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礼也
陈溺撑着脸在视频这边听她碎碎叨叨念着项浩宇的好,良久后笑了笑。
她还坐在中岛台的凳子上,晨光从厨房窗户一侧打在白皙的脸上,漆黑眼眸被染的泛着棕红色。
她这种纯净的长相,笑起来都好温柔。
路鹿看着她的脸,仿佛也被感染,笑着问:“你笑什么呀?”
“笑一个傻子。”她语气里不掩饰心疼,“傻到擦着眼泪也要替那个人说好话。”
“没有,说到底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这通电话打过来,当然不只是为了说自己的事。
路鹿有些犹豫地开口:“小美人,江辙哥回来是想跟你复合吗?”
“嗯?”陈溺不太想聊他,装不在意,答得也敷衍。
“我知道你上回肯定也不乐意搭理我。”路鹿抿抿唇,“其实当时我家里生意上也出了很大问题,现在才慢慢在转圜的关键档口。”
这事一开始是从江辙家开始的,那年江家被恶意举报,因为税务方面的问题被调查。做大做强的企业,哪能每份账都干干净净、分文不差,
上面摆明了有人要故意整江家商誉,一点点差错都给你揪出来。
江老爷子又是一身清廉的退休老将军,自然不管儿子这边的事。
大院里一家被查,一牵发而动全身。
江嵘唯恐自己这只出头鸟被狙、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早早带着李言拿了绿卡,还急着把一大部分产业调到海外去。
最后又舍不得儿子,捏了个幌子说自己在美国查出病了,让好友女儿接江辙过来。
人接过来,还把他护照骗了。
在外留学到读研那几年,江辙压根回不来。他作为公司二股东被限制入境,这些陈年旧帐查了很长时间。
路鹿起初也被送到过美国一段日子,看着他从一开始抽烟酗酒,颓得像条狗,也总算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家里生意上的破事,再加上自己的事,他整个人像垮过一次。
路鹿那时候也不懂事,只会为姐妹讨公道。
她对着江辙骂:“你不会遇到像溺溺这么好的女孩了,也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能随便接受一个人,你活该孤独终老!”
江辙醉在烟雾缭绕里,闻言也只是很无所谓地点头:“好。”
……
“你当初把联系方式都断了,一脸要断情绝义的架势,可能也没办法了解他的近况。我怕你觉得江辙哥在国外很潇洒……”路鹿叹口气,“他也不容易,这种家庭一旦落马其实很难在国内发展。但政策一放松,他就急着回来了。”
不是以江氏地产的公子爷身份回国。
而是靠自己往上读书的文凭和不断钻研的科研成果,被想请他回来交流技术学术的各大高校诚邀回来的。
这些事路鹿不说,恐怕江辙这性格也不会提。
他不爱表达软弱,霸道地藏着真心又死要傲娇面子。旁人总说他是天之骄子,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除了“骄”,还有“娇”。
“我没有想为他找些身不由己的理由,你那时候决定分手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她说到这,停了一下,“溺溺,我只是不想你有遗憾。”
-
小区业主群里又刷屏了一大堆消息。
先是分享上午拍的雪景照片,又开始抱怨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居然喊物管给清理了。
陈溺刷完消息,也没去阳台再看一眼。
本来想着晚点和倪茹她们一块出去吃个午饭,正好高中也放了暑假,可以一块儿带上倪笑秋。
但才忙着打扫了一遍房子,母亲潘黛香就打来了电话,一张口就在哭:“小九。”
“怎么了妈?”陈溺以为出什么事了,急忙拿起车钥匙,边往楼下走。
“你爸爸、你爸爸他又去赌钱!”
陈父立马在那边大声争辩一句:“说了多少次,我不是赌钱!你别跟小九胡说八道!”
潘黛香哭哭啼啼地骂他:“你这跟赌钱有什么不一样?好好一个家好不容易过得好了点,又被你给败成这样……”
陈溺捏紧方向盘,听得烦躁,声音隐隐带着愠怒:“到底怎么回事?”
“小九,你是不是在开车呢?”陈父接过电话,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先好好开车,爸爸真没去赌钱。”
没人比陈三愿更清楚赌博有多容易让一个家分崩离析,这次还真是潘黛香冤枉他了。
但他也没好哪儿去,虽然不是赌博,却是被骗了。
几年前陈父捣鼓水产养殖,不算大生意,但好歹挣了点。加上陈溺工作稳定,也有往家里寄存款。
人一有闲钱就存不住,总想着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但陈三愿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几十年前是走大运、站在了赚钱的风口上了才狂捞了一笔。
现在还想着用之前那种方式,亏损是小事。
被人哄骗几下,把水产生意上的下一轮融资都给投进去了,又是一次血本无归。
陈溺听着头疼,揉揉太阳穴:“那今天不是要提渔场的货吗?钱没了也没去提?”
