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某某
不管灵魂发生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先把能够确认真假的事情落实。元启森早就已经知道,伯父之所以会变成植物人,就是因为取了白选的头发去与父亲做亲子鉴定试验的缘故。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实验室居然发生了大爆炸,那次试验当然失败。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白选要她的血的真正原因。面对白选的疑惑眼神,元启森微笑着说:“提炼出的晶配制了一些药剂,元家的异能者供奉已经证实那药剂确实对异能有用,但是效果并不是很效著。后来,我们又研究证明因人而异配制药剂,才能发挥比较好的药效。所以药剂需要一份药引,那就是异能者的血液。”
对异能者提升实力能有帮助的药剂确实已经研制出来,而且也经过了实验。但是药效不太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元氏医药研究所还没有确定的结论。至于说需要异能者的血液入药,这只是目前能够解决药效不强问题的办法之一。对于元氏想要研究出能够广泛使用的异能者药剂这一目标,这种因人而异的配药办法不具有推广意义。
见白选若有所思,元启森又解释道:“这个实验现在还处于试验阶段,我们需要采集不同等级异能者的血液来做对比。所以我才想问你要一点儿你的血。毕竟……”他用力把白选的脑袋按回自己胸前,抱着她轻轻地摇了摇,用很骄傲的语气低声说,“我妹妹已经站在异能者的巅峰。”
揪着元启森的大衣,白选费力地挪了挪脑袋,他把自己抱得实在太紧了。喘了口气,她闷声说:“往后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很闲,这里反正是医院,你让护士过来采血就是。”
没想到白选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元启森立时放松心情。在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之前,他仍然把她当妹妹看待。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暂时不去想。
“车辆过来还有半个小时,你先睡会儿。瞧瞧你的黑眼圈,你到底是有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元启森低垂眼帘看着怀里露出半张小脸的白选,手指围着她眼睛划了两个圈。
脑袋发晕,白选靠着元启森还真是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小哈欠,模模糊糊地说:“是没睡好,那我就歪会儿。等下护士来了你再喊醒我。”
“采血的事不急。你放心睡,哥哥在这里守着你。”元启森找了个舒服姿势靠在沙发上,把大衣解开示意。
白选也不矫情,直接贴着他暖和的毛衣歪倒,让他用大衣把自己裹起来。她是真的心力交瘁,阖上眼没两分钟就鼻息沉重,呼呼睡着。
如果心里有鬼,她怎么可能在自己面前这么放松?元启森用手指梳着白选的头发,把打结的发丝细心轻柔地解开。偶尔她无意识地呢喃,他就会停住手,生怕是自己扯疼了她。
凝视着与自己的脸近似度绝对有九成五的清美小脸,元启森心里烦闷不安。就算此时白选已经睡着了,他仍然不敢在脸上眼中流露出什么情绪。这件事的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不愿意因为些许猜疑就让白选一去不回。到时候就真的后悔不迭,谁能断定谈鸿武耍这花招不是为了让兄妹反目?否则,他为什么不把东西早点拿出来要胁?
