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而加菲刚才的话，更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初她在倒点车站所看到的线路表里，并非所有的公车，都是通向云鼓商业街的。
第128章
虽然记忆已变得有些模糊, 但在廖斐的印象里，倒点车站的站牌上，确实是有一班公车, 是不以云鼓商业街为终点的。
这个副本是以“云鼓商业街”为名的, 毫无疑问, 那片商区，就是这个副本真正的核心。所有的玩家进入后，也必然会被导向云鼓商业街——而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 那班公车线路却指向一个没有人会去的小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应该也算“没意义”了吧？
廖斐的心脏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而猛跳一下，在安抚好滕萝月后, 就急匆匆地给张哥打了个“电话”, 询问相关的情报。标记的那头，张哥的语气却充满了莫名其妙。
“不开往云鼓商业街的车？诶, 我不知道啊。”
张哥茫然道：“我这边的车子都是往商业街开的。这副本里也没别的公车了……廖老板, 你确定不是你看错了？”
当然确定……廖斐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这样一班车, 肯定是存在的, 廖斐对此毫无怀疑。事实上, 她在第一次抵达倒点车站时就关注到这条线路了, 只是当时急着前往云鼓商业街，所以没有深究——而现在张哥的说法，反而令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张哥虽然主管副本内所有的公交车，但他毕竟是NPC。而有些重要的线索, NPC是看不到的, 这或许正是张哥对这条线路一无所知的原因。
看来有必要再去倒点车站调查一下了。
廖斐暗自拿定主意, 回头看了眼脸上犹挂着泪痕的滕萝月, 又无声叹了口气。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想办法，安顿好滕萝月才行。
*
自打离开阿伟副本之后，滕萝月就一直作为改名合同和名字的稳定供货商，和廖斐保持着联系。比起廖斐，她想出的名字总是更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些，在副本内卖得一直很好。此外，在廖斐不方便时，她也会帮着采购其他的商品寄到副本去，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亲密了不少。
所以这次安全区出事，廖斐一缓下来就联系了她，在看到滕萝月顺利进入了副本后，也是长长松了口气。不过滕萝月和白辰他们不一样，她是作为新玩家进入副本的，必须先设法通关，无法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入住。
“也就是说，你等等就要去云鼓商业街了是吗？”搞清楚情况的廖斐微微颔首，冲着滕萝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你的时限是多久？要怎么过去？如果是搭公交的话，我可以托人直接带你过去。”廖斐镇定道，“对了，你们一共就两个人进来的？那道具呢，有丢吗？”
“嗯……”滕萝月微微鼓起脸颊，语气有些闷闷的，“我的好多道具进来就不见了。有些落在了我同伴那儿，有些则根本找不到了……”
“那应该是被随机到附近的NPC身上了。”廖斐了然道，“你进场时是落在哪儿的？离这里远吗？”
“有一点。我是从一个商场出来的，过来大概一条街，中间隔着一大片雾气……”滕萝月一边回忆，一边回答道。
“哦，那里啊，我知道了。”廖斐打了个响指，说了句你等我一会儿。跟着就见她走到了一旁，拿出一枚纽扣模样的标记，开始“打电话”。
“喂？李小姐，对，是我，廖斐……请问你现在在商场里吗？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进副本后道具被随机到NPC身上了，位置正好是在你们那边……诶，可以吗？那就麻烦你了，谢谢谢谢……今天你要来便利店吗？我们有新鲜的梨子开始供应了……”
一通“电话”结束，廖斐转向滕萝月，再次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我托人帮你问去了。大概一小时后会给答复。你时间来得及吗？来不及的话你就先去商业街，等拿到道具了我再给你送去。”
