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了之
“散步有什么去哪儿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孟疏雨当先往前走去,经过一棵树,伸长胳膊随手摘了片叶子,回头问,“这什么树?还挺漂亮。”
“不知道人家什么树就随便摘?”周隽跟了上来。
“……”
摘个树叶而已,怎么还被他说出了渣女的味道。
“来都来了,能不能好好聊聊天?”孟疏雨皱皱眉头。
周隽捏过她指间的叶子,举起来看了看:“白蜡吧。”
“你还真知道。”孟疏雨又从他手里把叶子捏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思维发散开去,“你是哪来的时间懂这么多,那么早上大学不是应该很忙吗?”
“小时候闲。”
“你们富二代小时候不会被抓去学这学那?”
周隽侧目看她一眼。
“行吧,是我给富二代贴标签了。那你小时候还挺幸福,我就比较惨了。我爸是语文老师,我们家密密麻麻都是书,我小时候不知道被逼着背了多少唐诗宋词。”
“不好?”
“当时觉得不好,后来发现挺有用的,毕竟我大学就是读的中文,哦对,你看过我简历应该知道。”
“你爸让你读的?”
“那怎么可能,这种人生大事当然得自己决定了,我当时确实是喜欢。不过工作以后写文书都用官腔书面语,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几年不用也忘本了。”
孟疏雨絮絮叨叨说着,忽然记起前几天跟周隽聊过的话题:“对了,我爸去启明福利院做慈善就是教那儿的小朋友唐诗宋词什么的,你们家呢?”
周隽眯了眯眼:“送钱吧。”
“哦,也是。”孟疏雨点点头,“你真不觉得,说不定就是我们家和你们家都去这福利院做过慈善,我跟你才这么有缘。”
“孟疏雨,我看你谦虚了。”周隽费解地看着她。
“?”
“你没忘本,酸话还挺多。”
孟疏雨一噎。
当初她还嫌弃简丞散步时候说土味情话,现在她自己跟周隽散步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强撑着场面嘴硬:“这哪儿酸了,命运论本来就有依据的,不信拉倒。”
“我说不信了?”
孟疏雨眨了眨眼:“你还能信这个。”
“不是狭义的命运论。”
“那是什么?”
“读没读过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
孟疏雨站住了脚步:“当然读过。”
1966年的某个夜晚,博尔赫斯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将一枚硬币丢入了大海中。
事后博尔赫斯写了一首诗来纪念这枚硬币,诗里有句话翻译成中文大概是说:“此后我命运的每个瞬间,无论沉睡还是清醒,喜怒还是哀乐,都将对应着那枚看不见的硬币的另一个瞬间。”
关于这首诗的赏析很多,孟疏雨也曾经为诗里的浪漫买过单,想象着——
一个人在某个时刻对某个人做了某个举动,这个小小的举动从此延伸出两条命运线,一条是这个人自己的命运线,另一条是对方的命运线。
即使这两条命运线不会相交,彼此看不见,也将在天涯和海角永远遥相呼应。
“我说的是这个命运。”周隽跟着她停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孟疏雨望着他的背影晃了晃神,追了上去。
*
后半程的路,孟疏雨一直在想周隽口中的命运论里。
本来打算晚上散散步培养周隽对她的感情,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她对周隽又多了一点好感。
真奇怪。
周隽这人不光一副皮囊牢牢嵌她审美点上,连内里都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她想象中的浪漫。
在附近绕了一圈,孟疏雨被周隽送回小院,跟他道过晚安,回到房间仰面躺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直到手臂起了一阵痒意才回过魂来。
孟疏雨抬起胳膊一看,小臂上赫然一个又红又肿的圆包。
刚才散步散得太专心,她都没发现被蚊子咬了。
这肯定就是周隽迟到那六分钟里惹来的。
都说山里的秋蚊猛如虎,果然没错。
这蚊子包还和一般的不一样,中心发红,周围淡淡一圈晕开,也不知道怎么咬成这样的。
孟疏雨忍了忍痒,想想不太甘心,拿起手机给蚊子包拍了个特写发给周隽控诉他。
另一头,周隽回到房间关上门,听到手机震动,点开了消息。
微信界面小图跳出,他指尖一滑,手机砰地摔落在地。
一室死寂里,周隽对着虚空缓缓眨了眨眼,迟疑地捡起手机,默了默,重新去看第二眼。
