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廖斐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赶紧拉住他:“不是,等等,你说清楚点?为什么是用这笔?这笔不是签字用的吗?”
“不是。”一旁的付思远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地挤进了廖斐和乔星河之间,自说自话地取下了乔星河的笔。
他把笔侧过来,将刻在笔身上的一小段数字指给廖斐看:“编号。”
只见乔星河的笔上写着,52140。廖斐又看了看自己的,笔身上写的则是“52147”。
“合着这个是用来记玩家编号的啊。”廖斐这才明白过来。当时游戏系统把这支笔连着两份用工合同一起空投给她,她还以为这是专门附赠的签字笔呢。
签合同的时候她还在抱怨,这笔的树杈子太多,一点都不好用,这游戏系统得是蠢成什么样才会把签字笔设计成这副德性……
“我本来也不知道这笔的用途。看到你手里也有一支相似的,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玩家的身份证明……”乔星河说着,别扭地看了付思远一眼,默默往后躲了躲。
他想拿回自己的笔,又不敢直接向付思远要,只能催廖斐,让她赶紧将两只笔都放进窟窿里试试。
廖斐应了一声,从付思远手中拿过乔星河的笔,和自己的一起放入了属于第十层的窟窿之中。
在放进去的时候,她明显能感觉到手底下有一股力量涌动了一下,似是有什么对她的动作起了反应——然而她屏息等待了片刻,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又怎么回事儿?”廖斐懵了,“难不成识别不出来?”
“你伸到底了吗?”乔星河问道,探着脖子往这边看,“这不应该啊。”
“绝对到底了。怪事。或许是这方法不对?”
廖斐说着,就打算将两支笔拿出来。就在此时,却听头上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那个……其实是对的……只是你们还要再转两下……”
廖斐闻声抬头,只见一团海草般的头发正附在电梯的顶部,一边蠕动着,一边发出微弱的声音。
“对、对不起……本来新手引导的工作该是由我负责的,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您,能不能劳驾您让这位高等的先生往旁边站站?我真的好怕……求您了……”
“……”原来如此。
廖斐沉默片刻,默默地把付思远推到了角落里去。
“好了,小姐姐你下来吧,没事儿了,放心他不咬人……真不好意思把你吓成这样……嗯……诶对了,小姐姐,你头发这么长,挺不好打理的吧?洗发露要看看吗?”
第11章
所以事实的真相就是,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关卡。
那个被拔去所有数字按键的操纵盘,也不是专门出给他们的难题。
进入电梯,在新手引导NPC的指导下将自己的笔插入操纵盘,同时了解关于笔的基础设定——这才是他们该有的剧本。
然而,因为付思远的存在,新手引导NPC直接被吓到当场隐身,本该明明白白的事情,也就成了值得头脑风暴的谜题……
为什么真相一说破,就显得那么无厘头?
廖斐暗暗扶额,侧头看了眼仍被吓得不住抽泣的NPC,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那小姑娘是真被吓得不轻,在做新手引导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抽抽噎噎,头发全糊在了脸上。还是小跃跃一直站在旁边哄,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点……
起码稳定到能够趁着他们乘电梯上楼的那点工夫,完整地做完新手引导了。
见她慌成这样,廖斐哪里还好意思做什么推销,干脆将两小袋洗发露连着一袋护发素全送给了她。
见到有小礼物,女孩终于显得高兴了些。
廖斐看出她巴不得送客,眼见着电梯门开启,赶紧先把付思远推了出去。卢跃和乔星河紧随其后,廖斐正准备跟上去,忽然想起一事,脚步蓦地一顿。
“对了,小姐姐,问你个事。”她转头看向女孩,“那那些乘电梯上了考验关的人……你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吗?”
“赢了的当然是直接离开了。”女孩低垂着眸子,轻声答道,手中紧握着廖斐送的小礼物。
……赢了的都离开了,那输了的呢?
廖斐心中忽然一动,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乔星河,微微抿了抿唇。
“谢谢你,我明白了。”她说道。
女孩再次摇了摇头。廖斐迈了出去,电梯门当着她的面缓缓合上。
乔星河好奇凑上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随口聊了聊。”廖斐说着,转头去找付思远。后者正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道砖缝,歪着脑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注意到廖斐的目光,立刻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廖斐。
廖斐被他那坦然的目光看得一噎,斟酌了一下,走过去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那种……强者的气息,能不能试着收敛一下?老是像这样吓到别人,也不太好。”
而且也太高调了——树大可是会招风的。
付思远听完,却不太理解地歪了歪头:“收敛?”
“就是,能让别人,没那么容易发现你很厉害。”廖斐努力地跟他解释,“要让他们觉得,你很普通,甚至会忽视你的存在,明白了吗?”