“一个小时……应该来得及。”滕萝月懵懵地点头，“话说你托的那位是……”
“一个在商场里开服装店的NPC，不过她很快就要搬到我这里来了。”廖斐语气轻快道，跟着又看向了一直呆呆站在边上的青年。
“加菲，是吧？你又是在哪儿入场的呢？”廖斐琢磨着帮人帮到底，就顺口多问了一句，“如果你道具也有丢的话，可以和我说。太远的地方我无能为力，不过这附近的话，我还是能帮你问一下的。”
“我是从……商场西北边的那个写字楼进来的。”加菲愣了一下，怔怔道，“距离山竹妹子进来的商场，大概要两三里路吧……不过我没关系的。我来得急，身上本来也没带什么值钱的道具……”
“话不是这么说，特殊时期，再小的道具都是有救命的可能的。”廖斐说着，转头看向柜台后面的无光，问道，“那个写字楼里，有我们的熟客吗？”
无光侧头想了想，回答道：“有个血领，每天会过来买面包和打牌。不过他只有晚上会来……哦，对了。”
无光转身拿出一本笔记本，仔细翻了翻，又道：“有个张先生，今天刚好约了你谈加盟店的事。他本来的店铺，恰好位于那栋写字楼附近。”
她说着，将笔记本一合，认真看向廖斐：“他会在今天下午四点过来。”
“那还是有点晚了。”廖斐搔了搔脸颊，有些抱歉地看向加菲，“感觉应该是赶不上了。不过不用担心，如果拿回道具，我会托人帮我送到商业街。”
“那就……麻烦你了？”肤色黝黑的青年不太确定地回应道，神情有些呆滞。
事实上，从廖斐拨打第一个“电话”开始，他的眼神就变得十分茫然了——很显然，后续廖斐的一系列操作，都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了。
相比起来，滕萝月就显得要淡定许多了。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甚至还向廖斐打听了一下，“血领”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对一类NPC的称呼而已。”廖斐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手在领口比划了一下，“那些因为吐血或是出血，把领口染红的NPC，就算是血领，一般只会用在鬼魂和外表比较好看的丧尸身上，算是一种NPC间通用的指代吧，也可以理解为黑话什么的。”
NPC间通用的、黑话……加菲品味着这个描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廖斐接下去又嘱咐了一些什么，但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目送着廖斐走出店门，等到人彻底离开了，才悄悄对滕萝月道：“山竹妹子，你找的这位，确定是玩家没错吧？”
“……”滕萝月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加菲：“……说实话，我觉得她更像是一个善良阵营的NPC……不，差不多可以算是小boss了。”
“严格来说，她算是小BOSS的老板。”无光平静地从后面飘过来，冲着两人一摊手，“二楼休息室往这边走，请跟我来。请问需要什么点心吗？我们有专供给玩家的食品，还有特色馒头。再过一会儿，会有新鲜的梨子供应。”
加菲：“……”他的神情又开始呆滞了。
“早就跟你说了。”滕萝月瞟他一眼，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我的大腿很粗。”
*
因为张哥那边需要排车，滕萝月就在楼里多待了一阵。她在休息室待不住，很快便又跑进了便利店里，正好店内也开门营业了，顾客来来往往，她便好心地给无光打起了下手。
再过一会儿，乔星河等人也起了。乔星河依旧闭门赶稿，没有露面；已经换上新皮肤的榴莲先生则找了个房间，安安静静地产起了“新鲜的梨子”。白辰和平头哥相对较闲，打算来店里帮下忙后，就去附近的地图探索一下，观察下情况。刚巧白辰在帮着卸货时遇上了加菲，便顺口聊了起来。
“说真的，我以为山竹妹子是带我过来抱大腿的，没想到原来是带我过来见世面的。”
尽管已经听过了无光和滕萝月的解释，加菲依然对这家店的存在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这个店，可以说是我进游戏以来，知道的第二牛逼的东西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加菲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动。而已得知他黑猫物流成员身份的白辰，则好心地给出建议：“关于这事，你完全去找廖斐谈谈的。非非便利目前很缺副本外的供货渠道。而且据我所知，副本内物流链正好也是黑猫物流的弱项？你们两个组织如果能达成合作，也算取长补短，是能双赢的。按廖斐的性子，她肯定会好好考虑。”
