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芹酥酒
听到苏烟这么说,楼斯白摇了摇头,“我没问。”
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让她别来了,她不听。”
对于这个女社员,楼斯白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苏烟看他这样,也跟着露出忧愁神情,摇了摇头,仿佛为楼斯白遭遇这样的事感到无奈,然后皱眉,“这样不行啊,这事上次听你说了,好像还有其他人也帮忙了,她要是都这样感谢还好,要是只感谢你,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背后编排咱们知青点的坏话?”
说完苏烟看向楼斯白,见楼斯白听了她的话,脸上神色沉重了下来,忙严肃的补充了一句,“要不我帮你还回去吧?又是鱼又是菜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了,你要是想吃鱼,下次咱们去县城菜站买,这东西不贵。”
直接将他们放在同一边的位置上。
楼斯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苏烟是为他着想,这些东西他确实不想要,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道:“我不喜欢吃鱼,别费钱买那个。”
顿了顿,“要是可以的话,就麻烦你帮我还回去吧,她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苏烟听到他这话,脸上顿时露出笑,甜甜道:“怎么会麻烦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完也不觉得地上的鱼脏了,直接拎起草绳和旁边的菜,手中的碗放到灶台上,“我现在就去还了,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去拿角落里的伞。
楼斯白看着她欢快跑出去的身影,半天才收回视线,然后低下头将揉好的面粉切成面条,耳边一直回想着她那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素来平静的眉眼里带了几分温柔。
第四十二章 二合一 苏烟……
苏烟拿着鱼直接去了刘晓娟家里, 生产队就这么大,她虽然没去过,但有时候会路过人家门口, 知道刘晓娟家在哪里。
刘晓娟送来的鱼还挺大的, 拎在手中微沉, 还有一把青菜和几根茭白,苏烟都没少,全都给人送回去。
既然楼斯白对这人没意思,她也懒得跟人绕弯子, 所以直接找上门去说。
刘晓娟家在生产队东边, 旁边是个坡,坡过去后就是水田, 有时候他们上工下工就从那里经过,坡那里还生着两颗板栗树, 苏烟还在地上捡过板栗吃, 印象很深刻。
刘家不大,两间土房子并排, 里面住了七八口人,就苏烟知道的, 刘晓娟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一个嫁人了,一个小时候送人了, 家里现在只有刘晓娟、刘晓娟大哥大嫂以及一个上小学的弟弟。
她大哥大嫂生了两个孩子, 苏烟记得很清楚, 那大孩子也在公社学校读书,有时候她早上去公社的路上还遇到过人,学校老师还在背后笑, 说侄子和叔叔一起来上学。
也不知道两间房怎么住下这么多人的。
刘家没有院子,不过门前堆着两摞草垛子,圈了一块地出来,也算做是院墙了,苏烟没进去,直接站在外面草垛子旁边,伸长脖子对里面喊了一声,“刘同志——”
喊了一声,也不等里面回应,又赶紧提高声音再喊了一遍,“刘晓娟同志——”
声音大的几乎隔壁邻居都能听见。
很快,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女人齐耳短发,头发白了一半,皮肤十分黝黑,人干瘦干瘦的。细看面上没什么肉,长长的脸型,嘴角有两道特别深的法令纹,眼睛却特别细,所以乍一对上觉得有点不好相处。
她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看到苏烟俏生生站在门外不远处,认出是知青,眉头皱的更深,眼里明显带着几分忌惮排斥,不过目光在扫到苏烟手中拎着的鱼上时,却又眯起眼睛,“你是?”
她说着话的时候,门口那里又走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圆脸妇人,身子侧靠着墙,眼里好奇打量着苏烟。
苏烟上前一步,听到中年女人的声音,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将手中的鱼和菜拿给她看,“是刘婶子吧,这是晓娟拿到知青点的,她真是太客气,上次我们知青点的一个同志就随手帮了她,没有别的意思,倒是让她一直记在心里了,不停的过来感谢,这次还送来一条鱼,当时帮晓娟的不止我们那位同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都这么客气,但我们确实是不敢收这么好的东西的。我那位同志说,口头上已经感谢过了,那就行了,他救人就不是图这些东西来的,让刘同志以后别这么客气,这些东西还是留着自己家吃比较好。”
见对面中年妇女越听脸色越黑,苏烟心里就有了数,知道刘晓娟这样是瞒着家里干的。也是,谁家能这么大方啊?
脸上不动声色,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笑着道:“我们知青点的同志,都是好的,大家平时都帮过不少人的忙,嘴上感谢一下我们就很开心了,真不需要这样破费,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哪里好占这么大的便宜?”
说完便将手中的鱼递出去,中年妇女看到了,想都不想就黑着脸冲过来,一把夺过苏烟手中的鱼和菜,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没了。她拿到鱼和菜后,看着苏烟的眼神极为不善,身子都气得差点发抖,仿佛知青点占了他们家多大的便宜似的,凶巴巴质问,“只有这些?”
