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前面半句还看得懂,无非是说他得到《九曲河图》之后所经历的种种,可“为他人作嫁衣”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墓”字,死人居所才称“墓”,不语上人得道飞升而去,又何来“墓”之一说?
这石像之中所藏之尸骨,到底又是什么身份?
只一瞬间,便有种种的谜团冒了出来。
见愁一时有些怔忡。
***
八条通道外。
谢不臣,或者说“卫信”,已经站到了山前瞭望。
整个山前一片深沉的碧色,竟然是一片广阔的大泽,一眼看不到边际。
大泽之上,建造着一座被云雾遮掩了大半的巨型庭院,占地极广,入目所见,皆碧瓦青墙,飞檐相勾,竟让人觉出一种俗世的繁华来。
山前一条长道,从山上延伸到山下,又通向那一座庭院前方的小广场上。
这一座大得骇人的庭院,几乎填满了整个大泽,也填满了谢不臣的视野。
他仔细地看下去,试图透过那些浮动的云雾,看出些什么来,可一旦仔细看时,竟有一种谜障之感生出,头晕目眩,无法久看。
眉头一皱,谢不臣心知山阴宗那三人暂时还不会出来,干脆顺着山道便走了下去。
山道下了山之后,便直接横越半个大泽,来到广场之上。
谢不臣一路走来,只在接近广场的时候,在道中看见了“云梦大泽”三字,想必便是这隐界之中一片大泽的名字了。
心神震动之下,谢不臣并不言语,只在踏上广场的时候,抬首仰望。
一面高墙立在广场的尽头,将后面的整座庭院都环在了其中,厚实又坚硬,只有在正对着广场中心的位置,有着一块高约十丈的图腾。
地面上干干净净,连灰尘都吹不出来一点。
谢不臣一步步从广场之上行来,很快来到了这一面高墙之下,看着那一片图腾。
或者说,不是图腾,只是图记。
正中一块大圆,错综复杂,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竟然像是一个迷宫图。在谢不臣看过去之后,它竟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其中某几条线忽然扭曲了起来,竟然连接成了新的图案。
谢不臣倒有些没想到。
只是在这线条变过一次之后,竟然就静止了。
一片错乱的线条,在最中心的位置,环绕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谢不臣看着看着,便将自己手掌一展,掌心之中浮出了一块小小的印记:这是之前开启青峰庵隐界大门时候所用的印记,乃是他在离开昆吾的时候,横虚真人所留。
看来,横虚给自己这一枚印记,还有别的用处。
也许,它是这迷局的关键也不一定。
暂时压下这疑惑,他又慢慢地攥紧了手心,只猜测这一片图记代表的,说不定是后面那庞大到令人咋舌的庭院。
迷宫图的四角,各自有着几个残缺的星点,就像是碎裂的道印;其正下方,谢不臣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位置上,则有一块深黑色的六角凹槽,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很多凹陷的小点,像是修士脚下踩的斗盘一样。
阵法?
不是很像。
谢不臣于阵法一道颇有研究,不管怎么看也看不出痕迹来。
他盯着这六角凹槽看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正伸出手去,想要尝试一二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灵力波动,便听得一声大喊:“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了,出来了!”
站在这广场之上,谢不臣回身抬眼,便看见山腰上那八条通道之中左三、左四两处,竟然都奔出了一条人影,正是山阴宗的护法杨烈与普通弟子冯麒。
冯麒修为不过初初结丹,可杨烈却是个实打实的金丹后期。
谢不臣身上带伤,至今不曾好全,若是要与这杨烈硬拼,只怕也是够呛,所以他此刻才会伪装潜入。
眼见着“同伴”出来,谢不臣知道,进入角色的时候到了。
他反手并指成刀,便在自己肩膀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顿时伤口崩裂,浑身是血,不过灵力一涌,身体血肉便开始自动恢复,一眨眼之间,便只有鲜血,看不到什么伤了。
只是谢不臣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了,他从高墙之下走过来,遥遥看着上面两人。
杨烈一脸的阴沉,身上还带着血。
不过活着从里面出来,脸上多少还带着几分没有冷下去的兴奋。
他携着贼眉鼠眼的冯麒从山道之上飞了下来,一眼就看见了下方的人影:“卫信?!”
