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上楼
沈双一愣,这个她确实不知道。
宁玉怜才不在意她的反应:
“反正我很红, 港都那边很多开跑车玩快艇的公子哥跟在我屁股后面追,我为什么要看上他季城呢?”
宁玉怜撇撇嘴,这样的年纪,做这个动作竟然也娇俏无比:“他长得又不好看。”
这一刻, 沈双突然信她。
在那时的宁玉怜眼里, 天底下无不可闯之地。
她以强势的美貌进入演艺圈, 又凭着天生的演技,在短短半年时间获得许多艺人一辈子都可能企及不到的荣耀, 财富在她这,本来就唾手可得。
“……我那时候有男朋友的, 影帝方新,你知道吧?我们俩那时候感情很好。”
方新?
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娱乐圈里的常青树, 沈双从小看他上春晚就不下八次。
“很奇怪?你也是圈内人, 难道不知道这种立着单身牌、背地里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不过方新不是这样的,”宁玉怜低头道,“他很好,从不沾花惹草, 是圈子里难得的干净人。”
“所以,是季先生…拆散了你和方新?”沈双问。
宁玉怜似笑非笑:“所以我说季城虚伪。”
“他先给方新安排了新女仔,那女仔天天跟在方新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又买通了狗仔,每天豪车鲜花地追求我,日报上天天写我和他如何如何……我和方新本来就是地下恋情,哪里能抵得过这精心的算计?感情如风流云散,终于在一次吵架后,我们彻底分手。”
沈双:……
事实竟然是这样的吗。
明明季城的故事里,这时,他和宁玉怜已经彼此倾心。
“和方新分手后,渐渐的,我被季城感动,一个男人要追你时没什么不能做的,我有一次恨他这样逼得紧,就跟他说,你要是现在跳下这个游艇,把我手环捡到,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宁玉怜眯起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当时的风。
风吹到脸上,是燥的。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是西方杂志里的希腊女神打扮,手上带着白色蔷薇花束成的手环,而季城穿了那时流行的燕尾服、黑皮鞋。
那附近据说还是个鲨海。
听到她这话,季城二话不说,就跳下了海,连鞋子都没脱。
而当他从水中冒出头,手里拿着那花环,对她畅快大笑时,宁玉怜感觉到了心动的声音。
“真奇怪啊,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他变得很帅。”
宁玉怜道,此时说起这个情节,她脸上还有少女的羞涩,“就那一瞬间,我觉得,方新不重要了,娱乐圈也不重要了。”
“我也跳了下去。”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季城对她喊:“做我女朋友!”
宁玉怜就也喊:“好!”
“做我女朋友!”
“好!”
……
“你能想象吗,我们俩像个傻子,喊了一下午。也没鲨鱼来咬我们。”宁玉怜说起这,擦了擦眼泪。
“后来呢……”
沈双渐渐被这个故事吸引住。
“后来啊……”宁玉怜道,“我不知道,男人的热情会耗尽的,我以前演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我一直不懂,后来就懂了。老先生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她念台词时,有种让人目不暇给的美丽。
沈双突然知道,当年能让人跳下鲨海,只为一个手环的美人是什么样的了。
“我感觉,他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他越冷淡,我就看得越紧。”宁玉怜笑,“我不知道,为什么季城的热情消失了。他曾经许过的所有诺言、爱意,都慢慢地变成了不耐烦,拒绝,冷淡。”
“就像一支蜡烛,不,比蜡烛更短。”
宁玉怜看着沈双,她那双张大的眼睛有种薄冰似的美丽,沈双这时才感觉,季远那双眼睛和她有多么像。
只是一个疯狂,一个懒怠。
“季城提了分手。”宁玉怜道,“他说害怕我。”
“怎么会害怕呢,刚在一起时,他说希望时时刻刻能听到我声音,希望想我时我就能出现在他身边,希望我们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在一起,可后来啊全变了,他说我让他窒息……”
沈双没有声音,心想,不是窒息。
只是你天生是极端而敏锐的艺术家,所以不懂,在热情之外有生活,在爱情之外有自己。
只有爱情的生活,会让人窒息。
“我怎么能分手呢?”
