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他哼了个中文的摇篮曲,类似于“好宝宝睡觉觉”这种,古老的调子,景玉小时候从妈妈那边听到过,很多北方地区的妈妈在哄孩子睡觉时候都有着同样的旋律和腔调。
克劳斯的语调不是很流利,显然并不习惯唱给别人听。
眼罩戴好了,黑暗和阴凉同时落下来。
眼睛不必再受强烈阳光的直射,景玉舒服了,再度沉沉睡过去。
景玉醒来后已经到了中午,车子还在开,不知道到了哪个小镇子,她摘掉眼罩,发现了很多半木结构的建筑、石头和石板,还有一些葡萄酒馆。
克劳斯停下车,打开侧边车门:“醒了?”
景玉搭着克劳斯的手下车,终于记起脸上的东西,她狐疑地看着克劳斯:“先生,您该不会趁我睡觉后——”
克劳斯说:“收起你脑袋中不适合小孩子听的念头。”
景玉摸了摸脸颊:“您给我涂的是防晒霜吗?真好,呜呜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您这样体贴入微、温柔善良的人——”
“少恭维我,”克劳斯提醒她注意脚下的石板,“免得晚上又有人哭唧唧和我说自己忘涂防晒。”
景玉大吹特吹:“这哪里是恭维呢?我说的都是事实。真的,您真是太温柔了。”
克劳斯淡淡说:“好听话说再多,我也不会为你降价。套餐500欧,基础300欧。”
景玉真心实意地说:“您真是铁石心肠。”
心比石头还要硬的克劳斯先生连一个子儿都不肯优惠,任凭景玉各种溜须拍马,他自巍然不动。
就连餐费、油耗也是景玉出。
德国人日常使用现金多,景玉的小钱包瘪下去的时候,她的心都在啪嗒啪嗒滴血。
“……虽然先生您这辆车的的确确很好看,但油耗也是真的高,”景玉摸了摸自己的小钱包,“我以后可不能买这种车。”
克劳斯不说话,他在悠闲地品尝着地方特色菜包,一种填满了新鲜白奶酪、奶油干酪和一些草药的土豆面团。
在饮食方面,景玉并没有亏待克劳斯。
一想到克劳斯日夜兼程耕耘,景玉还贴心地为他点了一份红鹿肉。
一想到刚认识克劳斯时,对方礼貌彬彬,两人相敬如宾,景玉还琢磨着这人好绅士好有风度。
现在想起来,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表面,都是诱捕器。
之后还是得景玉负重前行。
临近巴特迪克海姆的时候,克劳斯让景玉打开了收音机,景玉听了一阵,等听清楚新闻播报内容后,有些惊讶:“这边竟然能听到美国的广播吗?”
“嗯,”克劳斯告诉她,“是美军广播网的电台,是专门给在凯泽斯劳滕附近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服役的美国军人听的……唔,应该还有威斯巴登美军基地。”
克劳斯教景玉换了个频道,还能听到一些其他的英文节目,比如说不怎么做人事、喜欢恶意扭曲抹黑、搞阴间滤镜的BBC World Service。
景玉调了回频道,找到一个音乐节目,她自己埋头用手机计算了阵,发现如果是按照出租车的价格来衡量今天在克劳斯身上的花销,她完全赚翻了。
毕竟德国的出租车也好贵好贵。
景玉再次想念起祖国物美价廉、还很能侃大山的出租车司机。
直到接近傍晚六点,车子才终于抵达景玉预定好的酒店。
景玉给克劳斯提前打好预防针:“先生,您知道的,我没有您那么多的钱,所以预定的酒店肯定不会像您经常住的那样舒适——”
克劳斯说:“没关系。”
今天是周五,服务台在下午五点钟就关闭了,克劳斯将车子停在自助停车场里。
景玉刚给服务人员打过去电话。
景玉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向同学们介绍克劳斯的身份。
“先生,”景玉犹豫着开口,“您觉着,我该怎么向朋友介绍您?怎么介绍我们关系?”
克劳斯问:“什么意思?”
月色正温柔,不远处的小公园中栽种着许多杜鹃花和紫藤树,现在小镇上的游客很多,有一个家庭带着他们的孩子在道路上悠闲地散步。
景玉在想着温柔的措辞,在想怎么样才能和谐而不失礼貌地表达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正纠结着,抱着足球、满身大汗的希尔格和其他同学走过来,他们聊着天,声音并不高,转身,一眼看到景玉和她身边金发的高大男人。
希尔格眼前一亮,一手抱着足球,另外一只手扬起来:“Jemma!”
