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指泡芙
那时候有夜还不爱说话,所以无论林珂唯说什么,她都默默点头,遵从林珂唯对她的任何安排。
这没什么奇怪的,那时候的她并没有闲情去思考“如何存活”以外的事情,求生欲蒙蔽了所有,她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而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所有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都会成为她的依存对象,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护工。
而林珂唯,也许是出于同情,又或是获得高额报酬后理所当然的反馈,对她一向很好,只是那份“很好”,是对方眼里的“很好”。
林珂唯还经常会抽出时间强·迫有夜陪着他聊天,就算有夜不开口也不行,笔谈,又或是手语,再通俗简单一点儿的肢体语言也行,他要求她必须有所反应,还不能敷衍。
有夜是有些怕林珂唯的,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十分奇怪,又喜欢把头发剪得短短的,据说是为了不在她的病房里掉落头发才忍痛割爱剪了长发。
可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的头发越剪越短,最后竟变成和男孩儿无异的短寸。
而当有夜注意到他的发型变化时,才可笑地第一次察觉了对方性别为男。
是的,她起先以为留有一头长发的林珂唯是女生,甚至还奇怪对方明明带来了自己的行李和工作用具,却从不陪夜,她洗漱时也一向会去叫女护士帮忙看护。
再之后,有夜从对话中得知对方不仅就读于和看护完全不搭边的制药专业,还是个冷门的兽药研发方向。这次会来照顾她完全是舅舅传错话,搞出了乌龙。
他原本是想去牧场又或是实验室实习累积经验的,可他的舅舅却告诉他说,自己熟人那儿有一只很稀奇的兔子需要照料,问他有没有兴趣照看实验动物。
……很稀奇的兔子。
……实验动物。
多么精彩的描述,有夜记得自己听完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林珂唯则罕见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些可爱的小动物照片,那都是他在学校里养着的实验动物。
“你看,多可爱。”
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想要挽救自己的失言,还是残忍地想要再推她一把。
他滑动着手机里的照片,然后给她介绍了一下他的家。
林珂唯的家建在知名山区,那里被规划成一片自然保护区,不仅栖息着各类珍稀动物,还有猕猴与小松鼠,尤其他家是靠在天然湖泊旁的,因此哪怕是手机拍摄的远景,也看上去十分诗意。
然后暑假很快结束,林珂唯同她道别,麻利地整理起他的大箱子。
当然,他还是不管她的感受,打开了所有的灯。有夜只能抹着眼泪,拖着输液架自发地往卫生间走去。
“你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吗?”
可正在整理行李的林珂唯却忽然叫住了她,并第一次关掉让有夜忍受不了的白炽灯。他动作流畅地翻出一块手帕,再从护工服口袋里取出一小瓶不知名液体,慢慢浸湿手帕,用一种极为古怪阴冷的眼神盯着她继续问道。
“想去我家玩吗?”
……灰色的记忆随着意识清醒而逐渐消散,她被迫蜷缩的行李箱也幻化成一只高高拱起的木箱,拥挤憋屈的小空间神奇地从原本干燥的阴冷微微升温,还似乎有什么表面温热的硬物贴上了她的额头。
也许是行驶在不平道路上的功劳,用于透气的缝隙时不时就能漏进一两抹宝贵的月光。逐渐聚焦的瞳孔也凭着那微弱的光芒,努力让有夜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陌生的…喉…结?
诶?!
猛地后缩使得胀痛的后脑直接贴上粗糙箱体,在根本分不开的距离里,有夜看见同她一样被俘的,满脸窘迫的骑士克劳狄乌。
发现她苏醒后,克劳狄乌面上窘色渐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抓住的,身上铠甲尽褪,只剩一件亚麻材质的内衬,缚在身前的双腕挤压锁骨,于夜色中勾勒出更深的凹陷。而他额角上因重击而附着的血液则已然干涸,形成一块不小的暗黑血斑。
似乎是惧怕他自行挣脱,绑在他身上的才不是和有夜身上一样的碎布条,而是韧性十足的编织绳,绑上时还谨慎地在双手上罩了一块布。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他也被抓了?
