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礼也
陈溺安安静静听,没说话,听见手机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潘黛香有几分无奈,家里从丈夫赌钱破产之后出了不少变故。
举家搬迁,亲友渐失联,也过过最苦最拮据的一段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发觉女儿离自己都有点远了。
这个“远”,并非指实际距离。
就比如小时候带陈溺出去玩,她爱趴在车窗那看风景。但如今的陈溺,只会闭上眼睡觉,谁也看不懂她。
陈溺很乖,在很多人印象里都算内向懂事。
在学校也从不出格,没发生过让父母操心的事。现在又考上985,在他们如今这种家庭里已经算有出息了。
只是自她越长大,和父母交心的时刻也少之又少。
机构落座于居民区,这个吃午饭的点,家家户户都飘出炒菜香味。
陈溺离开家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上大学,并不觉得孤独。她初高中就没什么知心好友,上大学也从不主动联系以前的同学,倒是之前在网上和路鹿聊得更多点。
电话挂断,陈溺发了会儿呆。
才点开手机上的网约车软件,还没定位,突然收到了江辙的消息,就两个字:【去哪?】
她下意识抬头,瞧见马路另一侧停着辆机车。江辙坐在上面,戴着一副透明挡风双梁护目镜,装饰用的。
他穿着身街头风的白色西服,只是他天生不适合做个正经八百的正装人士。衣料也不算矜贵笔挺的类型,垂直柔软,这一身衬得他像个斯文败类。
见她望过来,江辙撩了撩眉峰,把车开过来。
按道理他应该还和路鹿他们在江城旅游,可现在却独自先回来了。
陈溺看着这辆车,脱口而出:“还是之前那辆?”
“嗯。”江辙没说什么铺垫的话,丢了个头盔给她,直接了当问,“一个人留校?去玩吗?”
陈溺接住那头盔转了转,不答反问:“这么大?”
“这车没载过女生。”言下之意,也没有女生的款。
他嗓音低,听着有些哑。
陈溺看了看时间,早得很。今天也没其他要紧的事,想来他应该也是没找着人玩才顺便问了句。
虽然说不是很熟,但也比一般校友更亲近点。
没再矫情,她把帽子扣上,包挡在两人胸背之间,跨坐在他身后:“走啊。”
他开得比平常或许慢很多,陈溺甚至不用抓住他的衣服。她张开手掌,风从指缝穿过,绕进她的长发里。
渐渐地,江辙感觉到身后一空,肩上多了双手的重量。
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是陈溺站起来了。
女孩闭着眼,衣角被吹得掀起,露出一截细白腰线,看上去自由自在。
江辙对她会坐上来一点也不意外,她本来就不是个文文静静的乖宝宝类型。
高考生逃课出来吹风、捏着张人.流传单不见害羞、淡定地看人分手、对着“社会哥”直言不讳、看他打架还知道冷静报警递棍……
桩桩件件都表明她身上带着隐形的刺,半点不怕事。
他也就从这条街经过,一晃眼瞧见女孩站在马路牙子上盯着手机。日光打在她肩头,她盈盈一双眼很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反正看起来不像多开心。
想着今天正好是黎鸣生日,这俩也算见过,索性一起过去凑凑热闹。
车停在停车场,陈溺跳下来问他:“所以黎鸣是上回那个染黄头发的啊?”
江辙点头,调笑了句:“合着那晚就光记得我了?”
陈溺面无表情接招:“因为只有你没染头发。”
他们才走进场馆内,依旧是一头黄发的黎鸣迎了过来:“嘿,小江爷终于来了啊!还带了个新面孔。”
江辙一进来,场上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往他们这边转移。
陈溺自认为记忆力不错,一眼就看出这是黎鸣。想来再见时认不出项浩宇可能只是因为他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江辙伸手挡住他要扑过来的熊抱:“不是新面孔,你再仔细看看。”
陈溺抬眼盯着他,开了个玩笑:“也许我该穿件校服。”
就算她不是大众脸,离上一次见面也过去了大半年。
“是有点眼熟啊!”黎鸣被这么一提示,不确定地问,“之前在南港认识的那个躲雨的妹妹?”
陈溺觉得也挺神奇:“是我。”
黎鸣笑嘻嘻看她,他、项浩宇和江辙都是人工智能专业的,还同寝室。
他感叹说这是缘分啊!当初他就对陈溺这位漂亮妹妹印象挺深,没想到几千公里的距离,让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给联系起来了。
这棒球场是日租,场内十几个大男生都是他们朋友,自然也有带着女孩一起来玩的。
陈溺听了几分钟他们对江辙的称呼,不解地看向江辙:“为什么都喊你小江爷?因为年龄最大吗?”
“害,和年龄没关系。就是高中犯中二病的时候喊着玩儿!”黎鸣笑得眼皮起了几条深褶,接过话,踮脚揽着江辙肩膀说,“妹妹你要觉得不顺口,喊他小江狗也行。”
“啧。”江辙舌尖抵了抵腮,提腿就踹开他,笑着骂,“那喊你小土狗行不行?”
黎鸣不服气:“我这张脸能叫‘土’啊,你让老贺和浩子哥怎么活?”
