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信徒 第22章

作者:北途川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现代言情

  “陪我吃点儿。”他沉默片刻,指了指二楼的露台。

  他也没打算怄气,就是怕接着挨骂,多没面子。

  他端着餐盘过去,惊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外面夜色浓郁,星光暗淡,冷风丝丝缕缕。

  他用筷子,把叉子给她。

  两个人隔着一个狭窄的桌子吃东西,惊蛰吃过了,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两口,然后凝视他。

  林骁问:“我脸上有花?”

  惊蛰说:“你比花好看。”

  林骁差点儿呛到,蹙眉:“我就不能有点儿高大英俊帅气之类的形容?”

  惊蛰沉默很久。

  林骁:“算了。”

  过了会儿,惊蛰扯了他一下,想起自己要跟他讲奶奶的事,但这件事说起来,是真的很复杂,于是她起了个突兀的开头:“我妈妈是我奶奶亲生的。”

  林骁顿了下,他这个人脑容量小,很容易转移注意力:“那你不应该叫外婆吗?”

  惊蛰摇了摇头:“我妈妈想让我叫奶奶,我爸爸是我奶奶捡来的,跟我妈妈从小一块儿长大,她可能是希望我爸爸明白,她的母亲也是我爸爸的母亲。”

  林骁抬头:“嗯?”

  没懂。

  惊蛰:“我妈妈也管他叫哥哥,他们错过了很多次,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林骁:她在暗示我。

  双更泡汤了,对不起大家,我想把惊蛰父母的事稍微讲明白,但没写完,我就整个摘出去了,怕大家看得懵。以后还是晚上八点左右更新,加更随机,这章依旧红包掉落。

  另外我看有宝贝误会惊蛰比尧尧大,蒋洁去见惊蛰妈妈的时候,身边那个小女孩不是惊蛰,是一个学生,一个小伏笔,后面解释~

第21章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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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再往前数, 奶奶也不是落阴山的人。

  她跟着祖父祖母一块儿逃难过去的,那时候还没有解放,父母罹难, 她尚且年幼, 记事起就在落阴山了,祖父祖母教她识字,祖父在她七岁的时候离世了, 祖母在十岁的时候也过世了。

  她在村民的帮助下葬了祖母,一个阿婆抚养她长大。

  阿婆寡居没有子女,她把阿婆当母亲。

  扫盲的时候, 她被聘去给乡亲们讲课,后来看孩子们没有学上,四处跑动帮忙筹建了学校, 然后留在那里教书,给阿婆养老送了终。

  新的老师来来去去,她一直留在那里。

  认识了来支教的男老师,他们登记结了婚, 生了个女儿, 女儿刚满月的时候, 一个暴雨天,她发烧高烧不退,爷爷冒着雨去请村医,路滑, 失足坠了崖。

  那一年她本想跟爷爷一块儿离开落阴山,但因为爷爷葬在那里,新的老师迟迟不来,她的心被困在那儿, 走不动了。

  她决定留下。

  第二年学校支撑不住停办了,她只能告诉孩子们,回家等消息,她还有个女儿要养,无暇他顾,只能一边揪心,一边去镇上找工作,工作没找到,却在荒无人烟的路上遇到个小孩,小男孩比女儿要大一些,约莫有两三岁了。

  那时候穷,日子都不好过,孩子应该是遗弃的。

  男孩蜷缩在一个土坑里,安安静静,也不哭闹,也或者是哭过了。

  她观察了一会儿,大约发育不良,头大四肢纤弱,两岁多了还不会走路,话也不会说几句,眼神呆滞,思维看起来迟缓很多。

  奶奶以为是得了什么绝症,又或者先天不足,她从那里路过,驻足很久后,并不想多管闲事,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

  家里女儿还在等着她。

  可她回了家,半夜里都是噩梦,惊醒拿着手电筒去跑去一趟,想着,如果人没了,她帮忙葬了,还活着,她带回去给口吃的,然后报警,她能做的,也仅仅如此了。

  那小孩看起来孱弱,生命却很顽强,奶奶把他带回家,跑了几趟派出所,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那时候也没有福利院,派出所说联系一下看能不能领养,她只好先带回家养着。

  养着养着他身子慢慢好了,会走路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领养的消息也迟迟不来。

  奶奶不忍心再丢,就咬咬牙一直养在身边。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干活很勤勉,每天做饭给妹妹吃,帮奶奶做很多很多事。