有夜有些慌张地转动着眼珠,费力用舌尖去抵嘴里微湿的布料。可即便是轻薄的丝绸,被有心死死绑紧后也是很难轻易扯开的。
最好是有什么突出来的东西能给她试着蹭蹭,看看能不能蹭开它……
有夜在昏暗的箱内搜寻一番后,失望地转而尝试去磨手腕上的布条,可她背后的箱体却并没有任何突起的尖刺能够帮助她。
板车依旧缓缓行进,在时间流逝不甚明朗的箱体内,克劳狄乌凭着黯淡月光发现了有夜尝试自救的动作,他眨了眨眼,随后举起双腕,“呜呜”唤了有夜两声。
有夜看见后,先是疑惑地停下动作,然后身处于相同环境下的优势就一下让她对上克劳狄乌的思路。她开始尝试着翻身,可膝盖往下都被后来的克劳狄乌压得死死的,而箱体的高度根本不足以让对方支起腿给她让路。
行吧,特殊时期,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有夜努力往前挪了挪,直到快要贴上对方的胸膛,才冲着克劳狄乌点点头。接着,她对着对方提示动作的眼神,努力向侧边抬头,方便克劳狄乌的手臂下压,环住她的上半身后,再将手腕上的绳结送到她的手心。
忽地,板车剧烈颠簸了一下,缝隙处漏进来的月光更浓了。
克劳狄乌躬起躯干,尽力上抬手腕,方便有夜去解上面的绳结。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是有些吃力的,被拘久了的肢体末端已经泛起针刺般的麻,有夜努力翻扯绳结的动作更是加剧了绵密而持久的痛麻。
摇动的月光下,板车的颠簸使得眼前少女虚掩的披肩渐渐滑落,消瘦的肩头因着束缚而不得不尽力后展,直直袒·露无防备且脆弱的胸·脯。
许是因为反手的状态实在难以发力,为了解开绳结,她前倾得更厉害了,克劳狄乌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萦着月光的柔软发顶已然擦上他的脖颈,细细而又缓慢地蘑。
身体在一瞬间紧绷,克劳狄乌敢说自己的坏毛病又来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环抱着一尾调皮的银鱼,正因离了水而胡乱扭动着鱼尾求生。滑腻冰冷的鱼鳞带着难以置信的柔韧,虽似荆棘,却如无骨,滑溜溜地在他胸膛前滑动着。
……他现在一定红透了。
如果现在这里有光,圣女大人一定会发现红通通的他,然后惊讶地呆住。明明这种状况下,吃亏的是圣女大人,而他身为男性,却比女性更容易红脸害羞,真丢人。
“呜呜!”
颈间那团月色蓦然抬脸,用眼神示意他将手臂收紧。
事实上,再多收紧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了。
由于彼此间的体型差与箱体的容积,按照他们现在被摆放的姿势,是很难让一个反手被绑的人以一种不太困难的方式够到另一人腕间绳结的。
…更别提真能解开被牢固系上的死结了。
在刚才的尝试中,他就发现了,以圣女大人的指力,根本不可能同他搭档互救。
“呜呜!呜!!”
怀中的催促更甚,小克劳狄乌甚至因此挨了一下对方绻起膝盖的剐·碰。
许是为了自行调整占位,不老实的小银鱼又连连用鱼尾拍打着他的好兄弟,顶着前倾,锲而不舍地翻转身体,去解那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解开的绳结。
“…唔!”
克劳狄乌猛然闭拢一片湿气的眼,沉心暗暗数起自己的心跳平复。
好在平稳的心跳仍在这混乱·潮·热中维持着应有的清明,帮助他逃离月光下的网。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两人逐渐交织的心跳神奇地重叠自一处响起。
克劳狄乌因此颤动着睁开被雾气黏成一片的眼睫,露出里面迷离微湿的翠眼,那完美调和过的色彩在夜色中犹如名贵的宝石,折射出近在咫尺的浅淡月色。
他依言收紧了双臂,紧到小银鱼都不能动弹,只能将已被绳索磨破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间,安静地等待互救搭档的提议。
而巧的是,板车也在那一刻忽然急停。
作者有话说:
林珂唯的人格数据在谁身上显而易见。
他打扫房间的操作可以代入打扫兽笼,为了打扫a笼子,得把a里面的动物赶到事先打扫好的b笼,然后打扫完a,再放回来(这流程是泡芙网上查的)。
反正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确实是有些病态在的。
然后自那之后衣沈两家再没给小月亮请过护工,导致护士们必须承担额外的高压工作,所以对月亮没什么好脸色。(前文有提到过)
别问泡芙为啥护士们不能拒绝,我钩的逻辑链里,小月亮是vip病房还是老板照顾的特殊病人诶!看护得力就算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搞坏就全完了,所以谁也不愿意靠近。(举个例子,工作的可爱对上难缠烦人的恶扣甲方,学生的可爱遇上要求高喜欢退作业重写,平时分又打贼低完全不捞人的导师)
泡芙的求生欲——【本文不涉及任何·人·体·实·验·】,文中那是说话难听加说话的人垃圾。
最后,小可爱们早安!
