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这个灶房没有灵魂……廖斐嫌弃地想到。
旋即袭上心头的,便是浓重的疑惑。这样看来,那两个馒头应该是直接刷新出来的。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为什么要放到灶房里?直接放到堂屋里不是更好,让人一进门就看到,根本不给缓冲的时间,这样被吃下去的概率会更高。
而灶房这个地图,既然开了,就肯定有它值得探索的地方。总不可能只是用来放馒头而已……
廖斐暗自思索着,走向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水缸。
水缸上盖着一个厚重的木盖。廖斐叫来付思远,帮着一起将木盖拿下,跟着便朝水缸里望去。
灶房是个假灶房,水缸却是真的。里面盛了一瓮的清水,水面波波荡荡,甚至能照出清晰的人影。
廖斐看着自己的影像随着水波凌乱,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那水面忽然平静下来,映出平整的倒影。
那个倒影没有完整的脸。
她的五官缺失。平滑的脸上,只有一张嘴。
廖斐:……
心脏突地一跳,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免得被水里的东西抓住,拖进水中,然而不过转瞬,那个倒影便消失了,水波再次波波荡荡,取而代之的是廖斐自己犹带着错愕的脸。
付思远正在一层一层地掀蒸笼,注意到廖斐短暂的僵硬,立刻转头看了过来:“斐斐?怎么了?”
“……水里好像有东西。”廖斐谨慎地拉开与水缸的距离,一边回答着,一边变换着角度往水中看。
她指的不仅仅是刚才那个古怪的倒影。她是真的看到,那水缸的底部好像沉着什么东西。因为光照与倒影的关系,她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不得不换着角度往里看。
而就在付思远走到她身后的那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沉在缸底的那东西,是一只眼睛。
*
那是一只右眼。
不是眼球,就是一只右眼,眼眶、眼皮、眼睫、眼珠一应俱全的眼睛,眼皮的上方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眉毛。
它的大小也和普通眼睛差不多,看上去就像是从一张人脸上裁下来的部分。它甚至还保持着一定的活性,在被拿在手里时,不仅会自己眨动,眼珠还会震颤着转来转去。
拿着这只眼睛,廖斐只觉背脊一阵又一阵地泛起麻痒。她对这种东西的耐受性实在不高。
“付思远。”她背对着水缸,僵着脖子喊道,“你好了吗?能把这东西拿走吗?”
“等一等。”她的身后传来了付思远闷闷的声音,“还在穿衣服。”
那个水缸比廖斐矮不了多少,单凭胳膊根本碰不到缸底,屋里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在把水尽可能地舀出来后,爬进缸里拿。
因为怕弄湿廖斐专门给他配的新衣服,他刚才是把上身脱干净后,才爬进水缸里去捞眼睛的。现在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显得十分狼狈。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胳膊才从廖斐的后面伸了过来,袖子捋过手肘,露出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的小臂,光洁的胳膊上还有水珠正在滚动,带来一股清凉的水气。
廖斐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迫不及待地就将那眼睛放进了他手里,整个人随即放松下来。
“我们先回广场看看吧。我觉得其他人那里或许也找到了类似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向付思远,目光在触及对方尚覆着水迹的脖颈与因为沾水而紧贴腰腹的衬衫时,明显顿了一下,旋即捂了捂脸。
“嗯……在此之前,我们先找点东西把你身上擦干吧。”她记得行李箱里是有放毛巾之类的东西的。
“没事。”付思远歪了歪头,“不着凉。”
不是怕你着凉,是怕看的人上火……廖斐腹诽着,拉着付思远走出了灶房。
她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走出灶房的那一刹那,仅剩小半缸水的水缸又一次泛起了水纹。
一张仅有一张嘴的人脸在水波上浮现,唇角带笑,稍纵即逝。
*
廖斐再次来到广场上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了。
白辰、老黑、刀疤脸、短发女,还有那个漂亮妹子,几人正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就在廖斐走向他们的同时,小胡子和苦瓜脸也出现了,与之前不同的是,苦瓜脸的身边没有跟着那只动物。
见到他们几个出现,白辰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随即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廖斐往旁边让了让,好叫付思远将手里的眼睛展示出来。同一时间,小胡子也伸出了手——他掌心里躺着的,却是一张嘴。
白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们那儿是眼睛和嘴巴啊……”
他旁边的老黑摊开手,只见他的左右手里,分别是一个鼻子和一张嘴。
就像廖斐发现的眼睛一样,这些器官不仅形状逼真,触感也十分真实,就像是活生生从一张人脸上摘下来的一样。老黑拿出的那个鼻子,鼻子还在翕动着,像是正在呼吸。
“这是我和老黑发现的。他们的屋里还各有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巴,不过暂时都没法拿出来。”白辰说着,看向了刀疤脸和短发女所在的方向。刀疤脸搔着后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短发女则十分平静,只淡淡地表示,她回去后会再努力下。
漂亮妹子的屋里则暂时还没有发现器官。廖斐来之前,白辰他们正发动全员之力,在教漂亮妹子要到哪里去找,漂亮妹子听得云里雾里,只微笑着不住点头。
苦瓜脸表示他屋里也还没有什么发现,小胡子闻言,挑眉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让你的獾去找?它嗅觉那么好,也比你机灵。”
“别提啦,我一进屋就找不见它了。不知道去哪里野了。我的技能CD又还没好,控不住它……那狗东西,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苦瓜脸骂咧咧地抱怨着,往众人的手掌上瞟了一眼,眉毛一动。
“零零碎碎的五官……这是打算让我们拼出一张脸吗?”