低低叹了口气,从大衣领子里望进去,元启森看见白选的脸蛋已经因热度而泛起红晕。白选的身体原本就比元启森要好,很快就是温软的她给予元启森更多暖意。
平心静气地感受着这种温暖,元启森发现他和白选的心跳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他油然而生一种叫做“血脉相连、心神相通”的奇异感觉。他有些恍惚,朦朦胧胧地回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种相依相偎相连相通的事儿早已经发生。
这几天元启森的睡眠质量也很差,否则不会大清早就被元继理唠叨。此时白选温热平稳的呼吸仿佛有种魔力,蛊惑着他也慢慢阖上眼睛,在不断寻找久远得只剩下模糊影像的记忆中悠悠睡过去。微蹙的眉尖徐徐舒眉开,他恬静纯真的安然睡容与白选毫无差别。
——很踏实、不寂寞,因为很早和现在,你我都相伴。
悬浮在半空中的皮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元启森,金蓝色大眼睛里有很深的疑惑。这个人刚才似乎对乖乖迸发出微弱的敌意,但是他看着乖乖的眼神又明明很温柔很疼爱,此时他也毫无防备平静和悦地与乖乖睡成一堆。
真是古怪皮皮一时间竟不能断定元启森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样。而且,它察觉要侦知元启森的脑电波变化很难。仿佛有一层浓厚的雾蔼挡住了皮皮的“视线”,所有变化都在雾蔼后面若隐若现,难以辨认清楚。
皮皮知道,无法“看清”元启森,是他的脑域开发程度太高的缘故。元启森不是精神系的异能者,但是他的精神力异常强大,没有攻击性,却有足够的自保防卫能力。
以后要注意他。不过现在皮皮看着拥抱着互相温暖、甜美安眠的兄妹俩,大起羡慕之心。它趴在沙发的另一端,心里想着,要是我也能修出真身,我也要这样抱着乖乖睡大觉。看上去感觉好好,让皮皮也很想美美地睡一觉哇。
不过半个小时的深层睡眠,却能消除许多疲惫。两只被电话吵醒,通知车队即将抵达,要做好准备离开医院。双双揉着眼睛打个哈欠,再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眼睛半睁不睁,白选像皮皮蹭自己似的,埋着脸蛋在元启森毛衣上猛蹭一气。元启森被蹭得痒痒,忍不住低沉笑出声。他觉得小乖以前是只张牙舞爪凶巴巴的小老虎,现在却是慵懒爱娇又顽皮的小猫咪。说实话,这种无声的撒娇他很受用,尽管很疑惑她的变化。
彻底清醒,白选从元启森的大衣里神清气爽地爬起身,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元启森却被她压得半晌动弹不得且痒入了筋骨,好像去了半条命一样。他这副孱弱的小身板什么时候承受过如此重负,被这般蹂躏过?他现在从心到身体哪儿都是软的酸的。
“我看你身体好了很多,不妨去健身运动运动。隔着这么厚的毛衣,我都被你的骨头硌得疼。”白选给元启森按摩酸痛的肩膀,给他提建议,“让十八给你制订一个健身计划。”
“好啊。”爽朗声音先被风吹进来,花满楼推门而入,见此情状不禁一愣,诧异问道,“启森这是怎么了?”
“太累了,我们靠着睡了会儿。”白选手下忽然用力。元启森闷哼出声,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咬着牙说:“轻点。”
“十八,你更专业,你来给启森松松筋骨,我去叫小闲起床。”白选跳下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见元启森龇牙咧嘴模样,她的心情大好,俯身在他颊上响亮地“叭唧”亲一口,很轻快地说,“谢谢哥哥给我当枕头,哥哥真好”
对呆滞愣怔的元启森笑笑,又给花满楼使了个眼色,被自己肉麻得发抖的白选不停鄙视着自己快步走向卧室。
如今她乌云罩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过二十四岁。所以在剩下的几年时间里,她决定代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与至亲尽量和睦相处,就当是还了借用身体的恩情。
这样就算她到时候又死了,也不会心存遗憾。那一家三口至少也能拥有和女儿有关的温馨回忆,而不仅仅是后悔愧疚。白选打算忘了自己已经是个几十岁的半老徐娘,把自己完全当成十八岁的白小乖。她要在剩下的几年里重新活一回,哪怕要死,也要在死时带着家人和朋友的温暖。
