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枫语
周行远:“应该是的。”
江承:“他常年不回家,老家人没人怀疑吗?”
周行远:“没什么好怀疑的,他们整个村子大半人都常年在外谋生,也就逢年过节回去几天,况且他家里房子破,后妻在南城帮前夫女儿带孩子,听说前夫女儿另外给后妻在她家隔壁租了个套间,所以大家都默认他回家也是回后妻那儿。”
“外人都在说他唯一的女儿不孝,他也从不反驳和解释?”江承问。
田佳曼父亲是跟着田佳曼在城里住大别墅,从常理来说,他应该是以女儿为豪的,不说要在老家人面前炫耀,但面对别人对自己女儿的诋毁,多少会去澄清和反驳才是,怎么会任由女儿不孝的言论流传?
“应该是没有的。”周行远抽空抬了个头,“村子就这么点大,有什么话早传开了,但调查过那么多人,口径全一致。”
“所以……”江承低喃,“他是故意制造这样的误解?为什么?”
周行远没听到江承低喃,注意力全在电脑弹出的照片上。
“找到了。”周行远说。
江承视线跟着转向电脑屏幕,屏幕上的男人看着还很年轻,也胖了许多,但五官和轮廓与田佳曼家的男人一模一样,是田佳曼父亲田永高无疑了。
周行远扭头看他:“是一个人吗?”
江承点点头:“一个人。”
他目光从田永高脸上下移,看到他露出的白色衣领,似乎是……
“他做过医生?”江承倏地看向周行远,问道。
周行远点头:“年轻的时候在村里做过一阵赤脚医生,但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医学院毕业,就是跟着村医学了点皮毛,医术一般,听说把人治出了问题,赔了不少钱,之后就转行做建筑工人了。”
说着扭头看他:“怎么了?”
江承微微摇头,没应,想到楼梯口堆积的鼻饲管和注射器,以及酒瓶磕到酒柜的清脆声响。
周行远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江承回神,目光转向他,手指向电脑:“你再想办法帮我确认一下,田佳曼父亲具体是从哪一年开始不回老家。哪怕是常年在外谋生,回家的频率多少会有个明显变化。”
周行远点头:“查是没问题,可你让我忙活了这么久,总得告诉我什么个情况吧?怎么会突然想到查她?”
“我现在也没有很具体的思路。但田佳曼或许才是这个案子真正的突破口。”江承沉吟,“她是钟玉明的人,却和贺之远牵扯不清,还在何建离公司像个幕后老板一样的存在,甚至可能和林景余有牵扯,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似乎有点多。”
周行远皱眉:“从她的履历看她在公司只是个普通财务,你是怎么注意到她的?”
江承:“她和林简简一个部门,从她入职就开始针对她,就多留意了几分。”
周行远笑:“果然又是因为她,你说你这十年,你走的哪一步不是和她有关?”
江承摇头笑笑,没搭话,起身,拍了拍他肩:“辛苦了。”
周行远扭头看他,真心祝福:“早日修成正果!”
江承依然只是笑笑,没应。
告别了周行远,江承直接回了家。
屋里的灯还亮着,却意外地没人。
“林简简?”江承叫了声,推开卧室门,却没看到人。
江承转身推开了侧卧门,音量也不自觉跟着加大:“林简简?”
次卧也没人。
江承心里“咯噔”了下,声线不自觉地跟着紧了起来:“林简简。”
连推开厕所门的动作都跟着急切起来,另一只手也已迅速掏出手机,拨了温简电话。
好在电话刚响了声就被接了起来。
“你人呢?”压下胸口突然窜起的焦躁,江承冷静问道。
“我现在粟林这边废墟旁。”电话那头轻声道,“你这么快回来了?”
“嗯。”江承转身拿起刚放下的车钥匙,“我过去找你。”
粟林废墟是当年林景余爆炸出事的地方,自从十年前那场爆炸后,厂房就被弃置不用了。
温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可能是田佳曼刚给了她不该有的期待又落空,也可能是和江承谈到了那一晚,谈到她一直不敢去触碰的她爸爸或许早已在爆炸中气化的可能。
如果他真的就是被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尸骨全无,这十年,她从没来看过他。
她……就是想来看看她爸爸。
手里握着他当年送她的红绳手串,温简站在一片残垣断壁前,心里很平静,又很空。
这里以前是钟玉明的产业,披着烟花厂的壳子从事毒品制造和贩运,那天晚上的爆炸是仓库爆炸,看似是工人违规抽烟,掉落的火星子引燃了仓库里的火药,引发仓库大爆炸,爆震波把方圆几公里玻璃震得全碎,连他们高中学校也惨遭波及。
但也是那个晚上,警方根据林景余提供的线报前往烟花厂进行收网缉捕,警方就在到达厂区门口的那一瞬发生爆炸,在里面稳住钟玉明和陈林的林景余没机会逃出来。所以爆炸如此凑巧地发生在这样的一个时机里,温简也好,黎止翔也好,汪思宇也好,或是行动组里的其他人,是没办法将这件事与巧合联系在一起的。
那场爆炸烧毁了所有毒品和证据,之后钟玉明和陈林也跟着销声匿迹,整个案子陷入僵局。那时林景余本来是计划在案子结束后恢复身份和声誉,就在第二天,然后在她高考结束当天,堂堂正正地去学校接她,而不是让她背负着通缉犯女儿的身份结束高中生活,但那场爆炸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温简还记得那天晚上是高考前夜,最后一次晚自习,上课时间没像平时那样严苛,她八点才去的学校,到校门口时远远看到林凭凭和一个穿运动衫的陌生男人在聊天,她经过时林凭凭叫了声她名字,然后男人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制止了林凭凭接下来的话,礼貌对她笑笑后就走了,那时林凭凭似乎和她说那个是人她爸爸的朋友,找她打听她的情况,但并没问什么隐私的,只是聊了些她成绩情况……所以……林凭凭那声“简简”才是暴露她身份的关键?