虽然今天是寒食节,但也不要吃太多冷食哦,会肚子疼的。
第83章 互救
板车急停时,整个箱体都因着惯性而向前冲去,其中自然也包括被俘在箱子里面的她们。不过好在克劳狄乌似乎早有预感,及时护住了她,有夜才不至于在被甩上箱壁时,就重重撞到脑袋。
在一片静谧之中,板车再次启动。
这走走停停的特殊行进方式令箱内两人一下猜到此刻身处之地。
到关卡了……也就意味着等会儿查车时会有巡回的哨站士兵靠近,他们虽然不会一一查验车内物品,但每辆车的通行证是必定会仔细检查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只要那时弄出点动静就能被发现。
可对外视觉被遮断的现在,只靠听觉很难掐准时机。有夜不敢贸贸然动手,她选择征询互救搭档克劳狄乌的意见,毕竟对方从职业上就怎么看都应该比她有经验。
果然,对方冲她摇摇头,然后进一步地下压躯干,将自己腕上的绳结抵在她的手心。
他此刻整个人都是躬着的,最大面积的贴合使得有夜也只能配合地后仰,小腹贴小腹地下腰。勉强能辨识出音律的声带颤动贴着耳廓沉下,又被抖动的板车全数搅乱。
有夜咀嚼着句不成句的指示,又开始翻扯手心里克劳狄乌的绳结。
在走走停停的沉夜中,一柄锐利的匕首如流星般毫无征兆地划入视野,尖利刀刃沿着箱盖与箱体的连接处直直插·入,又顺势抽·走,年幼侍从透过缝隙望下来的眼珠浮着一层冷冰冰的杀意,片刻后就消失无踪。
板车依旧平稳行进,若非借着月光亲眼所见,有夜根本不敢相信那会是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眼神。那样直白的警告通俗易懂地告知了她,如果轻举妄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也同时提示了她们,板车距离关卡已经很近。
也许是被那个眼神吓出的寒气还盘踞在体内,有夜又突兀察觉了贴在小腹处的阴凉,那刺骨的冷极缓慢地上移施力,压着柔软腹部后退,令她不由自主地拉开与克劳狄乌的距离,转而贴上身后另一片冰凉。
“呜呜!”
突如其来的寒意使得有夜漏出一声极轻微的呜咽。
她于黑暗中睁大了眼,用一种极其惊恐的眼神望向不明所以的克劳狄乌,又快速低头试图自一片黑黝黝的空间中找出罪魁祸首。
可身后马上就探出另一只透明的手,扣住她的脸,将她重新掰成仰视克劳狄乌的姿势。腹部上的那只手则毫不避讳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持续上移,一直到虚虚扼上她的咽喉才终于舍得停下。
——“…主神?”
——“是您吗?主神?!”
那只手似乎十分好奇有夜颈间薄薄肌肤下跳动的动脉,冰凉指尖碾在那处,打着旋儿地戳·弄。
可尖利指甲划过她被·迫绷直的脖颈时,又不可抑制地带出长长血痕,透明之手兴奋地用两指重重挤压着破碎的肌肤,艳红的血珠因此源源不断沁出肌肤,温热的濡湿感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一路滑下莹白的肩颈。
有夜几乎是凭着全身力气带着还一脸莫名的克劳狄乌一起向后,却又在最后关头想起自身处境,急急克制住力道,只轻轻地砸了一下箱壁。
她刚不听劝地修复了神像,所以其实有夜并不奢望主神这时候会来救她。
但这样惩罚她又是想做什么?
——“主神?!您到底想干什么?!”
可无论她如何呼唤,主神都未像往常一般及时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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