总觉得自己闺女还送了别的,想到这段时间那死丫头的变化,心里就生了一股气,不愿意嫁到隔壁生产队也就算了,毕竟二狗子还有蔡家那个老小好像看上了她闺女,虽然也不知道这两人喜欢她闺女啥,但比起隔壁生产队那个二流子好多了,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死丫头竟然谁都没看上,而是看上了知青点的知青。
那些知青是好的?连隔壁生产队的二流子都比不上,工分挣得少,又不能回城,反倒要女方家里补贴,现在没结婚就送鱼送菜了,等以后结了婚,那还不得住家里来?
刘老婆子恨不得眼睛都戳在苏烟身上,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苏烟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不客气回道:“不然呢?我刚才那番话已经算客气了,我们已经不止一次让刘同志别来了,婶子如果是个明白人就应该知道不是我们的问题,我好歹也是公社里的老师,在领导面前都是熟脸,何必为了这点小便宜让自己没脸?说出去多难听不说,我们知青点也不想丢这个人。”
说完用力瞪了一眼对面的中年女人,臭着脸直接走了。
好声好气说话,那是她素质高,没想到是对方是这个态度。
什么人呐,还瞧不起他们知青。
苏烟也不愿意惯着这种人。
中年妇女看到苏烟这傲气的态度,脸色更难看了,不过想着她是公社的老师又忍了下来,倒不是怕了,而是为了那句“在领导面前都是熟脸”。
等人走远了,才恨恨往旁边吐了口唾沫,骂了句“不要脸”。
站在门口的圆脸女人抱着孩子出来,刚才苏烟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忍不住看着婆婆手中的鱼,脸色也没多高兴,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咱家还天天吃咸菜呢,平时连个肉腥子都尝不到,小娟倒是大方,竟然舍得将这么大的一条鱼送给别人吃,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小侄子,这还是亲姑姑呢,也不知道送了多少好东西出去?”
心里越想越怄,这么大的姑娘还不嫁人,天天吃家里的喝家里的,现在还吃里扒外把好东西往外送,没见过这么蠢的。
也幸好那些知青老实,不贪他们家的便宜,还知道将东西送回来,要是换做别人家,恐怕早就进了肚子。
想着刚才婆婆的态度,心里觉得真是亲母女,都蠢的要死,居然还给那女知青摆脸色,明明就是你闺女的问题,下次小姑子要是再送东西,人家肯定不会再拿回来了。
刘老婆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气得不行,粗声问了一句,“那死丫头人呢?”
刘晓娟大嫂垂下眼看怀中的孩子,淡淡说了句风凉话,“不知道呢,刚才还在的,好像又出去了。”
刘老婆子脸色果然更黑了,想到刚才女知青的话,说当时帮忙的不止知青一人,不确定她闺女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客气,虽然她觉得应该不可能,但她性子多疑,又担心那死丫头没脑子,也给别人家送了东西,生产队里的人她还不清楚?拿了东西后肯定不会像知青一样送回来。
顿时坐不住了,心里又气又急,将手上的东西往大儿媳妇手里一塞,“我出去看看。”
着急转身就走。
然后第二天苏烟就听说了刘家的事。
这事她还是从学生嘴里听说的,国庆节生产队里放了三天的假,三天过去,生产队里又恢复生产了,楼斯白也一早就去上工了,只有苏烟一个人待在知青点。
好在还有学生陪她,有两个孩子上午过来找她请教问题,其中有个女孩悄悄对苏烟道:“苏老师,下次你别去刘家了。”
苏烟听了手上一顿,停下手中的笔,扭过头看她,诧异问,“怎么了?”
小女孩挠了挠头,纠结道:“刘家人不好,在背后说您坏话呢,昨天刘奶奶还跑到黑蛋家要鱼要菜,说小娟姨给他们家送东西了。”
苏烟一听乐了,扭过头看向另一边认认真真写作业的黑蛋,“黑蛋,真有这事?”
黑蛋听到老师也叫他小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点头,然后用严肃的口吻道:“我们家没拿她家东西,但刘奶奶非说上次我爸帮了小娟姨后,小娟姨偷偷给我家菜了,我妈都气死了,昨晚还跟我爸吵了一架。”
小女孩在一旁用力点点头,“我在家都听见了,后来好像还去了陈奶奶家。”
苏烟眨了眨眼,她当时说那些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楼斯白说的无辜点,他对刘晓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普通社员间的关系,说也可能送给其他人了,也是想告诉她楼斯白并不是独一份。
但哪里知道刘家那婶子会这么泼辣,竟然找上门去一家家的要,这是苏烟没有想到的,也不知道对楼斯白有没有影响。
这么想着,苏烟上午都没什么心思看书了,中午苏烟下了一锅馄饨,她先是包了几个包子,然后用剩下的馅料包了馄饨。
满满一大碗,上面撒上葱花,再放半勺子辣椒酱,味道就极好。
这边气候适合辣椒生长,每家自留地里都会种一些辣椒,用村子口的石磨磨成酱,里面放点盐,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晒成深红色装起来,能吃好久。尤其是炒咸菜的时候放一勺子,十分下饭,有人家里冬天就靠这个活。
下馄饨最好放一些紫菜和虾米,那个东西提鲜,还有香菜,可惜现在条件有限,这些东西都省了,不过苏烟在锅里放了咸菜叶子,咸菜叶子横着切,切的细细长长的,有点像紫菜,放进锅中和馄饨一起煮。
吃的时候,味道也不错。
苏烟还在锅里打了两个鸡蛋,和楼斯白一人一个。
楼斯白忙了一上午,身上都是汗,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都被晒红了,他皮肤白,每次一晒就红了,但不会变黑,睡一晚就好。
苏烟狗腿的将两碗馄饨端到堂屋那里,楼斯白打水洗了把脸,然后将湿毛巾晾晒在门口竹竿上,进屋看到苏烟对他笑得一脸讨好,有些莫名其妙。
他径直走到苏烟对面的坐下,也没问她怎么了,直接拿起筷子就吃,看那样子似乎饿的不行了。
倒是苏烟有些忍不住,然后试探着问道:“你今天上工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发生什么?”
