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字眉
逢年过节,沈爸爸都会让沈沣给她送一些东西,有时是自家特产,有时是应节礼品。
但,显然,那些礼品从未送到她手中,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候祝福都没有。
陆问君没在沈爸爸面前拆穿。
她回去时,沈爸爸叫沈沣送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马路上。
车在路口等着,离车还剩两三米时,陆问君停了脚步,回头跟他算账。
“沈叔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呢,都被你私吞了?”
“那些东西,你并不需要。”
陆问君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沈沣和她四目相视,目光意味不明。片刻,抬手,把手里袋子递过去。
那是沈爸爸给她带的山楂,仔细挑拣出最大最红的,洗得干干净净,用保鲜袋密封装着。
他说:“但愿你是真的需要。”
山楂被陆问君带回公寓,随手放在厨房。
那阵她应酬多,喝酒喝得没胃口,有天心血来潮想起来,去找,却哪儿都找不到。
问胡阿姨,胡阿姨说:“我看很多都坏了,就给扔了。”
用心洗干净的果实并不能延长保存期,保鲜期只有有限的一段,过了那一段,就会慢慢腐烂。
一袋山楂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何况她原本就没多喜欢,没了就没了。
可那天陆问君心里,莫名惦记,不吃上山楂,好像就过不去。
胡阿姨做好的饭,提不起兴致吃,筷子拿起又搁下,她去拿车钥匙出门。
开车到沈沣学校,临到了,却没叫他,把车停在路边抽烟。
不过还是碰到。
沈沣依然对她保持刻意的距离,问她:“你怎么来了?”
陆问君那天状态却很松散:“来找你啊。”
她手里有烟,已经抽了半截,沈沣看着她皱眉,片刻说:“抽烟不是什么好习惯。”
陆问君眯眼:“抽烟你也管。”
看他表情,又心生恶意,故意朝他吐烟雾。
沈沣偏开头,几秒,转回来:“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
剩下半支烟没了兴趣,陆问君把烟丢了,抬头说:“我想吃糖葫芦。”
“外面有很多地方卖。”沈沣说。
“外面卖的糖太硬,我不喜欢。”陆问君抱着手臂靠在车上,看着他双眼。那时她的眼睛不像现在冷。
“我想吃你做的。”
终究是沈沣妥协。
陆问君又把车钥匙丢给他开,当时山楂成熟的时节已经过去,市里很难找到这种东西。沈沣开车跑了很多地方,超市、水果店、农贸市场,一无所获。
关于上次那袋山楂,他一句没问,像是早就知道结局。
最后在小巷子不起眼的一家水果店,老板听他找山楂,问他:“你要山楂干嘛?”
沈沣难得词穷:“我……我突然想吃。”
老板眼神却亮得很,瞧一眼外头的车:“是女朋友想吃吧。我这不卖山楂,一般没人买这东西吃。不过我家里啊,有一箱朋友送的,又新鲜个又大,本来不卖的,反正也吃不完,让我老婆给你拿去。你算是来巧了,现在都过了季了,你上哪儿可都找不着。”
沈沣坚持付钱,老板看推辞不过:“收你三块一斤意思意思得了。”
等沈沣买完上车,陆问君已经睡着了。
回公寓,胡阿姨见她带客人回来,忙要张罗晚餐,陆问君却说:“让他做。”
胡阿姨有眼力见,看不需要自己就走了。
陆问君自己要吃的糖葫芦,做好了,到底没吃几颗。不过沈沣做的饭,她吃了不少。
天色一黑,家家户户的灯火就亮了,把夜幕烘成暖色。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很安静。
陆问君忽然说:“你来给我做饭吧。”
“你家里有阿姨。”没必要叫他来做饭。