他们在边上闹,有服务人员过来请陈溺去更衣室换衣服。
江辙掀起眼皮睨她,体贴地问了句:“会打这个吗?”
陈溺回:“会瞎打。”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发现江辙已经戴好了棒球手套。
陈溺穿的是套白色棒球服,紧身衣服勾勒腰臀比例,下身是条超短裤。
因为母亲是舞蹈老师,她从小就会被要求一起学跳舞。一双腿虽然细白,但肌肉线条很饱满,不是干巴巴的瘦。
她一走过来,黎鸣就很夸张地吹声口哨,拍拍手:“哇塞,漂亮妹妹这腰这腿!绝对领域,制.服.诱.惑全让你给占了。”
江辙让他收收口水,戏谑道:“别看她现在这么美,晚上睡觉说梦话打呼噜。”
陈溺剜他一眼,温温软软的唇开阖着顶嘴:“何止,我还踹人。”
没再跟她贫嘴,他抬手把棒球帽压她脑袋上,摁下去:“别踹人,先来开个球。”
陈溺脸小,这帽子一压下来直接把她鼻尖都给挡了。
江辙见状懒懒笑一声,又大发慈悲地把食指伸到她帽檐下,给她抬起来了点。
橙绿交接的场地,边上十来个人也停下动作,往他们这看。
女生开球姿势一向展现柔韧度,陈溺没少跟着老陈看过这类球赛。把球放置掌心,提腿直接压成标准的一字马。手碰膝盖,一起一放,胳膊用力往前甩过去。
江辙把外套扔一边,防护罩也没穿,戴着手套直接稳稳接住她的球,又给扔回去。边上那群跃跃欲试的狐朋狗友看了也没再往前走,都知道小江爷在当陪玩呢。
陈溺还真没在谦虚,她不怎么玩棒球。握着棒子,除了姿势够好看,接到几个直线球之外回回都是轮空,撑不过三垒。
玩了快一个小时,中场休息,好几个黎鸣这边的朋友过来找她认识。黎鸣是今天的主角寿星,球场几块地方来回串,也顾不上他们这边。
江辙拿了瓶冰水,拧开递给她:“盯着几个女孩不眨眼算怎么回事?”
陈溺抿了口水,小喘着气:“好看啊。”
腰细胸大蜜桃臀,谁看不迷糊?这群大男生应该家境都还不错,女朋友也个顶个的妖艳。
“那两个?”江辙随手一指,是对双胞胎姐妹花,正拿着毛巾和水殷切地递给跑得满头大汗的黎鸣。
陈溺手掌遮着眼睫看,就听见他憋着笑又说了句“黎鸣跟她们玩得很大,双的。”
他刚说完,黎鸣就朝他们跑过来了:“妹妹,玩得开心吗?下场我们去滑冰,一起去啊。”
陈溺还没从刚才震惊的表情中回神,见他这么热情地邀请自己,她本能地往江辙身后躲了躲。
“不是,怎么了?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黎鸣被她这疏离的态度弄得有点受伤,狐疑地看向一边笑得毫不克制的江辙,“小江爷,您这嘴是不是又跟我们漂亮妹妹胡说什么了?”
江辙笑得了然:“也没说什么,就说你和那些女孩打游戏都玩双人模式。“
至于她要想哪儿去,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算是知道了,这姑娘也就是看着纯,其实什么都懂。
陈溺反应有点儿大,立刻扭头不满地看着他。
明明是这人故意的,引导她想岔!
黎鸣显然知道江辙嘴上没数,爱逗弄人。忙提醒陈溺:“来,妹妹。离你们江学长远点,他才是人渣啊!”
江辙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懒洋洋地压着声问:“我就这么坏?嗯?”
“我操!你这低音炮。”
黎鸣有点受不了这个,揉揉耳朵把他推远点,错眼就看见门口的贺以昼醉醺醺跑进球场喊他名字。
陈溺偏开头去看,门口那男生长着张娃娃脸。
贺以昼喝得多但眼没花,一眼瞥见黎鸣就朝他冲了过来:“鸣仔啊,19岁生日快乐。”
黎鸣扶着他胳膊,没出声,动动嘴形跟陈溺解释:又、被、甩、了!
贺以昼———他们这堆人里著名的白痴恋爱脑,十九年来算上在幼儿园的初恋,已经被单方面分手过几十次。
陈溺盯着贺以昼这醺红的娃娃脸,微微皱起同情的眉。
江辙倒是对此习以为常,手插兜倚着墙,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你们说,爱情是什么啊?”
醉鬼完全不在乎面前这姑娘是不是生人,在大白天也不清醒,也不知道搭车来的路上有没有被师傅要两百块。
陈溺恍神片刻,才发觉受了情伤的这哥们儿正目不转睛看着她要答案。
她罕见地结巴了下,回答他:“可能是心甘情愿的一场冒险,只要旅途愉快,停在哪站都不算太坏。”
醉鬼接收不了这么长的心灵导语,又把脑袋转向江辙:“小江爷,你说呢?”
“我说啊。”江辙停了下,语气带着点不正经的慵懒说,“什么也不是。”
这话引起了贺以昼的共鸣,他大喊一声:“小江爷说得对!什么狗屁爱情,啥也不是!”
“……”
球玩了,时间也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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