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某某
满脸潮红的阿昙从一间包厢钻出来,拍掉突然伸来的狼爪,狼狈地让过两名醉汉的搂抱,踉踉跄跄走到乐音震耳、群魔乱舞的大堂。
调酒师正双手翻飞,酒杯和酒液在空中翻滚,迷离灯光落在透明的杯面,这杯酒像血一样红。阿昙喘着气坐在高脚凳上,扯过杯子,随便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帐挂在五号房。”阿昙把滑落肩膀的裙带往上拽,对斜眼不满地剜着自己的调酒师抛了个媚眼,嗲嗲地说。
调酒师已经完成了一杯酒,对大堂右边呶了呶嘴:“那边有个客人点你的台,这杯酒也是他点的,送过去吧。”
阿昙嫣然一笑,给调酒师送了个飞吻,端起托盘,摇曳着腰肢走向那个隐于暗处的角落。偶尔有光扫过那边独坐的男人,阿昙看清了他的模样,心里一松。
“先生,让您久等了。真是阿昙的罪过。”阿昙一屁股坐在这男人的大腿上,轻舒玉臂搂住男人的脖颈,在他脸上热情地印了好几个香吻。
“怎么这么久?”火热的唇掠过男人的耳廓,阿昙低声问。她笑得如此开心,仿佛面前是足以让她数年生活无忧的稀世珍宝。
男人毫不客气地搂抱着阿昙,在她丰满的身躯上重重的揉搓。他隔壁的男男女女也在进行着相似的动作。在这个地方,若是像正人君子一样正襟危坐,一定会被当作神经病或者被质疑某个方面不行。
“今天早上才出的名单。”男人戴着墨镜,衣领也高高竖起挡住了半边脸。这副模样虽然引人怀疑,但如今铁港市形形色色的人多了,比他的打扮还抢镜的人有的是。
“儿子呢?”男人啃着阿昙的脖子,含糊不清地问。他的手落在阿昙身后,哗啦扯开了低胸服的拉链。
阿昙嘴里哼哼唧唧,身体后仰让男人顺利地在她胸前亲吻。她似乎被撩拨得不轻,重重地把男人压在椅背上,俯下头在他耳边说:“和我们在一起。”她放、荡的大声呻吟。
“把东西交给他以后,你带着孩子们马上离开。”男人耳语,扳过阿昙的脸咬她的嘴唇,撩起她的短裙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你呢?”阿昙的身体上下起伏,柔若无骨般缠绕在男人身上,遮住了外面偶尔投射过来的眼神。晦暗不明的迷乱灯光中,阿昙脸上似乎是欢愉到极致的表情,甚至从她眼里淌下泪来。
“别担心。”男人喉中蓦然发出一声低吼,伴随着阿昙有些破音的尖叫。侧座的三男两女闻听这声音,动作得更激烈。男人抱住阿昙,大声说,“妞,够味。大爷喜欢。”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他把一叠钞票塞进了阿昙的胸衣内。
这家规模很小的夜总会只有了了可数的几个包厢,如阿昙这样从外地过来临时捞金的流莺只配在大堂里供人玩乐。她方才在包厢里,不过当了一回人体酒杯而已。真想赚钱,只有在这儿让人点单。
所以,这叠颇厚的钞票理所应当得到了阿昙的热烈回应。她恋恋不舍地抱着男人一个劲地亲昵,直到男人再三开口打发她离开。沿着墙向吧台那儿走,阿昙忍不住回头,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好消失在夜总会狭窄的门后。
阿昙摇摇晃晃走过吧台,在调酒师面前扔下两张钞票。调酒师喜笑颜开,亲热地招呼:“昙姐,收获不错嘛。来一杯,还挂三号房帐上?”说着话,他已经快手快脚给阿昙调了杯度数不高的酒。
阿昙得意浪笑,也不拒绝,拈起酒杯慢慢喝完。她栗色的大*浪卷发高高挽起,露出纤长优雅如天鹅般的长颈,那上面有十几个清晰的青印。白如腻脂的酥、胸露出大半,腰肢却细得一手可握。调酒师忽然发现,这个五官和身材并不十分出色的女人却有种旁人无法企及的风情。
“我今天累了,弟弟若是想要……不如明天?”阿昙伸出腥红舌尖舔舐着沾有酒液的唇,凑近调酒师冲他脸上吹气,媚眼如丝。
离得这么近,调酒师立时发现阿昙眼角的鱼尾纹和双颊两旁用厚厚的粉也掩不过去的黑色斑点。酒味混杂着浓烈的口臭扑面而来,他顿时倒了胃口,并且感叹世上重口味的男人还真不少。
阿昙捂嘴娇笑,拧了调酒师的脸蛋一把,打了个哈欠。她从柜台后面拎出自己的小包,扭腰摆臀离开。
深夜,这么个身穿露背露胸超短裙的单身女人慢吞吞地走在街上,自然引来不少人搭讪。被拒绝后,有两个男人甚至跟着她一直走到了偏僻巷道里。但从巷道出来的仍然只是妖娆风骚的女人,那两个男人蜷曲在地上,昏迷不醒。
抬头看向夜空,星月争辉,是如此迷人的夜色。阿昙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从小包里掏出小圆镜,就着微弱月色仔细地把脂粉揩去。
她加快步伐,半个小时后来到一栋老旧楼房的三楼。取出钥匙打开门,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局促的房间里横七竖八躺着三个人,一大两小。
“这么早?”从地上慢慢坐起个身影,压低嗓子问。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小小的一扇窗,如水夜色落在这人英俊却憔悴的面孔上。他是沈三多。
“他来了。”阿昙滑坐在门后,声音有些嘶哑。听见两声孩子的低呓,她手脚并用爬过去,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身体。
“东西拿给我,你现在就带孩子们走。”沈三多顿了顿,“去找小乖,把我的话带给她,她会好好照顾你们。”
“你呢?”阿昙从胸衣里掏出那卷钞票,从里面捡出一张递给沈三多。见他看完后放进嘴里咀嚼,终于终不住,扑上去抱住他,脸紧紧靠在他肩膀上,浑身颤抖,“你到底要干什么?”