作者有话要说: qaq我也不知道周隽看成了什么,我也不敢说,要不你们说吧,不过声音轻点。
*
博尔赫斯的《致一枚硬币》有很多翻译版本,本章提到的这句诗包括后面的赏析结合了网络资料,也有我自己的加工,不一定准确,大家看个大概意思就好。
第28章 怎么可能
掌心连震三下,照片后的文字消息跳了出来。
孟疏雨:「看见了吗:)」
孟疏雨:「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蚊子包,那你就错了。」
孟疏雨:「这不是蚊子包,是我等你的勋章。」
“……”
周隽在客厅沙发坐下,双手握住手机,点开大图。
片刻后又重新回到小图。
良久的沉默过去,周隽的视线从屏幕缓缓移开,把手机反扣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对面孟疏雨半天没等到回复,洗漱完换了身睡衣,在套房里翻找起花露水来。
找倒是找到了一瓶,但看功效主要是驱蚊,在止痒上不是特别对症。
正准备叫个客房服务,床头柜的电话响了起来。
孟疏雨接起一听:“您好,请问是1106孟女士吗?您要的止痒露已经送到了,您看是麻烦您到门口取一下,还是给您送进去?”
孟疏雨眨眨眼:“我没叫客房服务。”
“是1218的先生替您叫的。”
“那我来取吧。”孟疏雨挂断电话出了院子,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止痒露,“麻烦你了。”
“不客气,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前台。”
服务生转身要走,又被孟疏雨叫住:“是1218的周先生给前台打的电话吧?”
“是的没错。”
孟疏雨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止痒露,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
次日清早,孟疏雨在套房大床上自然醒转,刚要闭回眼睛继续睡,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敲开了对面另一间卧室的房门。
陈杏打着呵欠开了门,睡眼惺忪地说:“孟疏雨,你这精力是真旺盛啊。”
“我这不是来听你讲昨晚套着什么话了吗?”
“啊?”陈杏一懵,“套什么话?”
孟疏雨也是一愣:“你不记得了?”
昨晚和周隽散完步,孟疏雨一个人闲着无聊,躺在床上看了部电影,看到尾声听见院外传来了男女双重奏——
“五魁首呀,六六六呀,七匹马呀……”
一听就是两个醉汉鬼打墙了。
孟疏雨赶紧出了院子,把陈杏拖了进来,又叫了个服务生送谈秦回去。
陈杏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跟她分享,说自己今晚绝顶聪明,先把谈秦喝撂了,然后就在那儿套谈秦的话,套出了好多周隽的秘密,还说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孟疏雨感动得就差给陈杏颁个“好姐妹一生平安”的锦旗,正准备洗耳恭听,陈杏一开口先呕上了,直奔厕所吐了个七荤八素。
吐完说自己实在是不行了,明天起床再跟她讲。
眼看陈杏舌头也大了,人也混沌了,孟疏雨思忖不差这一晚,帮她卸了妆,送她回了房间。
孟疏雨把这前情提要了下,看着一脸迷茫的陈杏喃喃:“陈杏,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喝断片了……”
“。”
陈杏低下头按了按太阳穴:“等会儿,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们理性分析一波,既然我昨晚这么得意来跟你邀功,还说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应该是套到了好消息?”
“有道理。”孟疏雨点了点头。
“既然是好消息,就算不是周隽喜欢你,起码也是得出了你很有希望的结论,对吧?”
“非常有道理。”
“那就OK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陈杏拍了拍她的肩,“姐妹,再加一把油,马到成功。”
孟疏雨回忆了下昨晚周隽的表现:“照你这么说,他可能就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人,昨晚给我叫客房服务,透露了自己的门牌号,说不定是暗示我今天可以去找他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