谢不臣来到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杨烈身前,躬身一拜:“拜见护法。”
东南蛮荒妖魔三道,山阴宗排第一。
卫信则是山阴宗年轻一辈之中颇为优秀的一个,平日里仗着自己天赋高,对同门非常倨傲。
虽说妖魔道修士做事随心,倨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在宗门之中,这卫信却三番两次与杨烈抬杠,多有叫他这个护法下不来台的时候。
此次从东南蛮荒杀来人间孤岛,探青峰庵隐界,杨烈原本没想到少宗竟然会带卫信出来,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一个区区金丹初期的卫信,竟然会早早就在这里等候自己了。
两道刀削一样的眉毛朝着两鬓飞入,鹰钩鼻更为杨烈原本就阴沉的面色,添了几分阴冷。
他冷厉的目光从“卫信”身上扫过,便见他原本完好的衣服这会儿已经多了几分破损,身上更有一片狼狈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不复以往在宗门之中的光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看上去太狼狈的原因,杨烈竟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卫信像是被人打蔫了。
“你看上去不大好啊。”
杨烈顿了顿,从卫信身边走了过去,也来到了广场之上,看向了高墙还有高墙上面的图腾。
谢不臣保持着一脸的面无表情,扫了旁边面带讥讽的灰衣冯麒一眼,生硬道:“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出来的时候用力了一点。”
哼。
还不是死要面子?
杨烈心里已经为卫信如今的情况找好了理由,仿佛宽宏大量一样开口:“卫师侄乃是刘长老座下高徒,到底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贪功冒进没什么必要。毕竟咱们如今都是陪着少宗出来办事,功劳再大,那也是少宗的。”
“……是。”
谢不臣也不反驳,只答了一声。
他没什么表情,面容其实也不很起眼,只是眼眸之中带着一股凌厉之色,伪装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他说的这一个“是”字,落到杨烈的耳中,自然就成为了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是不屑了。
一句话,被一千个人听了,可能有一千个意思。
杨烈是真的半点也没怀疑。
他哪里能知道,眼下与他说话的,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卫信”了。
盯着那图记看了半天,杨烈的目光很快移到了四角那似乎是残缺道印的印记上去,始终研究不明白,刚想问其他两个人看出点什么来没,结果头一转,一下问道:“对了,周印那小子呢?怎么还没出来?”
连修为不高的冯麒都已经出来了,怎么周印平时还要强过冯麒一线,现在反而没人了?
难道……
是死了?
杨烈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重新看向了那八条通道,正正好在这时候看见右边第一条通道内走出来一道熟悉的人影,看那打扮与身形,还有腰间挎着的西山妖剑,不是那闷葫芦一样的周印又是谁?
只是……
这时候的周印,却有一点不一样。
厚实的黑色衣袍之上,浸透了鲜血,颜色便深,苍白的脸上更没有半点血色。
此刻,除却腰间那一把西山妖剑之外,“周印”手中竟然还把着一把形制奇特的弯刀,两尺长,一眼看去,有些眼熟……
也许是远远也看见了他们,“周印”直接顺着那山道,御着西山妖剑便下来了。
待得“周印”来到他们身前,三人这才彻底看清了那一把刀,刀面上镌刻着两个古拙的字体,难以辨认。
那一瞬间,杨烈等三人齐齐色变:这不是之前不语上人心魔用来剔肉的刀吗?!怎么,怎么在他手里!
而且,不管是杨烈还是冯麒,都不记得周印有这样的一把刀啊。
唯一的解释是……
“你这刀……”
终于还是没忍住,贼眉鼠眼的冯麒忍不住伸出了手,指着“周印”,不大敢相信。
玉简之中所写,周印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天赋不如卫信,在山阴宗也极为低调……
唯独手段残酷,不输给卫信。
见愁眼见众人都看她这一柄二尺刀,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道:“过最后一尊石像的时候,那老道给的。”
给的?
老道给的?
冯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不是用这刀剔肉吗?还能给人?!你……”
杨烈暂时没有说话,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见愁一压,只道:“听闻周小兄弟曾生吃过十六二八处子的脑髓,看来传言不假。那不语上人的心魔邪门得紧,多半是觉得周小兄弟乃是同道中人,看你有缘吧。”
“可这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吧……”
冯麒好像也觉得杨烈说得有道理,可想起来,又不免眼红周印之所得。
目光黏在那二尺刀上,都要化为实质了。
见愁目光飞快地在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
一个鹰钩鼻子满脸阴沉,修为看上去很高,大约便是护法杨烈;
一个贼眉鼠眼,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应该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冯麒;
另一个沾满鲜血,满身狼狈,看着平平无奇,眼底却似藏着隐隐的倨傲,不过大约是刚吃了什么亏,看上去满脸的晦气,应该就是仗着天赋高就横行霸道的卫信了。
只一眼,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底,只是还无法发现到底哪个是谢不臣,更无从判断谢不臣到底是不是在里面。
可能,这里没有谢不臣。
他毕竟是个满腹智计之人,给的两条信息里,哪个真,哪个假,或者全部真,全部假,都难以判断。
见愁眼见没人认出自己来,只感觉出了不少的敌意,也不说话。
谢不臣的目光从她身上略过,也在她刀上停留了许久。
原来不语上人那一把剔肉刀,竟也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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