  他五官颇俊秀,就像母亲天生模样好一样,旁人见了,也都会说一句,像兄妹俩。

  母亲却不高兴,她虽然叫着哥哥,可心里听他们这样说,不高兴。

  哥哥小时候孱弱,长大了却很高大,皮肤被晒成小麦色,剪着短寸,看起来很精神。

  他学习不好,没有妹妹那么聪明,只有力气很大,什么活儿都干。

  十六岁上完高中就不上了,跟着镇上的木匠做学徒。

  师父家里管吃住,月钱他如数交给家里。

  有时候师娘给了零花钱,一毛两毛,都攒着,回来的时候塞给妹妹。

  他不爱说话,笨拙,但赤诚,毫无保留。

  沈寒栖上了大学,他跟着同村报名去当了兵,因为听说当兵有补贴,他每个月给母亲还有妹妹写信,信寄到学校,沈寒栖反反复复读,仿佛隔着一张纸,能看到他的影子。

  过年回家,她跟着他去拜访师父,老爷子拍着他日益健壮宽厚的肩膀,笑眯眯说:“该找个媳妇儿了。”

  他沉默笑着,摇头:“不急。”

  “怎么不急?旁的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有了。”

  小地方,谈婚论嫁都早。

  沈寒栖不高兴,席间饭都吃得兴致缺缺。

  师娘凑在他旁边,拿烤了的栗子剥给他吃,笑吟吟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要给他介绍介绍。

  他拧着眉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师娘丢下一句:“还害羞了。”

  自顾自拍板替他决定,改天去见见她娘家的外甥女,说小姑娘在卫生院当护士,模样俊着呢!

  他嘴笨,又重情义,推脱不掉,又不能驳了师娘的面子,要去见师娘外甥女的那天,是个阴天,寒风呼号,天阴沉得像是晚上,他点了一盏油灯,坐在窗户前刮胡子。

  沈寒栖推开门的时候,他赤着上半身,屋里火盆已经灭了,冷意漫上来,她裹了裹衣服,问他:“不冷吗?”

  他摇摇头,但过去打算把火盆又燃上,点火盆要去院子里,等烧起来,再往屋里放,不然会有烟。

  他赤着上身就要出去,沈寒栖叫住他,让他穿件衣服。

  他过来拿衣服,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她第一次捅破窗户纸,说我不想你去,说我喜欢你。

  他僵立在那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去。

  他不再给妹妹写信,沈寒栖也不理他了。

  她成绩优异,保送研究生。

  回来跟母亲说,以后可以留校,甚至可以落户,到时候接母亲一起过去。

  她故意说给沈濯听,他沉默一声不吭。

  那天夜里沈寒栖去散步,她坐在后山的大石头上看星星,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迟迟不愿意回家。

  他怕她出事,找过来,他们坐在寒风里,她说冷,他把外套脱了给她,她说还冷,他便把毛衣也脱了,她看着他:“冻死你算了。”

  他依旧沉默着。

  她抱住了他,他僵直着身子不动,时隔一年她才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了句:“不好。”

  后来她去他部队看过他,驻地也在乡镇,平原地区,她住在破旧的招待所,他带她进去,就听到隔壁喝醉了在破口大骂。

  她瑟缩了一下,他站在那里久久没动。

  她说:“今晚能不能不走?”

  他不吭声,似乎在挣扎。

  他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目光流转,对视的时候,爱意无处隐藏。

  他不想跨过那一步,她却偏要引诱他。

  他们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接吻,他拼命克制着,压抑着,说:“小七,你值得更好的。”

  她说:“你放屁。”

  他规规矩矩坐着,眉眼深沉,不看她。

  她说:“更好的我不要,你要是再拒绝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他依旧没松口,她就真的不理他了。

  他一直留在部队,每年能回来的时间寥寥无几。

  她毕业留在了学校做学术,每年能回来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有一年她学术受挫,打算放逐自己一段时间,回了镇上跟着母亲教书,他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也不理他。

  他请假回来见她,他们在院子里互相望着彼此,谁也没说话。

  他们赌了几年气,她从小就固执,一点没变心,反而看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烈,所以他溃败了。

  他们在一个春天相恋,热拥,缠绵,在很短的时间里领证结婚。

  他们生了个女儿。

  他们爱得很用力,用力到失去的时候像是鱼被剥夺了水,飞鸟折断了翅膀。

  惊蛰四岁那一年,沈寒栖打算回去找自己的导师,沈濯提交了转业申请,说他回来带惊蛰。

  但那一年,他殉职了。

  沈寒栖抱着他的骨灰徒步几十公里,把他葬在了最高的山峰,他喜欢太阳,喜欢星星,喜欢一切自然的东西,他喜欢妹妹,远胜过喜欢自己。

  沈寒栖再也没离开过落阴山。

  总觉得自己走了,他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