“她老公是广东人,做的菜越来越甜,不合我胃口。”
“你可以换个人。”
“用久了,懒得换新的重新磨合。”
沈沣从对面看过来,瞳孔里倒影一片黑夜。
他没答应,陆问君也没移开眼睛,隔着一张桌子,就那样看着他。
半晌,是沣先收回视线,将碗碟拿进厨房。
陆问君没追问,也没多费口舌。
只是等沈沣再出来,餐桌上放着一把钥匙。
第11章 .11我要你现在吻我。
那串钥匙沈沣没拿,但他偶尔会过来。
他有时好似比她还忙,忙着学业、忙着泡实验室、与此同时大约还忙着赚钱。
陆问君不知道他平时在做什么,总之,她当初给的那笔钱,不到两年沈沣就全数还清了。
他大多周末来,但不是每个周末都有空,来之前会问她是否在家。
陆问君即便周末也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但他若来,她会提前把晚上腾出来。
沈沣做菜的时候,她会在旁边看。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缓和了一点,但沈沣在她面前总不像以前。
他有意保持着一种适当的疏离。
入春后,天气回暖。
沈爸爸又叫沈沣给她带花胶,陆问君就是在那天,遭遇了前员工报复事件。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其实也没有反应过来。刀刃割破皮肉的过程在一瞬间,她迟了几秒,才感觉到痛。
当时很乱,她记得那男人被保安制服在地上时,沈沣抓着她手臂,将她挡在身后,脸色比冰还冷。
男人在哭嚎,几分钟的兵荒马乱。
“松手。”沈沣在那片混乱中说。
她没有反应。
“陆问君。”沈沣就站在她面前,眼神像幽黑的深潭盯住她,声音很沉,“松开手。”
陆问君低头,才看到自己紧攥着手,血从每一个指缝溢出,再流到地上,像在手心捏破了血包。
她慢慢张开五指,手部神经太多,每一条都像被割断,最微小的动作也会带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沈沣将外套里的白T恤撕开成条,缠到血红色的伤口上。她的手因为疼痛反射性后缩,被沈沣攥住手腕。
他握得太用力,有几秒钟,甚至盖过手心的痛。
那道伤口太深,流了很多血,陆问君白色的衣服被血染成鲜红,又逐渐氧化变暗。
连带他,也沾了一身血。
一起送她去医院的,还有当时的秘书。
他吓得一路都在啰啰嗦嗦,一会儿骂那员工疯子,一会儿担心会不会伤到筋骨,急得想打电话给陆正诚报信,被陆问君制止。
她从来不依赖任何人,哪怕是陆正诚这个父亲。
不管是去医院的路上,还是手术缝合的过程,陆问君没喊过一声,即便脸色已经疼得发白。
从医院出来,秘书正打算去开车,沈沣说:“我送她。”
秘书看看他,又看看陆问君,把钥匙交给他。
回家的路上,麻药劲儿过去,右手因为痛感不自主地轻微颤抖。陆问君用左手握紧右手腕,头偏向窗外,抿紧唇,一声没吭。
身上的血迹太多,发梢都沾上些许,黏连在一起。
回到公寓,陆问君便去洗澡。单手勉强可以冲澡,洗头发委实困难,最后是沈沣帮她洗的。
那是她难得显得乖顺的时刻,坐在浴缸边,低下头。
沈沣调试好水温,慢慢打湿她的头发,揉上泡沫。
他们两个都很狼狈,像经历了一场灾难,回到安全的巢穴里互相舔舐伤口。
沈沣动作放得很轻,他的身上不可避免沾上潮湿水汽,陆问君也是。
他们没说话,水流是唯一的声音,显得夜晚宁静而舒服。
洗完头发他便出去,陆问君自己脱掉沾血的衬衣,却在最后一步犯了难。
她背过左手尝试几次,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单手解决。
沈沣听到她在里面叫他,重新推开门,看到她站在淋浴间,红白相间的衬衣丢在地上。
立刻转过身去。
“帮我解开。”陆问君说。
沈沣背对她静默几秒,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