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方穆扬用铅笔在书上画费霓的小像,偶尔向费霓看一眼。
费霓睡着了,她的脸贴在了桌子上。
方穆扬苦笑了一下,起身把费霓从椅子上抱到了床上,给她褪去了衣物,用薄毯给她盖好。
方穆扬听着费霓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她的睡容,在心疼中生出了一些不满,倒不只是因为生理需求没被满足,他觉得自己完全被费霓忽略了。
朦朦胧胧里,费霓感觉有人在亲她,凭她皮肤的记忆,她知道这吻是方穆扬的,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梦生出些不好意思。她不像方穆扬总是有那种欲望,她只是在方穆扬亲她抱她时有想要结合在一起的想法。她随着本能而不是理智去回应方穆扬。
又过了一会儿,费霓意识到这是真的,方穆扬越亲越狠,把她都给咬疼了,相比之下,他的手却很温柔,因为好几次没这么亲密的接触了,费霓也有些激动,她每次都能被方穆扬的手指调动起热情,这次也不例外。她的手指插在方穆扬的头发里,急促地呼吸着,等着方穆扬进一步的主动。
但方穆扬却好像并不着急,既不急于满足费霓,也不急于满足自己。
“我知道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的。”方穆扬说的话和他的手指一样温柔,他跟费霓说未来新家的布置,“你还记得那天我给你画的那幅画吗?我准备买个画框,把它裱起来,挂在咱们卧室,你觉得怎么样?”
费霓咬住牙齿,防止别的声音从嘴里流出来。她又想起那天的情景,方穆扬在画画之前边削笔边打量她。
“你不会是忘了我画了什么吧,那我帮你重温一下。”
方穆扬的手指头充当了画笔,而费霓则变成了一张供描画的纸。
费霓的腰窝也是这纸的一部分。这纸很快就被汗给浸湿了。
方穆扬很遵守承诺,一点儿都不勉强费霓。
“你如果不想,我绝不会勉强你。”虽然费霓的身体没有一点儿拒绝的意思,但只要她不说,方穆扬并不做进一步的主动。
费霓伸手抱住方穆扬,微微吐出一个舌尖在方穆扬干燥的嘴唇上舔了舔,“你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直到天亮,方穆扬都没喝到费霓倒的水。费霓难得睡到这个时候,方穆扬的手指在费霓脸上描画着她的轮廓。昨天费霓很是兴奋了一会儿,她很热烈地回应他,但只做了一次,费霓就又睡着了。
方穆扬不知道是该心疼费霓,还是心疼自己。
方穆扬发现这书稿的吸引力果然很大,费霓不光忽略了他,连他们要租的房子也忽略了。上个住户已经搬走了,房东通知他们可以去住了。因为房子要好好的拾掇拾掇,方穆扬并未把这事儿告诉费霓。他想着彻底弄好了,再跟费霓说,好给她一惊喜。他新得了稿费,拿这稿费添置东西,一下班就骑自行车去他们未来的小院儿收拾,对家里人说他在加班,让他们不要等自己吃晚饭。
费霓并没有因整理书稿就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她仍然按时按点地上班,任劳任怨地做帽子。和以前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不再排队在厂里的公共浴室洗澡。
有一天,和费霓同车间的女工在浴室洗澡,突然问:“这些天我怎么一次都没看见费霓?”
这时候,大家发现费霓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搁往常,每逢澡堂开放日,费霓必来洗澡。
又有人提到费霓最近换房的事。
“没准儿人费霓现在换的房子能洗澡。”
费霓不可能突然不洗澡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换的房能洗澡。
费霓曾经的邻居汪晓曼这天恰巧也在,她听到便说:“费霓换的房子好像是有个卫生间,可我听跟费霓换房的人说,他们以前也是在外面洗澡的。”
有一女工提出猜想:“是不是小费她爱人跟她动手把她身上弄伤了啊?”
刘姐为费霓和她的丈夫辩护道:“不知道可别乱说,我见过小费的爱人几次,人家看着可不像那人。”
“知人知面难知心。小杨的爱人戴个眼镜,看起来像个文化人吧,也打人。前些天这个眼镜把小杨给打了,小杨也是好些天没来澡堂洗澡。”
“不是吧,小杨她男人现在不是在医院里躺着嘛,怎么能打人?”