“我就是看中他们在副本内的物流能力。而且连锁店也可以作为快递寄存点……”加菲向往地说着，跟着又叹了口气，“不过还是等这一波过去吧。现在积分系统没法用，安全区也各种出问题，黑猫物流的业务已经全停了。还不知道以后会咋样呢。”
白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话锋忽然一转：“对了，你刚才说非非便利是你知道的第二牛逼的东西。那第一牛逼的是什么？”
“一个女玩家。”加菲答道，“不过这人我没见过，我也只是从员工的述职报告里看的。是说那个女玩家，经常往副本里寄东西，一寄就是几大包，而且出手极其爽快，一上来就买了会员，甚至还曾打算用鬼头币付钱……”
加菲说着，耸了耸肩：“她似乎从不在一个安全区内停留，有时也会改用不同的名字寄东西。不过因为她那个行为特征实在太明显了，所以每次遇上，工作人员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因为她一开始只往一个副本里寄东西，所以我们都在猜，她是不是在和哪个NPC谈恋爱。”
白辰：“……”
能看到员工的述职报告，还会自然而然地从组织的发展来考虑问题。看来这兄弟在黑猫物流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啊……他在内心默默地做出判断，随即道：“然后呢？你们猜对了吗？”
“不知道啊，这事没法确定嘛。”加菲说着，打了个响指，“不过这只是最初的猜测而已。后来她要寄的副本越来越多，还经常一次寄好几个大包裹到几个不同的地址。这个假设就渐渐站不住脚了——于是我们就有了新的猜测。”
“……”已经因为这个行为模式而成功解码的白辰默了片刻，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的心，问道，“是什么？”
“我们怀疑，她在同时和不同副本里的几个NPC谈恋爱。”加菲一本正经地竖起手指。
“而且从她的消费习惯来看，她应该是比较富裕的那一类玩家。平时又送那么多东西，普通NPC，也消受不了吧？所以我们猜测，她说不定是把人家的boss给撩了……boss的小娇妻什么，这年头不是很流行这种的嘛。”
白辰：“……”
成功解码的他神情复杂地望着加菲，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的推测除了“当事人很有钱”之外，就没一条中的。
“嗯，友情提示。如果你真去找廖斐谈合作的话，这件事，可千万别当着她的面提……也别在她员工面前提，尤其是那个长得很帅的。”
鉴于黑猫物流的服务实在很方便，他忍不住，又补了一嘴建议。
加菲：“嗯？”
白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正打算离开，忽然瞧见不远处，廖斐正和付思远并肩从楼里走出来。
他们似乎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脑袋挨得极近。付思远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地木头样子，微微倾身的动作却显出几分乖顺。也不知廖斐跟他讲了什么，付思远忽然淡淡地勾起唇角，五官一下子显得生动起来。廖斐也随即笑了起来，习惯性伸出手去，在付思远的头顶呼噜了一把，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两人的身后，乔清梦正抱着碧琪公主默默跟着，走着走着，碧琪公主却忽然从乔清梦的手里滑了出去，自行在空中划了个圈，轻飘飘地从廖斐和付思远之间掠了过去，一眼望去，仿佛一个自两人中间产生的粉色泡泡，将周围的空气，都染出了一种毫无违和的粉色气息。
白辰：“……”
好吧，收回前言。
加菲那段荒谬且离谱的猜测里，除了“廖斐很有钱”这一点之外，或许还是有猜中一些别的东西的……
*
在为滕萝月安排好车子，又找回了丢失的道具后，廖斐便将人完全委托给了无光他们照顾，自己则带着付思远和乔清梦，匆匆赶往了倒点车站。
之所以带乔清梦，是因为她是所有人里唯一知道“传送笛”原版攻略的人。而且碧琪公主可以飘来飘去，身体又小，如果那道具真的藏在什么视觉盲区或是死角，有它在，也会比较容易发现。
乔星河本来也想跟着去的，被廖斐以“回去赶稿”给硬是塞了回去。不过在来到倒点车站后，廖斐就有些后悔了——那班公交车不在张哥他们的营业范围之内，想要乘上车，就只能靠自己解谜。只有一个玩家存在的话，这事就显得有那么些吃力。
