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萨琳娜
可现在……就算给大柳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再对不住安云霓了。
呜呜,身边跟着一个鬼,这种感觉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只是大柳氏挪用的份额太多,饶是她想尽办法,还是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将亏空补齐。
这日,大柳氏在奴仆的簇拥下来到了梧桐院。
刚进院子,就发现这个新院子跟过往安云霓的小跨院截然不同。
婢子们都很面生,却十分规矩。
各司其职,无人懈怠,将整个梧桐院收拾得妥妥当当。
再看到安妮的时候,大柳氏更是惊愕的发现,眼前的孙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畏缩、怯懦。
或许还有些柔弱,但却昂着下巴,单薄的身体里透着世家贵女的傲气。
这、这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啊,竟有如此蜕变?
大柳氏不敢相信的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仔细一看,她竟在安妮的脸上看到了往昔的柳清浅。
不单单是长相,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的高雅气质,简直跟当年惊艳京城的柳家大小姐如出一辙。
“霓、霓丫头?”大柳氏轻轻唤了一声。
安妮正坐在书案前看书,听到声音,赶忙起身相迎,“祖母过来了?哎呀,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来跟孙女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过来?”
“没什么,你换了新院子,我早就想过来瞧瞧,偏身子不舒坦,这才一直没过来。”
大柳氏复杂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孙女,缓步走到近前,轻声道,“正巧今个儿我有事跟你说,便顺道过来看看你。这院子可还好?下人们可还尽心?”
安妮伸手扶着大柳氏的胳膊,就像个体贴孝顺的小孙女,全然不见往昔的畏惧和生疏。
“好,父亲给我挑的这处院子真好,房间开阔,院子里的景致也好。下人们也都很规矩、听话。”
安妮兴奋的说道,“父亲为了给我补身体,还特意准许我开了小厨房,还专门从外面请了个大厨回来呢。”
提到吃的,安妮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祖母,我给您说啊,那位大厨最擅长做点心,海棠酥、藕粉桂花糕、绿豆饼都是他的拿手绝活,好看又好吃,待会儿让他现做了给您尝尝。”
“嗯,这么好啊,我可要多吃几块儿。”
大柳氏心不在焉,随意的附和了几句,便跟安妮进入了正题,“霓丫头,你渐渐大了,也该学着管家、理事,我现在就把你母亲的嫁妆交给你,你也试着练练手。”
说着,大柳氏冲着魏妈妈使了个眼色。
魏妈妈赶忙把手里捧着的红漆螺钿扁方匣子送到面前。
安妮没有急着接手,而是不解的看着大柳氏,“祖母,这些东西,不是你帮我保管的吗?”
大柳氏心里疼得滴血,却也不敢再沾手,“那还不是因为之前你年纪小,祖母这才帮你照管几天。现在你也大了,眼瞅着就该说亲事,这些东西也该交给你了。”
听大柳氏这么说,安妮才半推半就的把匣子接了过来。
大柳氏虽然出于对“柳清浅”的畏惧,不得不把嫁妆交还给安妮,但她心里还是十分不舍。
痛失这么一大笔钱,大柳氏也没心思跟安妮闲话,又随便说了两句家常,便起身离去。
大柳氏刚出了门,安铭便面色不善、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这对母子差点撞个正着。
但安铭还是看到了大柳氏的背影。
不过,这会儿安铭心里有事,也就没有追过去跟母亲请安,而是抬腿跨进了梧桐院。
“……霓儿,你最近变化很大啊,幸好每天爹爹都跟你见面,否则骤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为父可能会认不出呢。”
安铭死死的盯着安妮,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难道真如杨氏所担心的那般,女儿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附身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二年前,某个京官家的庶子忽然发了疯,竟口出狂言“人人平等”,还跟一群游侠儿、街头混混称兄道弟,对父兄更是毫无尊敬。
种种狂悖之举,宛若厉鬼附体一般。
最后还是济恩寺的慈云法师亲自做法,硬是将那野鬼抹杀,这才救回庶子的一条性命。
只可惜,那庶子神魂受到重创,竟得了重病,不治身亡。
这庶子的传奇经历,清楚的告诉世人,话本里的灵异故事是存在的,世间也真有妖魔鬼怪。
最近半个月来,安铭是真的把安妮当成了掌上明珠、心尖宝贝,他实在不敢相信,现在的“安云霓”竟不是他真正的女儿。
可、可杨氏说得也没错,霓丫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到连他这个从未关注过长女的父亲,都感觉到了不同。
“爹爹,您终于发现了!”