宁玉怜道,“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我成功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老天爷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怀上了季城的孩子,季城答应娶我了。”
后面的事情,沈双已经知道了。
强扭来的婚姻,是悲剧。
而作为悲剧的这个纽带,季远彻底成为了这两人角力的牺牲品。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在爱的期待里出生的。
“你既然怀上了季远,为什么又不好好待他呢?”沈双幽幽地问。
“季城害怕我,恐惧我,他不肯回家,”宁玉怜表现得像个委屈的孩子,“我只是想让他回家。”
“你想让他回家,你就逼你自己的孩子哭,逼你自己的孩子生病,高兴时哄你欢心,不高兴时就将他关在地下室?”沈双感到愤怒,“他不是玩具,也不是你的所有品,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痛会哭会笑的的人!”
沈双说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湿了。
宁玉怜道:“可我的心太难过了,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的心时时刻刻都在炼狱,是没办法顾忌周围的。”
“季城说我是神经病,是,我是神经病,但是是他把我变成这样的,他娶了我,却无视我,还有季远,他明明是我儿子,却对他妈妈所遭受的一切视若无睹,他不肯哭,不肯帮他妈妈把爸爸叫回来,他就是个冷血的怪物,孽种!”
“他不该出生的!”
宁玉怜道。
“疯子。”沈双站了起来。
宁玉怜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季远能好到哪儿去?流着我这疯子的血,你以为他就是正常人吗?”
沈双不想再说了,转身就走,却听背后那人喊:“沈又又,你知道七年前,季远为什么追求你么?”
沈双的脚步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来,却见宁玉怜睁着那双和季远如出一辙的多情的眼睛道:“因为…无聊啊。”
沈双一愣,心跳漏了一拍,像骤然停止。
“你说什么?”
宁玉怜“咯咯咯”笑:“不然呢?沈又又,你不一会以为,奇迹会随便降临在灰姑娘身上吧。这个世界早就没童话了。”
“宁玉怜!”
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冰冷的,压抑的,夹杂着某种怒火与恐惧。
沈双缓缓地抬起头来,像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季远。
英俊,潇洒。
和七年前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有星星,那他一定是最亮的一颗。
可这颗星星怎么能这么……恶劣。
“是因为无聊吗,季远?”她问,“七年前你追求我?”
季远没有说话。
他想笑,但笑不出来,只勉强弯了弯。
“说话!”沈双道。
“是。”
季远道,像个遭受刑徒的囚徒。
沈双猛地走了过去,季远一把抓住她。
“你放手。”沈双去掰他,眼睛都红了。
“不放。”季远抓她,在沈双的捶打中抱住她,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慌乱,“不,沈双,我不能放,我一放你就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
他紧紧地抱着她,嘴里道:“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沈双道,“解释你七年前,怎么因为无聊而戏弄我?”
“不,不是的,我可以解释。”
宁玉怜在后面笑:“沈又又,不要听他的,我的儿子啊,不仅继承了我的疯,还继承了季城的狡猾。七年前,你们在一起,是他临时起意;分手,还是因为他临时起意。”
“你闭嘴!”季远突然道。
宁玉怜被他吼得眼眶都红了:“你吼我?季远,你为了一个女人吼我?”
季远不理身后的人,捧住沈双脸,看着那双已经开始簌簌流泪的眼睛。
他道:“你别听她说,听我说。”
“是,七年前我追你,确实是临时起意,那时我姥爷刚去世,我得到了了一个,一个…”
他似乎努力想说,却又说不出口,脖子上青筋直跳,痛苦的模样,让沈双险些以为下一秒,他就会爆炸。
“…一个神奇的东西,我那时很麻木、很痛苦,确实,这很虚妄,我自己都不信,就像一个游戏,我擅自开始,现在再回想,就像是着了魔。可我后来想想,再来一次还会是你,因为我第一次看见的是你的眼睛,很美,像干净的星空。”
“骗人!骗人!”宁玉怜道,“不要信他!”
“那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