轻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微风轻拂,发丝随之轻轻摇曳。
赵明月停住脚步,心里还带着对那些官员的气愤,情绪露到脸上,怒道:“他们全都是些软骨头,一打败仗就想屈尊议和,还要嫁女献礼,咱们边境的土地干脆都让西祈好了!”
池婙反应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要怎么对付西祈?”
赵明月快声道:“当然是另立元帅,率军再破西祈,必须要把他们赶出北境,不然不是后患无穷吗?”
池婙反问:“如果把都城的禁军全部调去对付西祈,地方发生叛乱,怎么解决?”
赵明月一怔,她只看到了西祈的掳掠侵占,却没有看到地方的蠢蠢欲动。这并不只是一场简单的战争,而是一场复杂的权力斗争。
和西祈谈判议和,已经是没有上策情况下的中策了。
赵明月咬紧了牙,眼圈渐渐发红,“所以,一定要我去和亲吗?”
池婙看着她,淡漠的目光忽地柔和下来,朝她伸出手,赵明月走过去单膝跪下,让她将手放在自己头上。
池婙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温声笑道:“怎么会呢阿娘还等着明月将来可以继承大业,又怎么舍得把你送到西祈去呢。”
“阿娘……”听见池婙亲口说出对她的期望,赵明月感动不已,并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怀疑她的用心而羞愧。
她顺势将头伏在池婙膝上,声音含了丝哽咽,“阿娘……我会的……我绝不叫你失望……”
却未看到,池婙缓缓收了笑容,凝视着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幽暗。
第71章 和亲
西祈王攻下唐州后,并没有立刻回师王庭,而是继续发动攻势,在降贼钱谦的帮助下,接连攻下了宁、芳两州。
也是这个时候,大荣派使臣前去与西祈王议和。
没过多久,池婙就接到了西祈王派军使送来的书信。
他在信上说,可以撤兵回国,但是要求大荣下嫁公主到西祈,还指名道姓要扶光公主。
池婙早就料到了这点,因此哪怕看到西祈王墨脱的要求,也不觉得惊讶。
大荣的兵力显然已经捉襟见肘,而地方对她的统治又很是不满,赵氏宗室更是恨不得取而代之,她不可能再全力举兵对付西祈。
谢秦剑唆使延州豫王与西祈王合作,想看到不就是这个局面吗?
可惜对她来说,西祈的战乱并不值得担忧,国内的不安才是最先要解决的。
她看向武文秀,让她起草诏令,并答复西祈王。
武文秀听到她的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陛下——!”
池婙知道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转过身道:“我意已决,你不用劝我,去传赵玉璋过来吧。”
武文秀依旧难以接受,但也清楚池婙下的决定,谁来劝都无用,便暂且按住心绪,应了,“是。”
过了一会,赵玉璋应命来到书房,向坐在案后的池婙行礼,“陛下传我来有什么事?”
池婙看着她道:“我已经决定将扶光公主远嫁西祈,明日就颁旨。你是她的姑姑,护送她平安到达西祈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陛下,恕我难以从命。”赵玉璋听了,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我一直以为,陛下您和那些男性统治者不一样,可我没有想到,国家战败,您却要跟他们一样,拿女人去抵罪!难道您过去对明月的疼爱和器重,都是假的吗?您怎么舍得让她去西祁?”
她越说,语气越激烈,到最后两句,已是近乎质问。
池婙却不以为恼,双手交叉垫住下巴,微笑看着她,“看来我没有看错人,能够护送明月前往西祁的,非昭庆公主莫属。”
赵玉璋愣住,“什么?”
池婙接着说:“不知道昭庆公主,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据说母鹰为了让幼鹰学会飞翔,会残忍地折断它们的翅膀,再将它们扔下悬崖,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仍能忍着剧痛振翅飞翔的幼鹰,才能在将来成为天空的王者。”
赵玉璋顿时皱紧眉,陷入了沉思,池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池太后眼下抽不出兵力来攻打西祈。而且,就算钱谦打赢了,对于池太后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会让她失去对军队的掌控力。
毕竟这些人,并不都是服从池太后的,他们服从的,只是池婙这个太后的身份。
所以她才要训练金乌卫这支女兵,与之抗衡。
可女兵的力量终究是太幼小了,她们还只是一株刚刚钻出土壤的绿芽,而男兵已经是生长千年的巨树,即使这株巨树已经被虫蛀得中空,也依旧还能活个成百数千年。
除非,能干脆利落地砍断他们的根。
可偏偏,池太后就是从这棵树上攫取的权力,砍断他们就相当于杀死自己,她做不到。
但这不代表赵明月做不到。
如果赵明月能有朝上日益增多的女官、军队逐渐壮大的女兵,以及民间确田赋产的妇女百姓的支持,走上高位,那么她的权力会比池太后更稳固,也更纯粹。
当然,这些话不是她想出来的,是薛淇告诉她的。
她对这些权力斗争不感兴趣,只是希望能打仗,能打胜仗,可这若是没有统治者的支持,注定是奢望。
赵玉璋本以为池太后会是这个支持她的人,但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思考良久,她才开口,“陛下是说,让明月和亲西祈的您,就是折断幼鹰的翅膀的母鹰?难道您打算让明月来对付西祈吗?”
这想法是不是太大胆了些?光凭金乌卫那一千人,可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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