“小杨挨了打,就回娘家找她三个哥哥去了,她哥哥们一听,直接过来就把妹夫给揍进了医院,听说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话头又转回到费霓头上。汪晓曼并不相信费霓被她爱人给打了,这俩人好得那叫一个腻歪,腻歪到她都受不了。但她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原因。
最先问费霓这个问题的是刘姐,刘姐作为费霓的组长,当然不能坐视费霓被她的丈夫给欺负了。
她从费霓的高领衬衫看出了异样,直接问:“小费,最近怎么没在浴室看见你?”
“我现在在家里洗。”
刘姐当然不会想到费霓可以在家洗现成的热水澡,费霓以前不在家洗,现在突然一次不来浴室,刘姐也不免怀疑费霓是不是真被她丈夫给欺负了。
“你和小方最近还好吧。”
“还好,怎么了?”
“你要有困难,不要瞒我,厂里会为你主持公道。”
费霓一时不能理解刘姐说的话:“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方是不是打你了?”
第89章
“绝对没有这回事,您怎么会这么想?”
刘姐一时拿不准费霓话的真假,“这么热的天,你干嘛穿这么高领子的衬衫?”
费霓心里怨方穆扬,可当着刘姐的面,只好说:“做了衣服总不能一直放在柜子里。”
刘姐并不信服费霓的解释,“你以前都来浴室,最近怎么在家里洗了?”
这些问题要是搁别人问,多少有些过界了,费霓未必会回答。可刘姐的热情关心往往就建立在过界上,要是吃饭时接受了刘姐饭盒里的红烧肉,家里烙饼用了刘姐送的猪油,结婚时拿了刘姐搞的猪下水,就必须得接受刘姐好心的询问。费霓虽然没领受刘姐那些好东西,但也不好拒绝刘姐的提问。因为刘姐经常要把红烧肉分享给她,虽然她没要,后来还要介绍方穆扬去肉联厂工作。
费霓没想到刘姐是因为这个误会的,不得不解释道:“我们暂住在公婆家里,那儿洗澡比较方便。”
刘姐一听就知道费霓公婆的房子很不错,曾经分到她们车间锻炼的冯琳见天儿散发优越感,也得在厂里洗澡。
刘姐想什么就说什么:“小方他爸妈是干什么的,分这么好房子?”
费霓想了想说,小方的父亲目前还在等待安排工作,小方的母亲在学校当老师。
“我有一亲戚教中学,到现在也就分了一间小房,小方妈是教大学的吧。”
费霓说是。
“那多好,可以天天在家洗澡。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我们也是暂时住在公婆家里,过些日子就搬出去了。”
“干嘛搬出去?长住,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章程是章程,人情是人情。”
刘姐知道费霓的哥哥也在制帽厂工作,还没分着房子,费霓换的房子八成她哥在住。她猜费霓是怕别人说她分了房子不住,才说暂时住在公婆家,那意思是她换的房她以后还得去住。其实真不去住,别人也不能把已经分给她的房子要回来,一来她已经把房子给换出去了,跟她换房的还是别的单位的;二来她哥也没分到房子。
刘姐作为知情人,自然不能任由谣言蔓延,就把费霓暂住在公婆家的事儿说了。
可还有人不信:“可我听说大学里的老师住筒子楼的也多的是。这事儿有两种可能,一是小费她公婆估计不是一般的老师,分到的房子真能天天洗热水澡;二是小费面皮薄,没说实话。”
“照你这么说,小费非得去医院开个验伤报告,你们才肯信了。”
刘姐也不是完全相信费霓的话,倒不是不信她公婆有这么好的房子,而是因为她这几天捂得严严实实的。刘姐出了个主意,她对厂工会的袁红香说:“红香,这不中秋节快要到了嘛,你们工会不是要到职工家里慰问吗?把小费也列名单里边。去她家里看看,看看她家家庭关系怎么样,要是小费真被欺负了,我们也好出面为她讨个公道。小费这些年在厂里勤勤恳恳,一次都没迟到过,谁有个困难让她帮忙代个班只要条件允许她也没拒绝过。评优秀职工回回没她的份儿,你要说每次有更优秀的我们也能理解,可你们不该去慰问慰问她吗?我作为小费的直属领导,到时候,跟你们一块儿去。”
话说到这儿,袁红香就不好说别的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好,家访的同时顺便也能摸摸底。
礼拜六,刘姐把明天要去费霓家慰问的事情传达给了费霓。
费霓第一反应是:“还是去别人家慰问吧,我不够资格。”费霓既没为制帽厂做出特殊贡献,也没有特殊困难,按理说慰问名单不该有她。
刘姐说:“你怎么不够格?这几年,你在厂里一直勤勤恳恳,大家都看在眼里。”
费霓填了她父母的地址。
刘姐看了地址问:“你公婆住这里?”
