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见愁还在看那些演武场上人,众人练的多半是同一招式,起剑,挥剑,落剑,自有一派行云流水风范。
吴端见状道:“此乃我昆吾三十六刀兵场之一,为门中弟子日常演武之用。眼下这刀兵场上练剑的,都是才入门不久的新弟子,练的是本门剑式基础,唤作碧山河星剑,只有剑招。”
“碧山河星剑?”
虽只有剑招,可见愁看着,却品出了几分味道来。
说来,这十九洲大地上,虽有千百种刀兵,奇形怪状,可到底是用剑的居多。
其中尤以昆吾崖山两顶级宗门为甚。
不过昆吾的剑胜在一个“繁”字,崖山的剑却以“险”字闻名,以至于有“崖山一剑,横绝天下”的美名。
吴端背手,看着场中这不知算是自己师弟还是师侄的弟子们挥剑,却是见多了,脸上一派平静。
“见愁师姐似乎颇有兴趣?”
“是有些兴趣,剑招虽简单,却有点味道在内。”见愁点了点头。
“味道?”吴端看她一眼,只道,“这一套剑招我几百年前也曾练过,当时没觉出什么味道来,直至我练出了第一道剑意,唤醒了白骨龙剑,才算品出一二真意。见愁师姐一眼能看出味道,兴许于剑之一道颇有天赋,不如拿把剑比划比划试试?”
比划比划试试?
见愁道:“无妨?”
偷师可是大罪。
吴端一笑:“无妨的。碧山河星剑在昆吾太过普通,九头江湾境内便是连林间樵夫、江上渔人都能比划一二。”
所以昆吾弟子,竟都是从这平平无奇的剑招开始学起的吗?
见愁了然了几分,却又摇摇头:“只可惜我用斧头,无剑。”
不过说完,她便忽然看向了吴端,眼底闪烁着一点点的微光,唇边挂笑:“昔日西海一会,吴端师兄之白骨龙剑,如今可还好?”
西海上,吴端曾与曲正风一战,惨败收场。
白骨龙剑为其重创,曾有过一道裂缝。
一说起这个,吴端脸上露出几分难言的复杂来,只一抬手,带鞘之剑已在掌中,递向见愁:“此剑可借见愁师姐一试。”
见愁说那话便是为了借剑,见吴端如此大方,倒也不客气,只道一声“谢过”,便将剑接到手中。
剑鞘雪白,似为贝母所制,触手光滑又温凉。
手把剑柄,见愁眼底带着几分惊叹,慢慢朝外拔,因白骨龙剑乃是以龙骨炼制,所以出鞘时并无倾泻之寒光,只有几许森然的冷白。
剑身处那一道裂痕,已经很淡,几乎要消失不见。
想来,这两年来,吴端已将此剑养得差不多了。
元婴期修士所驾驭的宝剑啊。
在那剑尖也从剑鞘出来的瞬间,见愁微微眯了眼,手挽了道剑花,又看一眼刀兵场,回头道:“我去试试。”
说完,她便向着场中走去。
不少昆吾弟子见她走进来,都带了几分诧异。
吴端心知见愁是“偷师”去的,只站在场边喝道:“都不专心练剑,这是要干什么!”