那天晚上根本不是巧合,那个人是故意拖着林凭凭在校门口聊天,拖到八点等到她出现,就为了确认她身份,趁着那天晚上解决了她爸爸也顺便报复了她和她妈?
温简只觉得身体有些发冷,那那天晚上她是被跟踪了吗?
当时刚发生爆炸,学校被波及,现场一片混乱,她被江承拽着手带离现场,回家沿路也是混乱一片,那时满心恐慌,根本顾及不到周边。
寒意一阵阵袭来,温简不自觉搓着手臂。
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突然披落在肩上,人也跟着被扣着拉入一具温暖的怀抱中。
温简茫然抬头,看到江承的脸时怔了怔。
江承皱眉:“怎么了?”
温简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温简轻声说,“你怎么过来了?”
“回到家没看到你。”江承将她搂紧了些,“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了?也不多穿件衣服。”
“就……突然想来看看我爸。”温简转过身,拉过他手,冲他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啦,回去吧。”
江承看了眼黑漆漆一片的断墙:“要陪你走走吗?”
温简笑笑摇头:“不用了,走吧。”
反手抱住江承手臂,拉着他就要走,一道车灯突然由远而近跌跌撞撞驶来,在另一空地上停了下来。
温简和江承下意识看向彼此,又同时看向停下的白色轿车。
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从车上下来,什么大晚上的还让他们来这阴森地方挖东西,这地儿当年都死了多少人了,提到“那姓贺的”是温简和江承再俱是相互看了眼,江承抽出被温简抱着的手臂,反手揽住她,闪身躲进了旁边的矮墙。
第96章
两个男人在原地四下看了眼确定方位后便朝温简和江承方向走来,打着手电筒,拿着小铁楸,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似乎是被临时指派过来的,找什么地下仓库。
温简和江承目光再次对视,眼神里都带着不解。
现在距离爆炸已经过去十年,怎么会挑这个时间来找什么地下仓库?而且刚好是他们刚去过田佳曼家的时候?
手电光线随着逼近的脚步声乱晃。
江承揽着温简,小心往旁边人头高的灌木丛挪去。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被炸破的厂房,只有5平米大的格子间,屋顶和上半部早已被炸毁,常年无人出没,里面早已被野草和灌木填满,茂密又阴森,脚下是凹凸不平的乱石,温简和江承小心地没弄出声响,但随意乱晃的手电强光还是扫了过来。
温简本能屏息,就在屏息的瞬间,一根手腕粗软软滑滑的东西蹭在了脚面上,缓缓蠕动着,冰凉的触感让温简一下僵住,动也不敢动。
江承几乎在温简僵住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问题,下意识侧头,借着手电扫过来的强光,一眼便看到一条手腕粗的蛇正绕着温简脚踝转圈。
江承面色一凛,手指屈成勾,就要钳向它的七寸,温简拽住了他袖口,动作很轻,而后冲他轻轻摇头,往入口走近的人瞥了眼。
江承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脚边还在蠕动着的某爬行动物,它已慢慢停了下来,但冰凉的触感还在。
温简背脊绷得直直的不敢乱动,额头也沁出了一层层的细汗,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江承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他无声安慰。
温简想点头,又怕惊动脚上那东西,只得盯着江承看,眼睛因惊恐不自觉地带了些湿意。
江承将她手握得更紧,眼眸死死盯着慢慢趴下去的长蛇,另一只手也微微屈起,防止它突然发起攻击。
脚步声走近,又远去。
温简绷着的那口气刚要稍稍放下,不知谁手上的铁楸“哐啷”一声撞在了墙上,强光跟着扫晃过,原本慵懒欲趴下的长蛇受惊,一下直愣愣窜起半根身子,凶猛冲温简龇牙吐信,几乎同一瞬,江承的手疾掐向它的七寸,将它一把拎起。
“谁?”持手电的男人被里面的动静惊动,厉声喝道,手电强光照过来时,人也跟着朝这边走来。
江承将手中长蛇甩向两人,一手拉起温简。
“走!”
入口传来凄厉的尖叫和手忙脚乱的扑打声。
江承和温简趁乱翻过断墙,脚尖刚一落地,江承便拉起温简往旁边的山坡跑。
松城是丘陵地貌,到处是馒头状的山坡,山不高,与地面也就三四米的高度差,但占地面积广,山坡上长满野生荆棘和蕨类植物,相互交织,形成浓密的天然屏障。
两人刚进丛林,那两人便狼狈地从断墙跳了下来,估计是吓得不轻,一米多高的墙差点没摔下来,也没胆子再找人或是待下去,人一落地便跌跌撞撞地往车方向跑,边跑边拍打身上,生怕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车灯亮起时,车轮打了个滑,差点没滑下一边的沟壑,两人也不敢慢慢调正,歪歪扭扭地把车开了出去,丝毫不敢停留。
江承和温简也没多做停留,那两人一走江承便拉着温简走向停靠在另一方向的车。
这边厂区占地面积大,刚好位于进城的郊区,有好几个出入口。
车门刚一关上,温简便瘫坐在了座位上,身体有些发软,长蛇绕着脚踝打圈的毛骨悚然感还在。
江承启动了引擎,抽空看了她一眼。
“还好吧?”他问,有些担心。
温简微微点头,手肘撑着车窗坐直身。
江承腾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温简声音还有些虚,人倒是能坐直起来了。
江承开了车内灯,低头往她脚踝看了眼:“没被咬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