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芹酥酒
坐在火车上时,苏烟尽量给他独处的空间,不过好在楼斯白现在已经成家了,更能明白作为父亲身上的责任,尽管还没有完全走出来,也不会让苏烟担心太久,还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这是她当年自己的选择,有什么样的结局也是她自己该受的。我只是过去送她最后一程,尽了自己的本分。”
苏烟点点头,不过她想起他姑姑信里的话,说楼斯白亲妈死的有异常,还说她今年过年还看到人,健健康康的,突然没了肯定有其他原因。
但毕竟住的太远,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她自己猜的。
苏烟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人还年轻,就算生病什么的,按照楼斯白亲妈那性子肯定会通知他们,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不过现在还都不清楚,也不好瞎想。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到了楼斯白老家市里,天色有些晚了,尤其肉肉还小,楼斯白做主先在市里招待所歇一晚,第二天再去县城。
没去楼斯白姑姑家,虽然当初那事他姑姑一家不知道是他干的,但也有些将他们怨恨上了,这几年之所以还有些联系,那也是楼斯白现在在省城上学,本事大。
以后说不定还能依靠一二。
但楼斯白跟姑姑姑父不亲,苏烟更不会主动提出去看看了。
一家四口住进了招待所,大通铺,进屋的时候里面的客人已经歇下了,也不好洗漱什么的,给孩子喂了一碗奶粉就直接睡了。
苏烟和楼斯白睡一张床,肉肉跟苏母睡一张床。
躺在床上后,楼斯白似乎有些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最后一把将苏烟抱住,脸埋在她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
苏烟搂着他的脑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小声哄道:“乖,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再说,别想太多,还有我呢。”
“嗯”
一觉睡到早上五点,快速收拾完,便去了国营饭店吃饭,最后坐上去县城的大巴车。
到达县城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这也是楼斯白第一次来,对这边都不是很熟悉,几人按照楼斯白姑姑信封上的地址一路问人才找到韩家。
韩家在城北街,位子还挺好的,越往那边走越安静,地面也很干净,能感受到住在这边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
韩家是个独立带院子的房子,还没到就远远看见墙上的白纸。
苏烟和苏母都没说话,跟着楼斯白走了过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争吵。
“这房子凭什么给那个贱货生的?谁知道是不是你的种?”
“我不要房子,我就要你坐牢,是你杀了我妈!”
“臭小子你乱说什么?别以为爸喜欢你就可以随便诬陷人,你妈自己摔死的关我什么事?她自己坏事做多了遭报应!”?
“你放屁,我妈头上的伤根本不是摔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
最后说着直接动手起来。
院子门大开,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里面的乱糟糟的状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孩跟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厮打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扯他衣服。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老头着急喊,“别打架,别打架,有事好好说,爱国,你别打你弟弟……”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中年男人一听,眼睛都红了,下手更狠。
周围人也没有上去拉架的,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苏烟看着楼斯白没动,赶紧推了他后腰一下,“站着干嘛?快过去帮忙。”
那男孩被打的眼睛都紫了,虽说是同父异母,但一眼便能瞧出他和楼斯白是亲兄弟,这两兄弟都是随了妈,生得一副好样貌。
楼斯白顿了顿,不过还是进去了,过去将扭打在一起的人拉开。
外面苏母抱着孩子,没让苏烟进去,怕被波及到。
这样的场景,就算苏母不说,苏烟也是不敢进去的。
楼斯白个子高,加上这几年吃的好,人虽然看着还是瘦,但力气却不小,很快就将人分开了。
刚才拉偏架的中年女人脸色不善的看他,“你谁啊?”