楼斯白顺着这话问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她。
苏烟对上他平静的神色,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瞒他,将今天听到的话说给他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楼斯白脸上的神色,想看他什么反应。
好吧,她承认,她昨天说的那番话确实有挑拨离间的意思,想通过刘家人来阻止刘晓娟找楼斯白。
但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刘家人昨天那情况,日子过的恐怕没比他们知青点好到哪里去,也不明白那个刘晓娟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鱼和菜不留着自家吃,却送给别人,再大方也不至于这样。
忍不住想到以前看的一个新闻上的熊孩子,把自己父母挣的辛苦钱全都偷偷打赏主播,简直绝了。
虽说不是同一件事,但怎么看怎么像,反正她再怎么喜欢楼斯白,也不会如此恋爱脑。
倒是楼斯白,听了这话后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不过还是跟苏烟说了,“今天上午确实有人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按照你昨天说的那些话跟他们解释了一些,他们就走了,还好心劝我别收刘家的东西。”
那些人还说刘家婆子是个心眼小的,要是真拿了他家的东西,能被他们家扒下一层皮,不管刘晓娟是不是好意,都别管,没看到二狗子他们喜欢刘家那闺女,但家里都不敢请人过去说亲的?怕的就是跟这家人沾上。
只是这些他不好跟苏烟说。
也幸好昨天苏烟从刘家回来就跟他炫耀,让他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所以楼斯白今天上午面对那些婶子的疑问,才能简单解释一番。
那些婶子就是好奇,问完就走了,楼斯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到苏烟这么说,眉头皱得很深,想了想,道:“下次别去了。”
觉得是自己拖累了苏烟,闹得这么大,生产队里恐怕都知道了。
苏烟乖乖点头。
但是没想到,俩人刚吃完饭,刘晓娟就红着眼找来了。
气冲冲跑进了院子里,看到正在院子中弯腰洗头的楼斯白,直接上前一把端起木盆将水泼了,委屈质问,“楼斯白你什么意思?我好心过来道谢,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楼斯白刚打湿头发,正准备拿着皂角搓,突然遭遇这变故似乎有些懵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黑着脸直起身,看着刘晓娟抿紧唇,正要说些什么,苏烟就从厨房里冲出来将人护在身后。
对着刘晓娟就生气的骂,“你这人怎么回事?有病是吧?真当我们知青点好欺负?我们知青点哪里得罪你了,好心帮了你一下,怎么,还帮出仇来了?有必要死缠着不放吗?都说了不需要你的感谢,你还一次又一次的来,你那么喜欢感谢别人怎么不去找其他人,老来我们知青点干嘛?还跑到这里来发疯,真当没人会管了是吧?”
苏烟越说越气,她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喜欢别人没错,但喜欢到都已经给人造成麻烦了,就是很有问题,尤其现在还跑过来生气发飙,简直是不常见。
哪知对面的刘晓娟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还十分怨恨的看着苏烟,将手中的盆用力扔在地上,“你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很得意是吧?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我妈有必要闹了那么多的笑话吗?那是我送给楼斯白的,你凭什么还回去?你是他什么人?你这个贱人……”
站在苏烟身后的楼斯白本来脸色就极为难看了,听了这话,直接上前一步将苏烟拽到身后护着,声音极为冰冷道:“这位女同志,请你说话注意点,昨天是我拜托苏知青帮我送回去的,她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授意的,她是我什么人与你无关,但我确实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烦请你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是楼斯白有史以来说过最不客气的话,可见,他对眼前之人真的没有任何好感。
对面的刘晓娟听了这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嘴上喃喃自语,“你竟然为了她这样对我?”
接着用满眼失望的眼神看他,点点头,“好,我走,你等着,哪怕是你以后来求我,我也不会回来找你。”
说完转身就哭着跑出去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烟看着跑出去的人,气得直拍胸口。眼睛扫到地上被摔坏的木盆,恨得想跟上去抓住人。
还是楼斯白一把抓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别跟这种疯子计较。”
语气很冷。
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骂人。
但苏烟心里还是很不高兴,忍了忍,最后气呼呼哼了一声,“我去把我的盆拿来给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