“乖,听话。你在小乖那儿等着,老谈很快就会去和你们会合。我答应过他,这次任务完成后就放他自由。你们一家人可以很幸福地生活下去。”沈三多轻轻抚着阿昙光洁的脊背,“我给你们留了一笔钱和光明的身份。”
阿昙捂着嘴哭泣,被沈三多推开。微弱光亮中,刚才还睡着的两个孩子都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大人们。
沈三多抱起身旁的孩子,看着这张几乎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脸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却只是说:“沈闲,你要听阿昙姑姑的话。找到了小乖姐姐,要听姐姐的话。”
沈闲默不作声,张开手臂拥抱自己的父亲,小脸紧紧地贴在沈三多的心口。阿昙泪如泉涌,也不避忌什么,直接脱去短裙换上一身朴素得有些土气的衣裤。假发扔掉,用手帕胡乱抹了把泪,再把齐肩短发扎起,然后拎起了放在墙角的皮箱。
“走吧。”沈三多低语,垂目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神近乎贪婪,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与沈闲的最后一面。
沈闲从沈三多怀里抬起头来,怔怔看着父亲。他张开嘴,把这些天偷偷和小麻雀学的那个字喊出了口:“爸”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嘶哑得根本就不像八岁的孩子。他听得见,却说不出。
沈三多用力眨了眨眼,硬生生把泪水逼回去。他猛地把沈闲推开,别过脸对着墙壁,低吼:“快走”
阿昙深吸了口气,示意小麻雀拉着沈闲的手,她低声说:“你放心,我一定把小闲交到小乖手里。还有,你保重。”
沈三多目送她和他们离开。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他看见沈闲回头瞥了自己一眼。孩子应该是恨自己的吧?沈三多苦笑,刚刚把他从孤儿院带出来不过两个月就又要分开。在孩子心里,母亲固然没有半分印象,自己这个刚认下的父亲也就是个陌生人。
“你这样做值得吗?”沈三多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腿,喃喃自语问自己,“为了别人的家仇,你不敢爱,你有儿子也不能养。你没脑子还是脑子发了霉?”他忽然一笑,却是想起这是白选气极了骂人的话。
他拖过身旁的行李包,从里面翻出一只铁盒。打开盒盖,取出厚厚的一叠照片。他一张一张地看,目光胶着在照片上的女人身上。看完了一张,他就点火把它烧掉。不一时,铁盒里满是灰烬。
“迟咫,我和你是孽缘。”沈三多微笑着说,“不用太久,很快,你的痛苦和我的痛苦都能了结。”
他把铁盒推到旁边,从兜里掏出一枚钮扣。这枚黑沉颜色的钮扣光滑如玉石,一闪一闪泛着幽光。手指轻旋,钮扣轻轻的“咯”一声响,裂成两截,露出内里透明的三根小箭。
第十九章 牡丹花下死,是谓沈风、流
“八月十日,红幔帐夜总会。花满楼宴请迟浩、迟咫和征程公会数名高级干部。北极熊公会亚历山大·茹科夫以及曙光公会副会长做陪。”
沈三多回想写在钞票上的这行字,微笑着抬头看向远方独霸了半边天空的巨型霓虹招牌。
那是铁港市最大的夜总会红幔帐,从七号开始就被人包了场。但连续三天都空着场地,不见包场的人到达,也不许客人进去消费。
夜幕降临之后,慕红幔帐之名远道而来的人们吃了闭门羹,不免想要借着酒劲撒撒酒疯。不过,当他们看见红幔帐的大门前不知何时矗立着一杆绘着咆哮虎头的血红大旗时,大多数人思来想去,还是悄没声儿地离开,另寻欢场。
偶尔,也会有几个不知当真喝高了,还是不怕那杆虎头血旗的男人兀自吵嚷,咣咣拍着红幔帐紧闭的大门。
这时就会从房屋阴影里走来数人,也不言语,抱胸往前一站,只凭他们前心挂着的黄金虎头衔刀徽章 就能吓走剩下的人。他们不是黄金资探员,是黄金国民,也是黄金级别的武者。用一只脚已经迈入高阶武者门槛的黄金武者当门童,包场的人这排场够大的嘿。
有些见识的人便向旁人卖弄,非要得了许下的两杯酒,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那是血玉花家血色公会的人,虎头衔刀就是血色公会的会徽。
血玉花家,对于长年混在中低等各大区的人们来说,这是多么遥远的称谓。也对,在五大封号国民家族中,只有花家行事无所顾忌,不像别的家族中人外出时大多很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