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了之
“……”
周隽手肘支在窗沿,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
任煦对着手机屏幕及时读道:“周总,给您百科到了,男方是钢琴家,女方是芭蕾舞演员,两人在去年一档素人恋爱综艺上配对成功,成为了非常具有国民度的一对cp,哦也就是couple,他们的故事被网友戏称为现实版《傲慢与偏见》,两人的cp名就叫再叙梁缘。”
周隽点点头,看向孟疏雨:“喜欢这款?”
“那可不,好喜欢的……”孟疏雨目不转睛盯着边叙和梁以璇,等车子重新往前开去,还恋恋不舍地朝后挡风玻璃望。
望了会儿,忽然感觉车里气氛凉飕飕的,一转眼,发现周隽眼色冷淡地看着她。
孟疏雨心里一个咯噔:“不是,我是说喜欢他俩,不是喜欢那男的,要是那男的没有他老婆,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就成‘那男的’了?”周隽抬了抬眉。
“那当然,除了我男朋友,都是‘那男的’。”
任煦嘻嘻一笑。
“你看,”孟疏雨指指任煦,“我去年那会儿嗑他们就和任助理现在是一样的。”
“是是是,周总,您别见怪,嗑cp已经是一种流行文化了。”
周隽看看两人,点点头:“就是自己恋爱没谈上,看别人谈恋爱看挺开心的文化。”
孟疏雨、任煦:“……”
*
说话间车子停稳,孟疏雨跟着周隽下了车,走进私房小院,见院子里黄桂芬和常秋石正在修葺一座倒塌的花架。
“小隽来了!”两位老人停了手头的活,一看他旁边的人,惊讶道,“小孟?”
“爷爷奶奶新年好!”孟疏雨笑着挽着周隽的手臂走上前。
黄桂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欢欢喜喜迎来:“新年好新年好……好久没见小孟了!”
孟疏雨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奶奶,我之前和周隽闹……”
“是我做错事情,惹她不高兴了。”周隽笑着接话。
孟疏雨看了眼周隽。
黄秋芬看看周隽,问孟疏雨:“那他现在改过没有?”
“改过了奶奶,改得可好了。”
“还有进步空间。”周隽看着孟疏雨说,转眼瞥见一旁倒塌的花架,又问黄桂芬,“什么时候倒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就昨晚大风天给刮倒了,我和你爷爷想着自己修修。”
“我来吧。”
孟疏雨适时松开了周隽的手。
“别急着忙活,来,先吃饭。”常秋石朝两人招招手。
孟疏雨和周隽进了厅堂,在餐桌边并排坐下,看着一桌子熟悉的菜色对周隽感慨:“哇,我算是知道你的厨艺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黄桂芬笑着说:“小隽经常下厨吗?”
孟疏雨点点头:“我们不忙的时候会在家吃,都是他下厨,我不太会做菜就打打下手……”
两位老人似乎从这话里得到了什么讯息,对视一眼。
“两个人有一个会就行了,”常秋石笑容满面,“快,小隽,给小孟盛碗汤。”
“还是小孟给小隽盛吧!”孟疏雨抢过了汤勺。
周隽侧目看她:“这么着急表现?”
“回头你上我家来,我看你着不着急。”孟疏雨瞥瞥他。
周隽失笑,见两位老人和任煦刚才一样堆了满脸的笑,对他们摇摇头:“说不过她。”
*
吃完午饭,周隽陪着黄桂芬去了院子里修花架。
孟疏雨本来也想跟着观摩,但想想一直黏着周隽多不大气,而且放常秋石一个人在屋里也不合适,就留在了厅堂看老人家练字,给他磨墨。
刚才孟疏雨进门就发现了,那幅她和周隽写的《如梦令》还挂在厅堂墙上,她好奇问:“爷爷,周隽之前回来看您和奶奶,没让您把这幅字撤下来呀?”
常秋石拨下老花眼镜往墙上一看:“哪有,回来一趟一直坐这沙发上盯着那字瞧,我和他奶奶也不敢多问。”
孟疏雨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们担心了。”
“你们年轻人有分有合,这有什么的。”
“现在不会了,”孟疏雨笃定地摇头,“现在只有合了。”
“那就好,爷爷替你们高兴。”常秋石笑着往窗外望去。
孟疏雨跟着望出去,见周隽脱了大衣,只穿了件毛衣,站在阳光下拿了把榔头仔细钉着木板,做个木工活也优雅得像在吃西餐。
常秋石满眼的骄傲:“这些活都是他小时候跟我学的,这孩子打小聪明,学什么都快,不过也是勤奋,你别看他又是跳级又是名校,看着一帆风顺,其实也受过很多挫折,下了实打实的苦功夫。当年初高中的年纪一天只睡五个钟头,那是真拼了命地读书,得亏后来个子还能拔这么高。”
当初刚拿到周隽简历的时候,孟疏雨的确以为他是个天才。
后来才知道,那个少年不过是想快点长大。
“也是您教的好,感觉都没有他不会的事了,”孟疏雨感慨,“哦,除了游泳。”
常秋石转过眼来,有些意外:“他跟你讲家里的事了吗?”