“钱交是交了,就是又要麻烦你了……”陈父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哎呀,你先回来,回来再说。”
车停在胡同门口,陈溺也顾不上跟左邻右舍打招呼,提着腿就哒哒地往楼上跑。
家里虽然还住着三室两厅的老房子,但环境比之前改善不少。
门没关,陈溺还没进门就远远地喊了句:“爸?”
“啊?”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江辙下意识抬头,应了声。
“……”
她蹙着眉:“你在这干嘛?”
江辙头颈笔直,短发利落。坐得还挺舒适,跟当自己家似的。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拉链拉到锁骨下,露出清晰下颚线和嶙峋喉骨。
长腿屈在茶几边,身前还一杯喝了一半的茶,看上去坐了有一会儿了。
没等他开口解释,陈父从房间出来:“小九,回来了。”
怕她误会,江辙站起来,先说了句:“我正好碰上你爸爸追人,就帮了把手。”
“是,我看见劝我投资那人了!追到小巷子里———”陈父有点不好意思往下说,“那孙子还找了帮手来,还好我碰见了小辙。”
江辙在边上适时补充:“已经报了警,人也被抓进去了。但陈叔应该是碰上传销组织了,不确定能不能把钱拿回来。”
陈溺越听,脸色越沉:“亏空的钱怎么补上的?”
陈父支吾开口:“小辙说是你的朋友……刚你闵叔叔催我拿钱,他就帮我垫付了一下。”
想来进一次货的钱也不少了,陈溺拿过单子看了一眼:“我这个月之内会把钱取出来还你。”
江辙:“不急。”
她淡声赶客:“我急,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今天的事谢谢了,没其他事,你就先回去吧。”
“小九,你别急着赶人走啊。”陈父说,“我还想留他在这吃个午饭。”
陈溺捏着手机的手慢慢攥紧,跟要爆发了似的,快语连珠地骂:“吃什么午饭啊,哪有心情在这给他准备午饭?您就是不长半点记性,我妈现在还在房间哭,您天天瞎弄什么投资?上回是把一条腿给让人弄折了,再来一次怎么办?!”
知道自己女儿平时的温驯模样,这刻也实在是被气得不行了。
陈父被她说得不敢出声,低着头难为情。父母越老,犯了错就越容易依附孩子。
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没了就没了,反正是已成定局的事。
但陈溺是真的容忍不了他一次次为了贪图小利犯大错,丢完钱还要赔上自己身体。
房间内的潘黛香也听见了陈溺在发火,平时越没声的,生气起来更是吓人。她开了门,嗫嚅道:“小九……”
边上的江辙拍拍陈溺肩,安抚道:“消消气,人没事就好。”
本来家事乱糟糟,不该让一个外人掺和。
但潘黛香心细,瞥见江辙下颔那被嚯开一个血口子,忙让陈溺去储物间拿消炎药和创口贴。
陈父去菜市场买菜了,等陈溺拿了医药箱出来,就瞥见江辙和她妈妈坐在沙发上相谈甚欢。
这人真是有本事,把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哄得开怀。
见她走过来,江辙侧头:“我来这儿之前不知道陈叔是你爸。”
简而言之,真是偶然遇见。
“哦。”她应得冷淡。
潘黛香笑了下,缓和气氛:“小辙和我们小九是什么样的朋友关系啊?”
陈溺:“公事上有合作。”
江辙:“很多年的老朋友。”
潘黛香:“……”
这两人同时开口,说得答案却是南辕北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江辙眼皮耷拢着,补充说:“好友,现在在公事上恰好又有合作。”
“噢。”潘黛香看了一眼没反驳的陈溺,又说,“这孩子身边在读书时候也没几个朋友,你们认识多久了?”
江辙:“算上第一次见面,有9年了。”
陈溺在一旁打开医药箱,眼睛垂下,很轻地眨了眨黑睫。
“那是大学同学了吧。”潘黛香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好像要比我们小九大一岁,是她学长?”
他没脸没皮地开玩笑:“是,刚开学小九就说我是长得最好看的学长,所以愿意多跟我亲近。”
陈溺听他胡言乱语就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放屁。”
潘黛香在边上听得不舒服,瞪她一眼:“小九,你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要讲礼貌。”
“好的妈妈。”陈溺乖乖应了,过了几秒,换了措辞对着江辙重新说,“您放屁。”
江辙唇角翘了翘,英气立体的眉骨稍抬,带着点疑惑看向她,眼里是藏都不藏的惯宠。
潘黛香一巴掌拍陈溺背上,用眼神警告她好好说话。
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平日里挺乖一女孩子,今天情绪大是大。可怎么对着自己的老朋友还这么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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