“我之前不是跟您说了吗,我只是暂住在公婆家。”
“你的优秀你父母已经知道了,也应该让你公婆了解一下。放心,我会跟工会的人说清楚你是暂住在公婆家的。你换房的事没人会说三道四。”
费霓自然不能拦着刘姐来公婆家慰问。
礼拜六的晚饭,方穆扬还是没回来吃,饭桌上只有费霓和她的公婆。
有人送了老方的朋友一只云南火腿,朋友将火腿切了分送给人,老方也得了一份,他又让杨阿姨把送来的火腿分成两份,一份自己吃,一份留给亲家。
饭间,老方感叹:“穆扬最近怎么老加班?”
费霓也觉得老加班不是个事儿,她发现方穆扬加班回来还要煮挂面当夜宵,想来还是加班还是很累的。书稿没整理完,她又没法问她公公什么时候能找到和画报相当的工作,只好保持沉默。
一顿饭吃到尾声,老方打开电视机看新闻。电视机票是方穆扬搞到的,买电视机的钱是老方出的。自从有了电视机,到了点儿,老方就准时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新闻。
在新闻正式播报前,费霓把工会要来自己家慰问的事儿跟公婆说了。
老方照例表示欢迎,穆老师问:“还需要备饭吗?”
费霓忙说:“不需要,来一会儿就走了。”
方穆扬十点钟才回家,费霓见他回来,微微点了点头,就去了厨房,把晚饭剩的几片火腿切了丁,剥了豌豆,开火炒饭。方穆扬也跟着进了厨房,在卧室之外的地方,他还是颇有分寸的,他并不和费霓肢体接触,在饭厅拉了张椅子旁观费霓炒饭。
“我今天怎么这样有口福?还劳你亲自为我下厨?”
“谁说是给你做的?”
“你最近口味这么清淡,哪能吃得下这个?我都以为你要吃素了。其实,我也愿意你开开荤。”
一语双关。
“你可别贫了,最近你怎么这么忙?”
“你猜一猜。”
“我懒得猜。”费霓盛了炒饭,端到方穆扬面前,又给他拿了个勺子,“赶快吃吧。”
方穆扬舀了一勺饭送到费霓嘴边,“你也尝尝你的手艺,我就没吃过这么好的炒饭。”
费霓说:“这火腿是不错。”
趁着费霓说话的功夫,方穆扬把炒饭送进了费霓的嘴里,“你倒是谦虚。”
“烦人!”费霓去拍方穆扬的手,“我刚才刷牙了。”不过她自己做的炒饭确实很不错,比以往做的都好。
“为了赔罪,我一会儿再帮你刷一遍。”
“你快点儿吃吧。”费霓给方穆扬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起身就要走。
“又急着去给老头子整理手稿?他的手稿对你就这么有吸引力?”
“你不也说爸写的东西很有意思吗?”
方穆扬笑:“越是有意思越是得慢慢品,你这么着急反而会丧失了乐趣。”
老方正准备到饭厅倒水,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听到了逆子和儿媳的对话。没想到逆子虽没什么学术素养,也能意识到自己学问的好处。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逆子在表达对儿媳给自己整理手稿的不满。他没想到因自己手稿吸引力过大,竟引发了逆子和儿媳的矛盾。他作为手稿的作者,或许应该劝一劝。但贸然进去,好像自己在偷听逆子谈话,于是没进去就退回了书房,关书房门的声音也很轻,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出来过。
这番关于手稿的争论并没持续到卧室。
为了能让费霓能在未来的房子洗澡,方穆扬把手头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他买了拆旧的小锅炉,给费霓砌了一个小浴池。画室还完全没装修,房东允许他在画室开天窗,只要他离开时能把房子恢复原状,画室装修的钱他准备先从费霓这里支取一部分。这个装修顺序方穆扬有自己的考虑,如果他先装画室,费霓就会说在厂里洗澡不也可以吗,没必要花钱买锅炉。但他如果装完了锅炉却没弄画室,费霓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会给他一笔钱。费霓对生活舒适度远不如对事业在意,不管是他的事业还是自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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