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第771章

作者:时镜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三教九流 网游竞技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在见愁的身上,并未移开。

  “甲子不见,小师妹,长进了不少……”

  小师妹。

  听起来分明是没有异样的三个字,可落在见愁的耳中,却是如此地刺耳。昔日崖山还鞘顶上那憋屈一战的一幕一幕,一言一语,一一浮现。

  “不过是想告诉你,当崖山的大师姐,你还不够格。”

  “小师妹的‘大师姐’,来得太轻巧,太娇贵了一些……”

  “你不服,我便打到你服。”

  ……

  往日在人前,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唤一声“大师姐”,只有在人后,才会用那种近乎淡漠的态度,喊一声“小师妹”。

  如今当着这明日星海群修,一声“小师妹”,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见愁回视着他,看着他熟悉的容貌里,带着一股陌生的气息,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进入星海之时,她便听过了千奇百怪的种种传闻。

  可直到此刻,那无数的传闻,才真正与眼前这人重叠起来,让那种故人不再的感觉,变得如此地真实,如此地现实。

  他的名字,他的身份——

  这六十年来,整个明日星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见愁,只觉得陌生。

  沉默良久,注视良久,终于还是慢慢地一颔首,用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口吻,略藏生疏,笑着还礼:“剑皇陛下,久仰了。”

  

☆、第344章 异动

  小师妹。

  剑皇陛下。

  都是昔日崖山光辉闪耀的佼佼者啊, 如今站在这明日星海白银楼上,却是如此生疏地称呼着对方……

  一个消失了六十年, 谁也不知道她中间去往何方,但再出现时已经退去了旧日的青涩,甚至可力战一方枭雄;

  一个风云了六十年, 在这乱象丛生,未必能有“明日”的明日星海,问鼎剑皇, 再不复当初身为崖山大师兄时的简单。

  一个还是崖山的大师姐, 一个却已是明日星海而今最炙手可热的新剑皇。

  在见愁这一声见礼出口的瞬间, 整个白银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没有人知道曲正风是何时来的白银楼,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躲过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智林叟。所有人只是注视着此刻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心里面掀起惊涛骇浪!

  曲正风的出身与来历, 在这明日星海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 他的经历, 还被人视作一场无法复制的传奇。叛出崖山, 盗走崖山巨剑, 一路杀过中域左三千诸多宗门的围追堵截, 直抵明日星海,最终力压群雄, 问鼎剑皇!

  到如今,在这星海中,敢直呼其大名的人都寥寥无几。

  这样的曲正风……

  还有此时此刻的崖山大师姐见愁, 竟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重逢在了白银楼?

  一时间,旧日里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都如同混乱的光影一般,在所有人心头浮荡。

  有人说,他叛出崖山是因为觊觎崖山剑已久;

  有人说,他叛出崖山是因为崖山早已不复当年的光辉与荣耀;

  也有人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九曲河图》;

  ……

  还有人曾说,扶道山人随便捡了个女修回来,就让她当崖山的大师姐,曾为崖山新辈第一人的大师兄曲正风,自然心不服口不服,因此才引发了与崖山师长的矛盾,一怒叛出。

  这些传言,各式各样,传得都是有鼻子有眼。但若要论真假,其实没有几个人会将其放在心上。

  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试想一下,曲正风领崖山大师兄之名早超出十甲子,忽然来了个见愁,心中这一口气真能平?

  梁听雨元婴自爆的危机,此刻已荡然无存。

  只是场中忽然出现的曲正风,却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的目光,不断在曲正风与见愁两人中间逡巡徘徊,试图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只可惜,这两人的神态间,竟都瞧不出丝毫的破绽。

  见愁,他们素来不了解,脸上并未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曲正风,一身气势已沉凝,早不知多少年就已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又岂会被他人看出什么来?

