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杨灯楠摇摇头，没有回答，只干脆道：“如果是他这么说的话，那你妹妹肯定就是在这个副本里了。你再到处找找吧，当然，或许就像你说的——事情的结果并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好。”
听他这么说，乔星河目光中的诧异更甚，看似是像问些什么。廖斐也同样是好奇心起，忍不住想打听那小孩是怎么回事，杨灯楠却只是闭了个封口的手势，随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又不肯多说的样子，廖斐只得作罢，在他离开后又转头去问乔星河。乔星河却也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只和那小孩见过一次。”
廖斐：“……”
好吧，奇奇怪怪的疑惑又增加了。
她轻轻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打算进屋去帮白辰准备筹码，乔星河见状，轻叹口气，打起精神，也跟着起身。
里屋的隔断已经完全失效了，需要他重新做一下。而且屋后的空地上也需要再加一层伪装——这片空地旁边就是河水，周围再无其他遮拦。隔着河，他们可以直接看到对岸情况，反过来说，对岸也能直接观察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那里原本也是设有技能伪装的，不过伪装只针对几张牌桌。而廖斐现在的想法则是将整片空地都围起来，毕竟特殊时期，还是多加点掩护比较好。
至于为什么坚持要加一层伪装，而不是直接将整片空地弃之不用，那自然是因为这里是三块经营区域内收益最好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风景也好，能直接看到对岸夜景，又比较凉爽，消费体验肯定是最好的。其次这里近河，对那些鬼灵们来说交通也比较方便，想要来玩了，顺着河就能爬上来，玩累了该走了，直接往水里一跳就是，游一游就是对岸民宿区了，可比飘过去要省力得多。
因此，摆在这里的桌子向来是最受客人们欢迎的。廖斐一开始只往这里摆了两张，后来看收益实在不错，干脆给加到了三张，还拨了一个弹簧玩具，专门负责这里的工作。
对此唯一感到不太开心的，就只有那些因为任务需要而经常在河里撑船的玩家了。廖斐的举动可以说是极大地增加了他们的心理压力——每当355号停止营业时，总会有一大批鬼灵横着从水面上飘过去。白天还好说，晚上的时候看到，那真是想跳河的心都有了。
据乔星河所知，他们的队长是真的因为这事找上过店里的。具体怎么协商的他不知道，反正廖斐是给谈妥了。之后每到355停止营业时，总会有两艘小船提前在附近等好，载着一部分不愿下水的客人，伴着好些载浮载沉的阿飘，稳稳地驶向河对岸——在无数夜灯流彩的映衬下，有时候，乔星河甚至还会觉得这场景有点浪漫。
总之，托廖斐的福，那一组靠撑船为生的队伍从此再也没找过他们麻烦，有时遇上了还会主动打个招呼……就比如现在。
乔星河来到屋后空地时，恰逢一艘小船从面前轻轻地摇过去，正在摇橹的玩家见他出来，很是友好地笑了笑，乔星河亦微笑着应了，目光往他后方一扫，不觉一怔。
只见那玩家的后面，正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两根乌黑的辫子搭在肩上，身着民国款式的学生制服，正背对着乔星河在撩水玩。
跟在他旁边的粉色鬼灵望着那身影，非常欢快地呜了一声，轻快地摇了摇身体后方的那一个小尖儿。乔星河眼瞅着那背影自面前飘过，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刚巧平头哥颤巍巍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注意到乔星河的目光，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客人看着有些眼熟。”乔星河边说着，还边盯着那背影看。
平头哥定睛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当然眼熟了。这不就是我们刚进商业街时看到的那个吗。”
说话间，那个坐在船上的客人也缓慢地转过身来，乔星河这才认出来，她就是他们第一次过石桥时，那个坐在摇船上的塑料模特。
说起来，当时自己在复眼的民宿里所看到的那个模特，好像也是她。
乔星河微微蹙了蹙眉，无意识地将手往旁边伸去。那个粉色鬼灵见状，立刻积极无比地将脑袋凑了过来。乔星河在它的脑袋上薅了两把，又转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韩祎，你说……”
“这个游戏里，会出现玩家变成NPC的事吗？”
“……”
正拉开椅子要坐的平头哥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到地上。
*
当晚，临近十二点。
店里早早就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白辰和平头哥他们开始忙里忙外，做起了收尾工作。榴莲先生因为扭伤的脖子而得到了休息的权利，早早就去里屋休息了。