克劳斯转身。
上次深夜里掀开衣服给景玉看身体的年轻男人,已经走过来,他热情洋溢地看着克劳斯,说:“您就是Jemma的养父吧?叔叔,您好,我是希尔格,是Jemma的同学、实践项目组的搭档、事业上的合伙人、翻译、朋友、以及助理。”
第39章 三十九颗
景玉发现,希尔格还真的会纱布擦屁股——给她露一手啊。
还是这么出人意料的情况下,给她省去了编借口的理由。
克劳斯并没有直接和眼前这个试图和龙妈比较称号的男人握手。
他平静地叫着景玉的名字:“景玉。”
用的是中文,字正腔圆。
景玉:“……嗯?”
克劳斯问:“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别的付费项目?”
景玉:“……”
克劳斯给了她两个选择:“可爱的小兔淑女,角色扮演服务需要300欧,夜间再加300欧;固定增值套餐500欧;男友身份,免费。”
景玉明白了:“我懂了亲爱的小熊熊!!!”
他们使用中文交谈,其他人听不懂。
秉承着能白女票绝不付费的朴素原则,景玉挽住克劳斯的胳膊,在希尔格骤然惊变的视线之中,微笑着告诉他:“希尔格,这是我的男友。”
希尔格笑容停住。
他就像是刚刚拿到及格分试卷,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老师告知试卷错误、实际上只考了零分。
希尔格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尝试着收回,但克劳斯已经握住他的手,微微低头,文质彬彬地做着自我介绍:“克劳斯,Jemma的男友。”
希尔格并没有认出他,他身边的朋友看克劳斯很眼熟。
普通的青少年或许不会关注银行的新闻,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商科的学生,会经常阅读一些相关资料或者新闻。
只是现在天色太暗,他们忙着安慰少男心破碎的希尔格,并没有分心去关注Jemma的现任男友。
而且对方长得真的很帅。
是那种,几个正值自信心爆棚的青少年也不得不承认“嘿,这个男人真不错”的帅气。
服务台的人员在这个要命的关头终于到了,姗姗来迟,温柔地解释着自己迟到的原因。
在希尔格仿佛注视及格试卷的心碎目光下,景玉和克劳斯成功拿到他们卧室的房卡。
一张。
景玉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希尔格解释眼下这种复杂的情况,更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克劳斯先生面对这个称呼的愤怒和错愕——
景玉偷偷抬头,看向前方踩着木质楼梯转角的克劳斯先生。
他拎着两个行李箱,身影斜斜长长地倾落,将身后的景玉覆盖着。
表情冷静,看上去并没有生气。
可是德国人普遍都很克制、压抑,他们都喜欢隐藏自己的情绪。
除非忍不住。
景玉小心翼翼地跟在克劳斯后面进门,等克劳斯开房间的时候,她猛然醒悟过来。
对喔!
今天可是她花钱购买了克劳斯先生的时间,花钱的是大爷,为什么她要战战兢兢的呢?
直接享受啊!
现在克劳斯先生可是她的所有物啊!
况且,克劳斯先生最重视的就是规则,按照他们的约定,就算真的生气了,也不可以对她做什么。
一想到这里,景玉头不痛眼不花腰板也挺直了。
她走进房间,在克劳斯整理行李箱的时候,自己瘫成一个大字,迎面趴在床上,满足地抱着枕头,用力吸了口气:“……终于躺下了。”
虽然克劳斯先生的车子很舒服,但还是比不上在床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感觉。
这个房间能晒到太阳,有一个漂亮的小阳台,还有独立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克劳斯将行李箱的衣服一一取出来,听到景玉叫他:“熊先生。”
克劳斯将景玉被压扁的胸衣撑开,调整好厚厚的海绵:“什么?”
“我饿了,”景玉说,“请帮我拿一份吃的和一份喝的,谢谢。”
克劳斯没有动,他看了眼时间,将手腕上的表解下来,随意放在桌子上,提醒她:“甜心,已经七点十三分了。”
景玉茫然:“七点十三分怎么了?”
克劳斯说:“昨天你在这个时间给了我薪酬。”
景玉:“……哦豁,日薪?”
克劳斯:“不,日薪是七点二十分给的。”
景玉:“……”
她明白了,这是要钱了。
景玉一边替自己日渐消瘦的小钱包肉痛,一边认真地数出三百欧,放到克劳斯手中:“再续一天。”
克劳斯没有动,他笑着确认:“不需要购买套餐吗?”
景玉疯狂摇头:“不要不要,坚决不要。”
克劳斯并没有强买强卖,他很尊重景玉的想法,在她依依不舍的视线下,从容地将钱拿走。
景玉保持着一个“大”字在床上躺了一阵,纪念自己消失的300欧。
纪念到快睡着了,克劳斯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