如果不是被死亡威胁,白选的心理绝不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很有可能在极长的时间里,她只会和元继理一家三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淡然相处。
目送白选的身影消失,惊讶的花满楼低声咕哝:“看样子有什么事发生过,要不然她不会有这么古怪的变化。”
虽然也赞同花满楼的话,但元启森还是嘴硬地反驳:“她早就该叫我哥哥了,这有什么古怪的?”费力地挺直腰杆,身体酸得他直咧嘴。
花满楼赶紧过来把元启森拎起,扭头冲着卧室喊:“小乖,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正在给你找嫂子”嘿嘿冲着脸色骤红的元启森直笑,他不怀好意地压低嗓门说,“小乖说的没错,你还真要锻炼,要不然以后连女人都抱不动。”
“闭嘴”元启森恼羞成怒,一脚踹向花满楼。花满楼轻松让开这半点力道也没有的袭击,挑衅也似曲起胳膊,向元启森展示他经常说的男性力量之美。
房门被敲响,一位小护士怯生生地站在打开的门边,微垂着眼帘说:“启森先生,我是来采血的。”
元启森竟有片刻的迷惘,仿佛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但他的眼神迅速变得清冷,沉默几秒钟之后,语声艰涩地说:“进来吧。”
正文 第四十六章侠之木兰
曙光大道两边已经站满民众,个个身穿青黑颜色肃重端庄的衣服。衣料不见得好,款式不见得新,但绝对是人们能够找到的最能表达此时心情的正装。有人在分发小白花,还有不少华夏裔的民众在胳膊上扣着白色布带。
这是午时左右,冬日惨淡阳光照耀在屋檐树梢街面冰雪之上,雪地反射出漫天晶莹白茫。鹅毛大雪寂然飘落,没有任何一个人打伞,没有人说话,只有隐约低泣声。
人们很守秩序,不用警察多费唇舌,大家安静地守候在宽阔大道两旁。这些民众在得知大法官阁下逝世的消息后立刻奔往医院,所以能够进入曙光大道。还有更多人来得晚,只能等候在曙光大道外面数条主干道旁边。
大法官的遗体将乘坐车辆从曙光大道出发,会特意绕道经过最高法院所在的方舟广场。届时,元首和最高议长将率领政府官员以及所有议员在元首府和议会台门口登车,护送大法官回家。
送灵车队经过的街道都围涌来越来越多的民众,首都警备军已经出动,在人最多的几个街口还出现了机甲威猛身影。从电视里可以看到,附近几个大区也是人群汹涌。人们忘了这是午餐时间,有条件的都赶来试图参加葬礼,没有条件的只能眼巴巴坐在电视机前希望能第一时间得知葬礼的有关消息。
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滚动播出钟木兰的生平介绍,就连一些以前严格保秘之事,这次也一一亮给民众。白选坐在装载遗体的灵车内,也从电视里基本上了解了钟木兰的一生。这是一个女人辉煌灿烂几近极致的人生,她起伏跌宕的职业生涯可以写一本厚厚的书。
翻开钟木兰的功劳薄,上面记录着一长串死于她手下的敌方大人物。无论是建国战争还是卫国战争,每次敌对势力关键人物的死亡几乎都离不开她。为了天舟,她遍体鳞伤。
那时,被战争赶走的女人们,因梅将军和钟木兰的大放异彩而深受鼓舞。她们麾下有最多的女性武者和女性异能者,事实也证明,有些女人打起仗来比男人更狠。
机甲奔入战场后,钟木兰有感异能者在大规模战争中的作用甚微,她本人对军事指挥也并不擅长。所以除了斩首行动还会出马,从此她不再担任军队指挥官。渐渐淡出天舟军界之后,她一头栽入天舟新法律的制定修订浩荡工作中,并且组建了天舟国家资探总队。
但是民众敬仰钟木兰,恰恰不是因为她的彪柄战功,而是她长达数十年的法官生涯。她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态度去维护心中至高无上的正义,她说她终于找到了可以为之不顾一切、放弃所有的终身事业。
白选看到这里,深深认为钟木兰身上有很浓重的“侠”气。她就像行走在天地间以锄暴安良为己任的侠客,不贪慕虚名、不希图报答,她只为她心中的“道”而固执前行。哪怕这种行为在很多人——甚至在她的亲人眼里,是匪夷所思、难以理解和难以接受的。
所以,钟木兰为国杀敌,功成名就后却又激流勇退,转而投入另一个根本看不到结束的战场——人性、道德、公理、正义。法律只是她纵、横这个战场的武器,如果有必要,她并不介意自己去担当执法者。她不在乎手段,只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