廖斐提前完成了当日的账务审核工作，再将购买零食和租借桌子的费用扣除掉，每个人基本能分到的差不多在三万鬼头币左右，这还是没算上翻倍收益的。至于店内的铁器，也已全部销完——因为时间问题，最后有一点实在没来得及卖出去，廖斐担心这会影响到最后评级，直接让付思远将把它们全按折价买下来了，打算带走后再设法卖给其他玩家去。
白辰他们知道这事后，还很积极地想要从廖斐手里买走部分，说这部分亏损绝不能由廖斐一个人来承担。直到廖斐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她拿出去倒卖绝对比卖给白辰他们赚得多，白辰他们这才作罢，不过还是从廖斐这儿买走了部分铁器，美其名曰收做武器。
最终被廖斐吞下的这部分，价值大概在六千鬼头币左右。她托白辰将已经变成筹码的商品恢复原状，统统打包了起来，和桌椅摆在一起，打算等明天后一起带走。
至于杨灯楠，廖斐本来是打算付他一部分鬼头币做酬劳的，毕竟他好歹也帮着整了两个智能小管家。不过杨灯楠表示，他本来就是被道具召唤而来的，本身并不属于这个时空，贸然从这儿带走东西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这钱还是不收的好。
“如果你真想谢我的话，不如将你那本传真笔记本借给我？”他对廖斐如此说道，“我就记些东西，很快还你。”
他并没有说要往本子上记些什么，廖斐也就没问，只是在递出本子的时候顺口提醒道：“我的技能已经冷却好了。”
杨灯楠点了点头，拿过本子转身：“给我五分钟。”
另一边，屋后的空地。
乔星河独自沿着河边走，一直走到一个灯光黯淡的角落，然后轻轻坐了下来。
“出来吧。”他面朝着河面，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偷看着我，对不对？”
他身后的阴影里，有什么因为他的话而动了一动，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薄薄的月光落在地上，照出了一双纤瘦的、白皙的脚腕。
第120章
应杨灯楠的要求, 参与此次谈话的，就只有廖斐和他两人。
用他的话说，当初这场问答游戏的涉及到的就只有他和廖斐两人, 那么现在能参与会议的，也应只有他们。廖斐原本还想着把付思远也叫上的, 见他如此坚持, 只好作罢。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坐在冷却好的会议室里, 杨灯楠眼神冰冷地看向廖斐。
位于他对面的廖斐立刻摇头。哪儿有, 怎么可能, 想多了。
杨灯楠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头顶，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只见他上方的天花板上, 白色炽目的灯光投下来，搭在他这半张桌子上，仿佛他是一个即将被逼问的犯人, 而廖斐则是负责审讯他的警官。
“……不好意思，只是想加个特效而已。”廖斐尬笑了一下, 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敲了两下，将他那边的天花板调整成了正常的状态。
杨灯楠无声地瞟了她一眼，没有对她这句话做出评价。他自顾自地倾身，拉过了廖斐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然后拿出一个像是U盘一样的东西插在上面，跟着就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因为位置问题, 廖斐不知道他在电脑上敲了些什么。只知道没过一会儿, 一种奇异的感觉就笼罩了她——她描述不清那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 只隐隐觉得, 在杨灯楠停下手指的那一瞬间, 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什么类似于束缚一样的东西，忽然断裂消失了。
“十五分钟。”杨灯楠淡淡说着，将笔记本又推回了廖斐面前，“接下去的十五分钟内，我们可以进行自由谈话，不用担心屏蔽问题。好了，开始你的提问吧。”
“可以续钟吗？”廖斐第一个问题就直击灵魂。
杨灯楠：“……”
这并不在他当初和廖斐约好的问题里。不过他还是老实给出了答案：“很困难。”
“行吧。”廖斐遗憾地塌下嘴角，旋即拿出了纸笔，“我记得你欠我的是关于倒吊人和蜻蜓庄园的解答……嗯，那么就先从蜻蜓庄园开始讲起吧。”
毕竟这次搞事的主力就是蜻蜓庄园，廖斐还是对它更感兴趣一些。
杨灯楠闻言，却小幅地挑了挑眉。
“我建议你从另一个问题开始问。”他说，“这样顺下来会比较易于你理解。”
廖斐：“……”
“行，那就按你说的。”她无奈道，“所以‘倒吊人’到底是什么？”
“它是玩家脱离游戏后可能背负上的命运之一。”杨灯楠驾轻就熟地回答道，“在玩家满一万积分之前，它出现的概率为二分之一；而如果玩家在满一万积分之后脱离，它出现的概率则必然小于三分之一。”
廖斐闻言，蹙了蹙眉：“我之前问过系统，它说在满一万积分后，玩家会随机再获得一次离开的机会，只是比之前，会多出一种‘隐者’命运……”
她一直以为所有的命运都是均等概率出现的。但听杨灯楠的意思，在第二次的选择中，倒吊人出现的概率似乎是被削掉了的。