  听了见愁这一声“剑皇陛下”后,他有片刻的沉默。

  那一双注视着见愁的眼眸底,隐约有晦涩的深流划过,但最终开口却口吻淡淡:“本是来看一场热闹,却未曾想能目见两场如此精彩的对决。一去六十年,归来已是元婴中期。都说中域崖山无庸才,当真不假。”

  中域崖山无庸才……

  这样一番恭维的话,从一个昔日的崖山门下口中出来,见愁实在觉得有些不习惯。她知道曲正风话没说完,所以也不接话。

  场中左流尚在囚笼中,这一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当年参加左三千小会的时候,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混混,到如今虽元婴期了,却也不觉得自己就成了什么大人物。

  似曲正风这等的存在,于过去的他而言是高不可攀,换了此刻也一样。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曲正风,又看了看见愁,心内着实有些不安。

  就站在牢笼旁边的白寅,便更是怔忡万分了。不同于见愁入门时间还不长,他是入门已有数百年了的,也喊了曲正风数百年的“大师兄”,更熟知他品性与为人。

  如今对方就站在前面,话语间俨然已与崖山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时间,种种的情绪泛上来,汇成了陈杂的五味。

  白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曲正风,话至一半,那目光便转了过来,从白寅身上淡淡地掠过,而后落在了囚笼中狼狈的左流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突地一笑。

  “不愧是崖山,就这么个无门无皮的无名小卒,竟值得悬价百万,让堂堂崖山大师姐以身犯险,以命相搏……”

  话里仿佛藏着针,见愁被扎得不舒服。

  她眉梢不很愉悦地一挑,声音便更见疏淡了,只朗声道:“剑皇陛下只怕是误会了,他既非无名小卒,也非无门无派——左流师弟,乃我崖山门下。”

  乃我崖山门下!

  崖山门下?!

  此言一出,真真是四座皆惊!

  白银楼本就与夜航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楼中更有不少招待伺候的管事与修士,更有负责主持这一场悬价的震道人。

  听得见愁这话,差点把一颗胆都给吓了出来!

  就这么个混混左流,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崖山门下?

  他们当初把人抓来千般折磨万般熬打的时候,这左流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不曾吐露过自己是崖山门下啊!

  这、这……

  震道人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几乎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的左流,一时只觉得自己喉咙都被人扼住,无法呼吸!

  见愁乃是崖山大师姐,如今又是当着白银楼这许多人的面,必定不是信口雌黄啊。

  白银楼悬价,竟然悬了个崖山门下?!

  纵使是与此事没有什么大关联的看客,此刻都感觉到一股凉气冒了出来,几乎立刻就在心里给夜航船烧了三炷高香——

  完了。

  夜航船恐怕是完了。

  就连曲正风,都有那么片刻的诧异。

  随后,他望着左流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审视。

  深邃的目光,并不透露半分的情绪。

  可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左流心中却多了几分别扭。他是小混混出身,对旁人的目光最是敏感。

  这目光,是度测,是估量,更带着刀光剑影似的锋锐,似要穿透他的皮囊。

  好半晌,曲正风才将目光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拜在扶道山人门下吗?”

  “崖山事,崖山了。”

  左流要拜在谁门下,暂且不知,见愁实也不想回答他,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两人顶着这对立身份的情形里。

  “我崖山的事情,实在不劳剑皇陛下关心了。”

  “……”

  这一瞬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冷。

  见愁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半点面子也没有给曲正风,所有人都看着他那一张脸,心里头捏了一把冷汗。

  先前那一场豪雨的痕迹,还残留在风中。

  冰冷的,夹杂着几分湿润的风,猎猎地卷过了曲正风玄黑的袍角,让上面绣着的金色云雷纹也摇曳起来,模糊不清。

  他定定地看了见愁许久,才道:“也是。”

  也是。

  这一声“也是”,陡然间就藏了许多辨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雅间另一头,一直作壁上观的王却,眉头忽然就皱了一些。

  他可不是对崖山昆吾两派恩怨一无所知之辈,更不是从未与曲正风接触过的寻常人,只从如今曲正风这貌似云淡风轻的两个字里,一下听出了点什么来。

  叛出崖山……

  他到底为什么叛出崖山,至今还是个不解的谜团呢——不管是于崖山,还是于昆吾。

  气氛至此,已经完全僵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