安妮被安铭怀疑,非但没有露出任何不安,反而十分欣喜的说道,“您果然是最疼女儿的,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呢……”
第296章 好一朵白莲花(十三)
安铭:……
原以为自己道破了“安云霓”的异常,对方会惊慌、错愕,却没想到,人家竟满怀期待。
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安妮来到书案前,从一旁的白瓷阔口缸里取出一个卷轴,轻轻的展开,放在书案上。
安铭下意识的跟着走到近前,正好看到那张展开的画卷。
当他看清上面的画像时,顿时变得激动起来,“这、这”不是表妹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表妹过世的时候,霓丫头还不到三岁啊。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能有这般记忆力了?
安妮仿佛看出了安铭的疑惑,叹息了一声,“娘去世的时候,我太小了,根本就记不清她的模样。”
“那、那,这、这”这幅画像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仅凭母亲的口述,霓丫头就画了出来?
至于这画像是不是以前留下来的,安铭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猜测。
因为当年为了彰显迎娶王家女的诚意,永安伯特意将家里一切有关小柳氏的痕迹都抹去了。
她的贴身侍婢、心腹随从,统统打发到了小柳氏在外面的陪嫁庄子上。
她的画像,一应用品,也都收了起来。
若不是安铭下手快,他那幅亲手给表妹画的小相,也被永安伯搜去烧掉了。
眼睁睁看着白月光的一切痕迹被清理干净,安铭不敢怨恨父亲,却把这些账都算到了王氏头上。
这也是安铭讨厌王氏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些年,每每想起表妹,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安铭就会把那幅小相拿出来。
也正是因为有那幅画,他才没有忘记表妹的样子。
这会儿忽然看到一幅自己从未见过的柳清浅画像,安铭内心的震惊和激动可想而知啊。
“自打我过了十六岁的生日,我就时常在梦里梦到这个女子。”
安妮为了让原主的蜕变更加让人信服,便故意把时间往前提了提。
她轻轻抚着画像,轻声呢喃:“她说她是我娘,当年因病而去。她在这世间牵挂太多,便留下了一丝神魂。眼见我都过了及笄之年,却还浑浑噩噩、不知学习,她很是着急,便想办法入梦来教导我。”
“你、你是说,这几个月来,你、你娘一直在梦中教导你?”
安铭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既能托梦,为何一次都没有入我的梦?”
他们可是情投意合的伴侣啊,她、她怎能这般狠心?
安妮表情有些尴尬,似是想为亲娘解释,又怕伤了父亲的颜面。
安铭到底不傻,很快就想到了“原因”这些年,他虽然始终缅怀小柳氏,却没有耽搁了纳妾蓄婢。
每个月除了初一十五必须去王氏房里,其它时间,他要么在杨姨娘处歇息,要么就在书房里跟俏婢们红袖添香。
柳清浅是何等骄傲的女子,又岂会在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缠绵的时候入梦?!
想到这一节,安铭的脸都红了,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
未免尴尬,他不再纠缠忘妻入梦的事,而是转回了正题,“霓丫头,你的意思是说,你能有如此变化,全是因为你母亲的梦中教导?”
提到这件事,安铭又来了兴致,“霓丫头,你快给我说说,你娘都教了你些什么?”
他的清浅可是个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啊。
最妙的是,她虽然满身书卷,却没有那些酸腐文人的假清高,人情往来、管家理事,也都是一把好手呢。
这才是真正的世家贵女,有涵养、有能力,绝对的宜家宜室。
而绝非王氏那种自诩书香门第的半吊子、泥腿子所能比拟的。
就是杨氏,也根本无法跟他的表妹相提并论。
“爹,娘真是太厉害了!”
提到小柳氏,安妮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满脸的钦佩与自豪,“娘什么都会呢。这几月,她不但教我琴棋书画,还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安妮滔滔不绝的说着小柳氏对她的教导,言辞间对生母的推崇达到了顶点。
花式夸了她杜撰出来的小柳氏一通,安妮又似忽的想到了什么,忙补救似的说道,“当然啦,爹爹您也十分厉害呢,跟我娘绝对是不分伯仲、旗鼓相当!”
能跟女儿一起缅怀白月光,安铭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听女儿满怀敬意的提及小柳氏,安铭更是觉得亲切与怀念。
这会儿见女儿这般俏皮又可爱的模样,安铭一颗慈父心更是险些被融化了,恨不能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不不,我与你母亲幼时一起读书,论才情,我却是逊她一筹。”
安铭是个骄傲又追求完美的人,又因为容貌被人追捧了三十多年,他是决计不会承认比别人差的。
但柳清浅是个例外,那是他今生唯一的挚爱啊,所以,承认不如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母亲样样都好,只可惜天妒红颜……”
想到柳清浅的早逝,安铭又是一阵难过,悄悄拂去眼角的湿润,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清浅不放心你,所以才徘徊阳间,这对她并不好。为了早日让她投胎转世,你要好好的学习,也好让她安心。”
安妮用力点头,“嗯嗯,爹爹,您放心,女儿都省得。这段时间,女儿都一直努力学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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