所有人顿时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齐齐重新开始练剑。
站在场边吴端的身边,聂小晚暗暗咋舌。
吴端解释道:“新弟子入门,不教训不老实。”
况且他乃横虚真人座下的真传弟子,地位高于其余普通弟子,时常有教导下面普通弟子与后辈的事,随意喝他们两句还是不成问题的。
见愁已提着白骨龙剑,走在练剑人群当中,目光之中的兴趣大增。
偶有见剑招不错的,她便停下来仔细看,脑海之中,那一招一式便很快清晰了起来。
论偷师,她是行家里手,旁人难以企及。
吴端与聂小晚便站在外面看,只觉这场面有些奇妙。
“呼——”
半空中隐约有两道破空之声传来。
聂小晚没听见,只专心看着场中见愁,只见她已渐渐没入那一群昆吾弟子之中,若非她一路看着,只怕已寻不着人影。
吴端已是元婴后期的修士,感知极为灵敏,几乎在那两道破空的毫光朝着这处来的同时,便转头看去。
朝阳下,天际雪白的层云被来的两人冲开了一条浅蓝色的线。
两道光芒,一清一紫,先后落在了近处。
一者乃是白月谷药女陆香冷,穿着那一身白衣,在重新落到昆吾地面之上的时候,眼底似乎略过几分复杂;另一者,却是谢不臣。
青袍一袭,带着远山的墨色,眉峰微冷,笼着几分陡峭的霜寒。
明明满身儒雅之气,似乎闻得见那身上的墨香书韵,可却给人一种疏淡之感。
他从道上而来,循着旧路往上走。
吴端见了他,先是眉头狠狠一皱,想起昔日江上一战来——
他向来是不大待见这一位十三师弟的。
只是他天赋卓绝,最得师尊喜爱,又曾以学自二师兄岳河的江流剑意,与自己在剑意之上对战,还略有胜之,实在让吴端觉得心里不很舒坦。
只是如今青峰庵隐界之行在即,众人也都等他回来,吴端顿了一顿,便走了上去。
“谢师弟,总算是回来了。”
“吴师兄。”
谢不臣见了吴端,倒波澜不惊,面上淡淡。
陆香冷稍稍落后两步,微有清冷之色,朝吴端一颔首:“吴师兄。”
“陆师妹也一起来,再好不过。”
早从师尊处听闻陆香冷道遇谢不臣,医者仁心,顺手治了谢不臣伤势之事,所以才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日。
吴端心底没什么惊讶,脸上有笑,却未达眼底。
“正好见愁师姐也在,稍待片刻,我叫了她一起,便去一鹤殿拜见师尊。”
说完,吴端便转身向着刀兵场那边走去。
陆香冷听得“见愁”二字,眼底亮了一下,一怔,又随之微笑起来,难得带了几分暖意。
谢不臣则慢慢掀了眼帘,在抬步跟上吴端脚步的同时,向着吴端所走的方向看去。
正前方,站着一名红衣女子,身量纤细。
听见背后动静,她转过头来,跟吴端说了两句话,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来。
于是,谢不臣一下瞧见了,微圆的脸盘子,下颌已经有些尖,显出少女抽条时候的状态来,微有些腼腆与天真模样,眼底是掩不住的聪慧。
只是……
不是她。
那人已被他一剑穿了滚烫胸膛,他还记得软的身,热的血。
人死不能复生。
的确正如他在天碑上所见之时所想,只是同名之人罢了。
微微眨了眨眼,谢不臣垂了下眼眸,已将刹那间的一切情绪敛尽,只余下满身的无情无感,近乎淡漠又近乎冷漠地站在原地。
只是,下一刻……
“见愁师姐。”
那红衣女子与吴端说完了话,便向着刀兵场上看去,在看见某个身影之时,便欢喜地大叫了一声。
“……”
见、愁师姐?
在听见这一声欢喜的叫喊的时候,谢不臣忽然意识道:她不是那个“见愁”!
抬眸看去,这一瞬间,他身形终于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一下。
刀兵场上,一道月白的身影,手持着白骨龙剑,脸上挂着几分笑意,从众多昆吾弟子之中走出来。
昔日粗糙的素衣褪去,换了简单却不失精细的月白长袍,稳重中有多了几分飘逸,平和里藏着几分难掩的锋芒。
眉和眼,都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只有那言笑间的神态,能让人窥见一点往日的痕迹……
见愁原是朝着聂小晚与吴端行去,可只往前走了两步,她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旁人。
一道……
几乎刻进了骨血之中,恨得发狂的身影!
他与往日相比,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青袍一卷,眉目依旧,还是那个撑着伞,从雨幕之中走出,轻轻将伞靠在门旁的书生!
依旧……
是那个近乎漠然地,一剑穿透了她心,葬了她与她腹中孩儿性命的谢无名!
滔天杀意,酝酿已久,忽如实质,终究压之不住。
见愁站在原地,身上气息霎时间已变过了三两轮,竟难以抑制地一笑。
吴端眉头一皱,瞬间已觉出了不对:“见愁师姐!”
只可惜……
迟了!
见愁眉目之间一片冰冷,只当不曾看见朝着自己劈手砍来的吴端,手腕一震,白骨龙剑已乍起!
一道骨龙虚影,霎时从剑身之上腾跃而出。
剑气纵横,骨龙咆哮在剑气之中,朝着谢不臣轰然斩去!
“你命,可还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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