付思远眨了眨眼,又将脑袋歪过了一点。
廖斐无奈地拍了下额头:“总之你再努力体会下吧。小跃跃,你多看着他点。”
卢跃乖巧地嗯了一声,跟在了付思远旁边。廖斐暗自叹了口气,一扭头,就见乔星河正站在一旁安静等着自己,手上还转着他那支彩色的树枝笔。
关于这种笔,经由新手引导NPC的介绍,廖斐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像他们所推测的那样,这种笔,就是这个游戏的玩家ID,人手一支、各具特色,弄丢了可以挂失,玩家死后会自动销毁,说白了就是和居民身份证差不多的东西。
此外,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功效,就是签字。
这个游戏中,是允许玩家和玩家,或是玩家和NPC之间订立誓约、合同或是签署一些证明的。玩家只能用自己的ID笔来签字,签字后,这份文件就会受到来自游戏系统的保护,具有不容违抗的效力。一旦违约,不管是甲方还是乙方,都会收到来自游戏系统的严惩。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廖斐对它的理解倒也没错——这确实就是拿来给她签合同的。
“不过说起来,你这笔倒是挺别致的啊。”她望着乔星河手里的笔,随口道,边说着边往前走去,脚步落在空荡的回廊里,发出哒哒的回响。
他们此时的所在,是一处寂静的回廊。地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两边则挂着些画框。
走廊不长,一眼可以看到头,尽头处是一处拐角。而他们来时所乘的电梯,正停靠在走廊的另一头。所以此时,他们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
至于那些挂在两旁的画框里,有的裱着油画,有的则是空着的。乔星河一路走,一路观察着这些画框,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兴趣。
“可能是跟我的专业有关吧。”乔星河回答起廖斐的话,眼睛不住看向墙上的油画,“我是艺术生,本身就是在美院学画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游戏,我这会儿应该都在准备留学的事了。”
“哦,这样啊。”廖斐说着,微微撇开了目光,“那你的任务和技能,不会也和画画有关吧?”
“这个?算是吧。”乔星河顿了一下,回答道,“我的个人任务是为宿舍楼里的任意五个鬼灵画素描像,至于技能……”
他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的技能叫做,‘毕加索的自画像’。”
——【毕加索的自画像。技能描述:你可以在任一存在上进行画像,画像完成后会覆盖该存在原有的面目。画像与原存在差距越大,持续时间越长。最长持续时间为72小时。】
听完乔星河的描述,廖斐也跟着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也算是个辅助技啊。”廖斐若有所思道。
不过要是作为对手的话,这种技能……怕是也怪难缠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走廊的拐角,忽听有交谈声自前方传来。再看前面,豁然开朗,灯光明亮。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走出了挂满油画的过道,引入眼帘的是一道横着的单面式走廊。走廊下是一个巨大的大厅,廖斐扶着栏杆往下看,只见大厅内一张巨大的长桌,长桌两旁各放置着四个位置,此时五个人已经落座了。
大厅整体呈欧式风格,坐在桌边的五人却都是很明显的东方脸孔。廖斐一一扫过去,脑海里一张简历都没有出现,内心对五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猜测。又听到他们其中有人正在交谈,言辞间提到“通关”、“个人任务”之类的词,心中对目前的情况更是明确。
“那五人大概率都是玩家。”她对乔星河说道,“应是从别的新手副本来的。”
她和乔星河是目前第五宿舍楼里仅剩的玩家了,新一批的玩家都还没有出现,就算出现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来到考验关。
“也就是说,所谓的新手副本,其实类似于初赛选拔。而这,则是晋级赛?”乔星河微微皱了眉,又往下看了眼,“你觉得这局会是集体任务吗?”
“不好说。”廖斐纠结了一下,还是老实道,“其实,我之前和新手引导者聊了聊。她告诉我,只有赢家才能出去。”
“赢家?”乔星河一怔,“也就是说……”
“有输家才会有赢家。所以这局,很有可能是对抗赛。”廖斐说道。
乔星河闻言,眸光一闪,陷入了沉默。
廖斐知道他在想什么——新手副本里的环境虽称不上好,任务也各有刁钻,但玩家和玩家之间,基本不会因任务产生冲突。最多也就是因为物资而产生短暂矛盾。但大多数的,最终还是会为了长期发展,而像他们一样互惠互利……
也就是说,在新手副本的玩家,是不会被迫去“害人”的。你死我活,这类在生存游戏中常见的戏码,反而不属于新手副本。
但现在看来,这类戏码并非是不存在,只是延迟上演罢了。而这对于刚出新手村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新的心理负担。
……不过说实话,目前的情况,已经比廖斐想得要好很多了。
实际上,她在听到新手引导NPC说存在输赢时,第一反应的就是会不会被迫与乔星河产生争斗。直到看到大厅里还有其他人存在,她才算是松了口气——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也算小了很多。
“那我们先下去吧。”另一边,乔星河看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有八个位置,那可能是要等八个玩家都到场了才行。”
“行……不,还是先等下。”廖斐正要答应,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改了口。
她观察了一下他们此时的所在——他们现在所处的,应是这栋房子的三楼走廊。而或许是他们动静很小的关系,大厅里的那些人,都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廖斐想了想,将乔星河又拉进了身后的走道,顺便将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付思远和卢跃也叫了进来。
“小乔,你之前说,你的技能能改变人的外表,对吧?”
廖斐说着,拉过付思远,和他肩靠着肩,站在乔星河面前。
“那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乔星河:“……?”
*
同一时间。
让先生的古堡·一楼大厅
楚江微坐在长桌边的椅子上,正焦虑不安地东张西望。
她是所有人中第二个来到这儿的,在这等了起码有二十分钟。这场所谓的考验关却迟迟不宣布开始,这更是加剧了她的不安。
这关卡不会是骗人的吧……她真的可以出去吗?
楚江微忍不住又一次思索起这个问题,藏在桌下的手用力攥了起来。
她的指缝里都是干涸的血迹。那是她在做个人任务时留下的。
她打小性子温柔,连骂人都不会,这个游戏,却逼着她宰杀了一只和她差不多高的怪物,还亲手剥下了它的皮。
这鬼地方,她真的待不下去了……不管是要付出什么代价都好,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