眼睛在楼斯白和年轻男孩脸上转,哪怕从来没见过,也发现了楼斯白和小弟长得像,怀疑是那个贱人的娘家亲戚。
但那个贱人不仅自己凉薄,就连娘家人也凉薄,自从嫁给她爸后,就从没见过她娘家人来往过。
听到这问,站在楼斯白旁边的男孩也扭过头好奇看他。
苏烟赶紧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无奈笑着道:“我们是江女士和她前夫的儿子儿媳妇,收到她哀事的信封,便赶紧过来看看。这几年我和我爱人都在乡下当知青,七七年高考回城,后来打听到她在这边生活的不错,也不好过来打扰她安静的生活,加上家里事情多,又是结婚又是带娃又是学习什么的,一直没空过来,本来还想着孩子两岁了,今年可以带来看看奶奶,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
苏烟将自己和楼斯白从来没来过的原因简单解释了一遍,让人挑不出错,顺便也是为了给楼斯白这个便宜弟弟撑腰。
让人知道,他们没来是没时间,还有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不是跟江女士不和,欺负这孩子还要考虑他有别的哥哥。
大概是感觉有人撑腰了,楼斯白便宜弟弟立马对楼斯白红着眼睛喊道:“哥,妈就是他们害死的,咱们要给妈报仇。”
苏烟:“......”
这孩子还真是没心眼,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第九十四章 楼斯白这……
楼斯白这个便宜弟弟叫韩爱党, 今年十五岁,也就是他妈改嫁第二年生的,今年上高一, 平时都在学校住, 只周日回来一次, 所以也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学校上课上到一半被叫回来,回到家就看到他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人已经没了。
大姐和二哥说人是摔在地上撞到头死了, 亲爸坐在轮椅上一句话都不说, 他问为什么不将人送到医院去,那两人只说医生来看过了。
但他却不傻, 那伤口是在后脑勺下面位置,可不像是人摔倒在地上碰的。
韩爱党跟楼斯白哭着说:“我都问邻居了, 那天家里又吵起来了, 有二哥的声音,二哥一直不满意爸偏心我, 担心爸将这房子给我,几乎天天过来吵, 还欺负妈。肯定是他干的, 不然怎么不送妈去医院?绝对是心虚了。”
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抹眼泪。
能看得出, 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稍微有点心机, 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
看着眼前这一幕, 苏烟偷偷跟苏母小声感慨,“也不知道我那个婆婆怎么生的?她人品不好说,但生的两个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实诚。”
楼斯白就不说了, 当初在乡下哄一哄就将人哄到手了,他这个弟弟看着更没心眼。
苏母赶紧扯了扯她衣角,让她别这么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不过心里倒是认同的,关于亲家母的事迹她早有所耳闻,之前还以为女婿是随了亲家公,听说亲家公是个烈士,品行自然没得说。没想到眼前这个跟女婿有几分相像的男孩子,说话做事一派天真冲动的模样,不得不说,真是歹竹出好笋。
知道楼斯白是江女士和前夫的孩子,韩家人有些尴尬,不过韩有福还是笑着招待他们进去,另一边的姐弟俩也没再争吵了,沉默看着楼斯白、苏烟进屋磕头。
不过眼神不是很善意。
磕头的时候,苏烟将肉肉也抱过来放在怀里,有模有样的按着他也磕了三个头。
苏母已经磕完了,正在不远处和韩有福说话,问一些这边的情况。
倒是韩爱党,站在楼斯白身边不肯走。
意思不言而喻。
苏烟过去将孩子放在楼斯白怀里,然后趁机扭头跟他说了一句,“你说婆婆出事有问题,可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人家警察办案需要讲究证据,不然捅到派出所也没用。”
男孩听了脸上露出难过神色,“我……没有。”
不过转而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爸肯定知道,但他什么都不说。”
他口中的爸就是韩有福,韩有福如果真的知道却不说,只能认为他是在庇护另外一个儿子。
也是,那也是他亲儿子,总不能真的被人抓进去。
苏烟不知道楼斯白什么态度,只好先安慰他道:“先看看再说,如果真有隐情,他肯定会有露马脚的时候。”
韩爱党勉强点点头。
韩家有好几个房间,韩有福招待苏烟苏母去客房休息,韩有福似乎有些怕楼斯白,不太敢跟楼斯白说话,都是通过苏母传达的。
可能他心里清楚,当年他确实是对不起楼斯白亲生父亲。
苏烟拒绝了,跟楼斯白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苏母孩子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一路走的太匆忙,昨晚在市招待所都没怎么好好洗漱,所以到了招待所后苏烟立马打听附近的澡堂,然后和苏母带着肉肉去澡堂洗澡。