“等到了一万积分以后，玩家成为‘死神’的概率是最大的。”杨灯楠道，“如果继续挑战，则分越高，出‘隐者’的概率越大。”
“等等，为什么一万积分时是‘死神’的概率最大？”廖斐听着，觉得不对。
什么意思，辛辛苦苦打到一万积分，不给额外奖励就算了，还把销号的概率给提到最大？这未免也太坑了。
杨灯楠诧异地看她一眼，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你是不是以为，‘死神’就是死亡的意思？”
廖斐：“……？”
“难道不是吗？”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旋即想起来，在塔罗牌里，“死神”的含义其实是“结束”。
“如果在低分段脱离，确实是有死亡的可能的。”杨灯楠解释道，“但实际上，‘死神’带来的结果会有两种。一种是玩家直接死亡，另一种则是玩家会遭遇某种意外，性命无损，但会失去和游戏相关的所有记忆——这也是一种‘结束’。”
“就像塔罗牌有正逆位一样？”廖斐恍然大悟。
这样说来，“死神”才是所有结局中相对较好的那个！
“差不多。”杨灯楠道，“而随着玩家的积分增加，‘死亡’的概率其实是在不断减小的。到一万分的时候。死亡结局基本已经不会出现了——如果真的出现，那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原来如此。”廖斐思索点了点下巴，“那‘倒吊人’也有正逆位之分吗？”
“没有。”杨灯楠笃定道，“所有背负上‘倒吊人’命运的，都将面对同一种结局。他们的责任也只有一个……”
杨灯楠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之后的措辞。廖斐接口道：“你说的‘责任’，是指‘牺牲’？”
“可以这么说，但其实不贴切。”杨灯楠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死神’、‘倒吊人’这些称呼，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先有了相关的现象与职务，再有人将这些与塔罗牌对应起来，用这些称谓去称呼他们。而取‘倒吊人’一词，并不是看重它的释义，而是它的牌面——”
杨灯楠做了个颠倒的手势，对廖斐道：“你见过那个图案吗？一个人，闭着眼睛吊在树上，好像在睡觉一样。因为是吊着的，他看到的世界也将和常人不同。”
“意思是，即使离开游戏，‘倒吊人’也能接触到游戏世界？”结合之前的推论，廖斐很快就明白了杨灯楠的意思。
杨灯楠点了点头：“严格来说，他们不仅会继续接触游戏世界，还会参与一定程度的构建。”
“……！！”
廖斐愕然睁大了眼：“他们是游戏设计者？”
“打工仔而已。”杨灯楠淡淡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个游戏的副本，很多都是自带世界观的？这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来自一个规则稳固的世界。倒吊人做的大多就是这样的工作——他们在睡梦中进入其他的世界，寻找其中可以作为游戏场景的部分，将其进行切割、剥离，然后接入到游戏之中。”
“这样听起来，也还好？”廖斐迟疑道，实际上，梦里穿越什么的，听着还挺浪漫。
杨灯楠却摇了摇头。
“对你们而言，不论怎样的副本，都是有通关的途径可言的。因为有积分和道具，死亡也是可控的。但对于倒吊人而言，事实并非如此。
“当他们梦入一个异界时，他们并不清楚那里会有怎样的危机，更别提规避。那里没有规则、没有提示，无法自带任何东西。要完整剥出一个副本，有时可能会付出几十几百次的死亡为代价——而很多时候，倒吊人是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体会到的死亡，都是真实的。”
廖斐：“……”这听着，可就一点都不好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般倒吊人的工作。如果本身能力足够，能获得的工作也会轻松一点。比如创建和审核副本规则、编织线索、通关预演等。这部分工作系统也会参与，如果完成得好的话，可能会得到两天好梦作为奖励。对我们来说，也算休假了。”
我们……廖斐暗自重复着这个词，眸光一闪，微微垂下了眼帘。
“怎么那副表情。”杨灯楠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是有这方面的猜想。”廖斐道，“但我没想到你会说的那么直白。”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杨灯楠无所谓道，“就算我不说，以后那怪……付思远也会自己想起来。等他想起来了，肯定也会和你说。”
说到这儿时，他的语气略微显得古怪起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而且，既然后面还要谈蜻蜓庄园，那这件事还是早些坦白比较好。”他顿了顿，如此补充道。
廖斐不解地看他一眼，问道：“这又怎么说？”
杨灯楠闭起眼睛，往后一靠，旋即自嘲地勾起嘴角：“因为蜻蜓庄园那个副本，就是我给接入游戏的。”
廖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