倒点车站的设备还是那些。廖斐走上前去，先是依着上一回的经验，记下了车牌电子屏上实时更新的时刻表与代表车牌的密码，又走进了站台里，通过站台内部给出的线路表，解出车牌密码，从而获得正确的列车时刻表。接下去，再通过玻璃的倒影，获得一道隐藏数学题的——而这道数学题，解开后，就是当前对应的时间点。
廖斐所找的那班车，名为“711”，终点站是一处名为“372号”的站点。根据廖斐抄下的时刻表，这辆车会在十点钟的时候出现。她将数学题交给付思远，解出来的答案却是“11”。
意思是时间已经过了？
廖斐蹙了蹙眉，回忆了一下自己出门的时间，当时应是早上九点不到。也就是说，这个站台解出的时间并不代表真实时间——那有没有可能，这里的时间本身就是跳跃的，而非线性的？
廖斐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留在站台继续等，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玻璃倒影中的数学题刷新。她慌忙抄写题目，再次交给付思远，这次解出来的答案则是“7”。
……行吧，起码证明这里的时间，确实是会跳的了。
廖斐撇了撇嘴，毅然决定继续等下去，只是有点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先让乔清梦回去，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多久。乔清梦却坚持留在这儿陪她继续等——不过在这话说完了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付思远好像瞧着不太高兴。
廖斐拍拍椅子，示意他们在自己旁边坐下，几人坐着一起等。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玻璃倒影中的数学题终于又一次刷新——这一回，解出来的数字终于“9”了。
而就在廖斐拿到题目的当口，一辆车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站台旁。这辆车和廖斐以前所见的都不一样，它看着要比普通的公车短半截，通体是黑色，头部成流线型，像一颗炮弹。车头上写着“711”三个大字，大字下面是大大的眼睛，眼睛下面则是呲着大白牙的嘴。
“是马里奥里的炮弹头！”乔清梦一见那公车就激动起来了，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合影的架势。廖斐忙把人拉住，再次确认道：“这是马里奥里的？”
“嗯嗯。”乔清梦用力点头，“可经典了呢。”
确实，那造型还挺卡通的……廖斐又打量了那公交车一眼，生怕它一言不合又原地开跑，赶紧叫上众人，抓紧时间上了公交车。
嗯……如果这个炮弹头似的玩意儿，真的能算作公交车的话。
车厢内，看着倒是十分正常。不大的空间里整齐地布着四列座位，拉环扶手一一俱全，每个座位上还给配了安全带。唯一让廖斐有点不安的就是，这车上没有司机，甚至连驾驶座都没有。
“老板，我能坐在这里吗？”乔清梦挑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兴致勃勃地问道。旁边的碧琪公主也在兴奋地呜呜叫。
廖斐轻轻点了点头，牵着付思远坐到了另一排去。
此时明明是白天，车窗中倒映出的倒影却分外清晰。付思远本来是靠窗坐的，在瞧见自己的倒影后，却明显不悦地转过脸去。廖斐不解地看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地与他换过了位置。
几人甫一坐稳，便感到座位下传来强烈的震动。紧跟着，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慌的轰鸣声，这辆炮弹头形状的公交车便轰然开了出去。
——或者说，冲了出去。
完全没有所谓的起步阶段，一上来就是马力全开，不管不顾得犹如一辆正在全速俯冲的过山车。廖斐被那突如其来的加速冲击到脖子后仰，付思远试图用手扶住她，结果自己差点因为没有坐稳而被甩出去。
他还只是“差点”被甩出去，碧琪公主就比较惨了。廖斐眼睁睁地它当着自己的面从前排摔到了车厢最后面，圆乎乎的身体撞到车壁上，甚至还反弹了几个来回。它挣扎着飘起来，好不容易就近拉住了一个扶手，谁知下一瞬，伴随着车子的进一步的加速，它的手又被硬生生扯开，整团粉色又“啪叽”一声拍到了车壁上，直摔成了粉色的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