要了两个单间,这个年代比较保守,单间都是用门板隔开的,苏烟先给孩子洗,洗完穿好衣服抱出去等苏母,等苏母洗好她再进去洗,顺便在外面隔壁的水房里多花几分钱将衣服洗了。
回去的路上,苏烟在国营饭店里买了两碗面和一碗鸡蛋羹,吃饱才回了招待所。
小家伙被苏烟背在后背上,半路上就睡着了,这一路不仅大人累,他也很辛苦。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苏烟将孩子放在床上睡觉,苏母拿着衣服去楼下后院晾晒。
苏烟也有些累了,便陪着孩子一起睡,本来只是想眯一会儿,等下就去找楼斯白,没想到一睡就不得醒,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苏母坐在隔壁床边上折叠下午晒干的衣服,见她醒了道:“小楼刚才回来过,他让我不用喊你,说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来叫我们。”
小家伙也醒了,正在苏母那张床上乱爬,光着两只小脚丫,小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吃着什么。
苏烟赖在床上不想动,这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苏母说起话来也不必避讳着别人。她又道:“我今天看了,小楼那个弟弟瞧着性子倒是不错,至少孝顺,不过他家里那个哥哥姐姐不大像是好相处的,这孩子父亲年纪有点大,说句老糊涂也不为过。你是怎么想的?我是觉得吧,小楼这孩子人真不错,就拿你爸生病那次,他前前后后的忙着我都看在眼里,说句实在话,就算是你几个舅舅,都做不到对你外婆这么好,所以我也很心疼他。这孩子从小就吃苦,也没什么亲人缘,他亲妈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逝者为大,咱们都不说,但那个孩子好歹跟他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烟烟,你可能不太懂,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夫妻、子女外,兄弟姐妹也是很重要的,就拿我自己来说,跟你几个姨妈的感情比跟你外婆还深,这种兄弟姐妹的血缘情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你哥也是命不好,他从小就想要个妹妹,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会把你宠上天。”
“妈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觉得小楼现在可能还没想到这些,或者想到了还没好意思开口,但这话最好还是你提,我提都有些不合适了,我一个丈母娘管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事,手多少有点伸的太长了,也像是同情他,当然我知道小楼不会这么多想,但总归是不好的。所以我建议你跟女婿说一声,走的时候最好把这孩子带走,都高一了,也吃不了咱家几年饭,而且他平时住校,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小楼来说,这就是多了个亲人,还是血脉相关的亲人。”
苏母说的委婉,虽然这些是一层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将女婿弟弟留在这边被人养坏了,亲家母虽然人不靠谱,至少不会坑亲儿子,但那对姐弟可就不一定了,亲爸年纪大,以后这个家谁做主都能猜得出来,那孩子只有吃亏的份。
与其以后长歪了拖累女婿,还不如他们养。
苏烟根本没想到这个事,听苏母这么说,才想到最好是把这便宜弟弟一起带走,以楼斯白那个心软的程度,要是知道弟弟在这边被欺负,肯定心里不好受。
他恨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以前怎么样,都应该忘记。
过了一会儿,差不多五点半左右,楼斯白带着韩爱党一起过来了,男孩脸上还有上午挨打的伤,他和楼斯白一样皮肤白,稍微受点伤就很明显。
不过脸上神情没有上午那么愤恨,还多了一丝轻松,苏烟猜测应该是楼斯白做了什么,楼斯白手里拎着从国营饭店带过来的饭菜,“家里没人做饭,我就从饭店里买了点带过来,今天就不过去吃了。”
苏烟也没说什么,抱着孩子过去。
楼斯白将饭菜放在窗户前的书桌上,他和韩爱党也没吃,韩爱党应该是饿坏了,拿起自己那份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不过他教养挺好的,即使饿成这样,也没有夹太多菜,表现的很是礼貌。
楼斯白对他的态度也明显有了些不同,也不知道下午经历了什么,他给苏烟夹了红烧肉后,还给韩爱党夹了一块。
韩爱党也没什么隔阂,大大咧咧喊了一声,“谢谢哥。”
他喊韩家姐弟是大姐二哥,喊楼斯白直接是哥,按照年纪来算的话应该是三哥,被他这么一叫,仿佛是亲兄弟。
可能在他心里,今天这个初次见面的哥哥才是他亲哥哥。
楼斯白没说什么,低下头默默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