白辰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如果真的要拼的话,肯定不止一张人脸。”
毕竟现在光是发现的“嘴”,就有三张了,起码也得是三份人脸。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已经死掉的玩家,他们屋里的器官该怎么办?”短发女面露沉吟,“我们进不去他们的屋子,拿不到他们屋里的器官。”
“没有主人的屋子或许是开放的。等等我们可以再去试试。”廖斐说着,又拍了拍付思远,“实在不行,可以让我的员工进屋看看。只要不涉及到解谜线索之类的,问题应该不大。”
付思远是NPC,副本对玩家做出的制约对他不起作用,这是在古堡副本中得出的经验。但有些需要解谜的关卡,或是关于谜题的线索,他作为NPC未必能看到,这就比较麻烦了。
短发女认同地点点头,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她旁边的付思远。另一边,白辰却注意到老黑的神情有些不对,忍不住拍了拍他。
“怎么了你?发什么呆呢?”
老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没有分给白辰半分。
他正认真看着胡须男拿出来的那个嘴巴。
不同于自己屋里发现的嘴巴,胡须男发现的那个,明显要小巧很多,嘴唇很薄,是标准的M形唇,唇色是健康的粉色,十分好看。
他望着那嘴巴看了半晌,迟疑地开口:“这个嘴……似乎和徐咪的很像……”
他说着,抬起头来,环视一圈,拧起了眉头:“徐咪呢?她怎么还没过来?”
廖斐一怔,这才发现,不仅是徐咪,就连刘越也还没出现。
刘越……一想到他,廖斐就感到自己心里有什么突突地跳起来。
“我们要不找几个人,一起过去看看吧。”白辰显然也有点担心,看了看众人,“我只知道他们屋子的大致方向。你们谁知道具体方位?”
“我知道。我带你们过去。”
老黑抿了抿唇,目光再次从那张花瓣般的嘴唇上掠过。
*
根据老黑的说法,刘越和徐咪的房子是相邻的,都在村子的西北边。
那个位置的房屋极多,一眼望去都是外形相差不大的泥坯房,道路也曲曲折折,老黑却像分外熟悉一般,每一次拐角都不带犹疑的。
也不知他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廖斐记得白辰提过,老黑自己的屋子应该是在东边的,仅和短发女的屋子比较靠近。
她怀疑地看了老黑一眼,只看到对方宽阔的背影。
此时跟着老黑一起前往寻找徐咪他们的,除了廖斐,便只有白辰。因为廖斐随身带着付思远,他们便没有找更多的人。
嗯,老黑和白辰是老相识,如果他有问题,白辰多半能看出来……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白辰在团队内的地位就是老黑捧起来的。万一他俩是一伙的呢?
无法控制的,廖斐的NPC怀疑症又发作了。正当她想说什么试探白辰两句时,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却飘进了她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着铁锈的腥气,随着那腥气一起飘来的,还有低低的呜咽声。
廖斐的脸色顿时一变,同一时间,她注意到前方老黑的背影僵住了。下一刻,就见对方蓦地加快了脚步。
廖斐等人急急跟在后面,再又转过一个拐角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低低呜咽声的来源。
是徐咪。她正靠着墙根软在地上,双目圆睁,一手捂嘴,身体不住颤抖,显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几步开外,则是刘越。
……准确来说,是刘越的尸体。
只见他仰面躺在地上,脑浆迸裂,地上铺开一层红白。
老黑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回头望向众人,神情凝重:“他死了。脑袋缺掉了一块,像是被野兽咬掉的。”
咬掉的?不是说这本里没怪物?
廖斐蹙了蹙眉,听见白辰正温声安抚着徐咪,问她刚才出了什么事。
徐咪像是终于冷静了一些,断断续续地答道:“我想去广场,正好遇上了刘越……他说他在屋里发现了东西,还要拿给我看看……我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可是没忍住,拿了起来,它太香了……”
太香了?刘越拿出来的难道不是器官?
脑中忽有什么一闪而过,廖斐蓦地瞪大眼,目光在附近飞快地搜寻起来。
果然——她在徐咪的身后,发现了一个沾了灰的馒头。
那馒头被徐咪挤压着,已然变了形。廖斐冲上去,迅速地将它捡了起来,瞳孔登时一缩。
只见那长着人脸的馒头上,已然缺了一角,缺口处还留着牙印——它被咬过了!
她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徐咪:“你吃过这东西了?”
徐咪抬头望着她,眼睛中流露出茫然。旋即,她便注意到了廖斐手中的馒头,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两手交叠着捂住了嘴,捂了片刻,又原地干呕起来。
“这是什么?”白辰亦看了过来。此时那馒头上亦沾满灰尘,馒头上的人脸亦因为挤压而扭曲变形,单论外形,已无任何诱惑力而言。
但令廖斐感到背脊发凉的是,白辰看向馒头的目光里竟然还带着几分渴望,仿佛很想吃一样……
好吧,其实她也很想吃。不过看看躺在那边的刘越,她就觉得没那么想了。
“就是灶房里的馒头啊,放在蒸笼里的,你们那里没有?”
她一边将馒头塞进付思远手里,一边扳过白辰的身体,让他转向刘越的尸体,好抑制他的食欲。白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答道:“没有啊,老黑,你那里有吗?”
老黑亦是摇了摇头。廖斐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
所以说,这馒头并不是每间屋子里都有,而是随机出现的?
失策了,她看大家都没提这事,还以为大家都见过了,并克制住了食欲,没有去吃——合着还有好些人,根本见都没见过这东西!
“我房子里发现了两个。但我没敢碰它们。”廖斐老实道,又看了眼地上的刘越,“我怀疑,刘越会死,很可能就是因为这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