孟疏雨一愣,虽然周隽确实跟她讲了家里的事,但这跟游泳有什么关系?
“讲了,不过没提游泳。”孟疏雨猜测,“是跟他小时候的事有关系吗?要不您跟我讲讲,我去问他估计也说,不过我怕又让他想起不高兴的事。”
常秋石叹了口气:“当年他被送回来,是因为他哥哥和他闹了场矛盾,失手把他推进了家里游泳池,还好大人在,没出什么事,不过后来他就不下泳池了,周家人也不敢再让他们两兄弟住在一起。”
孟疏雨磨墨的手一顿,攥紧了手里的墨块。
原来十一月那次度假,周隽一开始不承认不会游泳的人是他,不是不愿意被谈秦比下去,是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
孟疏雨有一瞬间喘不过气。
明明隔了这么多年,明明不管是周隽还是常秋石都在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她这些事,但她每每听到都会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像看见一个小少年背着重重的行囊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踽踽独行,但她只能远远看着,没法上前。
“我应该那时候就陪着他的……”孟疏雨望着院子里的周隽喃喃了句。
“没什么,都过去了,那时候你们也不认识。”
“不是的爷爷,”孟疏雨摇头,“您应该二十年前就见过我,就是周隽被送回福利院那个暑假,我跟着我爸爸来您那儿做过慈善。”
常秋石愣了好一会儿,回想着说:“你爸爸是——孟舟平?”
孟疏雨点点头。
“你是当时那个来找小隽玩的小丫头?”常秋石一把拨下老花镜,打量起她来。
“您记得我呢?”孟疏雨也是一愣。
“难怪了……我说怎么小隽在国外这么多年没点动静,回国才那么一阵就交上朋友了。”常秋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爷爷倒真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当时那阵子小隽一个人躲在屋里,谁劝也不肯出去,后来有个力气好大的小丫头从窗户爬进来,硬生生把他拖了出去,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
孟疏雨,不愧是你。
霸王硬上弓可还行。
“我,我还做过这种事……”孟疏雨尴尬地搔搔耳根,想起什么,“那爷爷您知不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不跟周隽玩了呀,我想不起来了……”
常秋石回想起来:“这个爷爷实在也不记得了,好像你爸爸说你摔伤了不来了。”
孟疏雨也只从她爸妈那里听说了这个,但照周隽说的,她应该在摔破膝盖之前就对他不好了。
可能这个谜团这辈子是没法解开了。
孟疏雨低着头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都过去了,”常秋石看她的眼光真成了在看孙媳妇,“你们小时候的缘分现在也算开花结果了,过好当下比什么都强,你能陪着小隽这么多年,是小隽的福分,爷爷要谢谢你。”
“不用谢我的,”孟疏雨摇摇头,“虽然他也这么说,但我觉得种因得果的人从来不是别人,是自己,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做很棒的人,就算没有我他也会过得好,也会被很多人喜欢,我最多就是给他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而且我陪着他,他也陪着我呀,您不知道以前我老找不成对象,还以为自己要孤独终老了,这么说他才是我的福分呢。”
常秋石笑着点点头:“爷爷这下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孟疏雨听得鼻子一酸,想起这个老人年前刚进了一趟鬼门关,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惦记着孙子成家的事。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普通人家每位老人都有的心愿,想着抱上曾孙。
却不知道常秋石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希望周隽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院子里,周隽搭好花架,收拾起工具往屋里走来,听见明亮的厅堂响起一道清晰又郑重的女声——
“爷爷,您放心,他会有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家。”
第59章 结局·上
元旦过后就是农历年的最后一个月。
孟疏雨和周隽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从绩效考核到年终总结,比起上个月压力是小了,事情却一点没少。
尤其月中周隽作为子公司总经理将要去集团总部向蔡总和相关高层述职,为了这份述职报告,总经办又是新一轮的征战。
到了述职那天,孟疏雨职业病又犯,出发之前给周隽整了三遍领带,不知怎么有种送儿子去高考的错觉。
然而周隽的气定神闲大概就等同于——在她检查儿子准考证、涂卡笔都带了没的时候,她的儿子说别忙了,并且问了她一句:想我选清华还是北大?
森代的述职被排在下午场,两人到南淮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时隔近半年,再次踏进永颐集团那座矗立在南淮CBD的写字楼,孟疏雨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写字楼还是那栋写字楼,变化的好像是她。
走出电梯,迎面走来一群孟疏雨旧时的同仁,看见周隽流水般分列两边,低头向他问好。
周隽点点头回应了他们,脚下步子不停。
孟疏雨跟在他身后朝走廊尽头走去,走了几步隐约察觉到背后黏连的目光,边走边回头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