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胡芦
翟欣就是在那时候隐约估出,余琅易应该家底丰足、不可低觑的。虽然在高中时大家就已经多有猜测,但建立起恋情后,才更真切的近距离感受。
而余琅易又性情淡漠,不爱表达,无复杂欲望,加之家境殷足,实在太适合做为国外共同生活的人选。
追求翟欣的富二代也不少,她倒不是全看钱,她看的是钱、才、貌。让翟欣更念念不忘的是余琅易的品格,这样的男人永远不怕他出轨。且也因没有任何一个追求者,能比得过余琅易英俊,他的英挺隽逸可把不同肤色的爱慕者全都碾压。
只是多年认识的余琅易,在她眼里冷淡周全得像是个寡情人,爱情于他有也可,无亦可。或许正因着如此,翟欣才会以为分手了另找,他也能冷冷淡淡一直在那里。
怎晓得遇上了唐鹭,这个带着莫名蛊惑力的女子,无论男人与女人都能对她生出奇妙的亲和度。现在的他,竟变得如此热烈执着的性情。
求也求不回来了。
想起那晚在楼梯间听到的对话,余琅易说:“乖鹭宝,我以前没去深究,后来才知道心里早已把你扎了根。是我不好,不擅表达,自以为有的就会一直有,没想到这次把你气走了。”
还有:“唐鹭,跟你说句实话,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窘迫。搁这做保镖,是为了找人的,以后再和你解释!”
翟欣猜着,余琅易应该一开始对唐鹭隐瞒真实身家和那些事。可能对那个单纯没多少见识的女人也没太大感情,所以他们才会过着平实简单的生活。
但自从3月到4月他思考完毕后,余琅易和翟欣划清了干系,过后便把头像变成和唐鹭的合照,一同去旅游,告诉她真实家底,给她买高奢品,却就是真的打算和唐鹭走下去了。
唐鹭这两天穿的一双软底镶碎钻小皮鞋,翟欣瞥一眼,就知道是某家的最新款,一双十一万九千九,翟欣自己咬了几次牙都没舍得下手。
想到余琅易对唐鹭的热忱,翟欣就有一股不舒适的滋味。如果当初,自己在他最煎熬的时刻陪着他,捧起他因为老爷子故去而憔悴的脸庞,是不是此刻的那个女人就变成了自己。
她知道他们两个分手分居了,联想到之前的和睦,那时在超市,唐鹭还对余琅易百分百的信任与痴迷。连自己话里话外对她的暗示,她都只字听不出,这得是多坚定的感情。怎么忽然就分手?
翟欣所能想到的理由……莫非是那几张照片被看到了?除了这还会有什么呢?
所以,假设看到了照片,那么唐鹭一定早已知道了自己。她是在装不知道?呵,也是好大心机的丫头呀。
下午五点多时,唐鹭正在帮项目组分类标书,看到翟欣加了她为微信好友。
翟欣给唐鹭发了一份文件,让唐鹭校对一下错别字和排版,帮忙打印三份。明天早上上班前,放在他们部门的会议室大桌上,明早一早就要和总部几位大佬开会用。
翟欣此前很少直接发文件给唐鹭,一般都是她底下的助理发,或者发在群里给他们部门员工看,看完再由唐鹭打印一份送上去存档等等。
估计是比较重要的内容,所以单独发吧。
唐鹭回复:“好的,Carrie监理。”接收文件一看,两百多页……
这都快下班了,原本手头事情忙完就能走,再校对、打印、检查、装订完三份,最快也要加班到八九点钟。这种讨论性质的待定方案,按说直接对着PPT更简单,但各部门有各自规矩,唐鹭打就好了。
余琅易六点多下班开车过来,发语音消息给唐鹭说:“老婆,过去接你下班吃饭。”
他很少直呼老婆,叫老婆时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丝热切。
余琅易上班的酒店和唐鹭的世贸大厦距离不算远,开车的话不用半个小时就到了。唐鹭便回余琅易,让他别来了,今晚她要加班到八九点,已经点了一份外卖送到,让余琅易先回去,改天再约。
余琅易却已经在路上了。中午他给她发消息,唐鹭还说今天不用忙,可以准时走的。搞得余琅易提前二十分钟就和魏邦交班,回到寝室很是捯饬了一番。
余琅易现在终于品尝到,类似魏邦出去约会的那种郑重感了。交完班回到寝室,他便进浴室冲了个澡。男人健挺的身躯立在花洒下,很是捋了几把硬朗的短寸。
他此前是一厘米多长的近平头,这种据说最考验男人颜值的寸发,他愣是把唐鹭迷了二年多。两人亲昵接吻时,唐鹭细白的小手总爱抚揉着他头发,余琅易若是去吻她红樱,她又嫌弃他头发扎胸,又偏往他额前去蹭,那云软淹得他呼吸不得,心口不一如她。这次新剪的发型则两鬓更薄,头顶稍略长,更添了许多英气倜傥劲。
凉水冲洗过他硬硕的手臂,右臂上有个蓝黑色的纹身,是他两天前找人去纹的。因着纹路的斑驳,衬着健瘦腹肌,愈发显出气宇凌厉。
冲完澡出来,竟也天性使然般的,对着镜子照了几件衣服。最后换上烟灰色T恤与黑色的休闲短裤,搭一双黑白相间运动鞋,高挺飒爽地出门去。心里有了约会的那种期盼和激动,是第一次对唐鹭生出这种感觉。
以前余琅易则都是高冷淡漠,随便在唐鹭面前穿什么,他都突显优越。但如今发现,他须以看任何女孩的目光和态度对她,而唐鹭也已不再是那个傻傻痴恋的女友了——他需要重新追求。哪怕她是,他也愿愈加地珍视和郑重。
车内的后视镜映出男人隽贵的脸庞,近七点城市路边灯光相继亮起,灯影略过他锐利凤眸,闪耀着光芒。前些时在Y省晒黑的皮肤稍稍白了些,余琅易含了根烟,看着手机,却不想打道回府。
都收拾得这样仔细,出来就只为了见她一面。
余琅易便说:“没事,那你先吃外卖吧,我过去等你,晚点一块吃夜宵。”
唐鹭回他:“不用呀,在楼下干等两个小时多无聊,你回去躺着不舒服吗?”
余琅易说:“不舒服,今天必须见一见你,贼他么想你了!”
唐鹭含了含唇角,摁字:“无……语……就……拿……你。只能吃饭不许其他的,我可强调好咯。”
上次不知道是不是做太激烈了,唐鹭这两天腰骶有点酸,不过并没其余症状,所以她也没多想,只是须提醒他克制点。
余琅易浓密剑眉敛起,几分恼火几分柔,他却是单纯只想见一见她、吃个饭的。回复:“知道了,老子也不是每天上发条。怀念我禁欲,等你想要的时候撩我我都不给了。”
不给就不给,我还不要呢。
唐鹭只得随便他去,自己开始紧凑地忙碌起来。一会儿余琅易到,车停在楼下,随便找了间餐厅吃过一点晚餐,就搁在车里抽根烟,玩了会儿手机。
眼看着八点多钟,想起她说八九点就能忙完,便给唐鹭发了条消息,问:“鹭鹭宝,还差多少?”
唐鹭没回,他想她该不会已经在电梯里,就出了车子往写字楼入口过来。
唐鹭正忙着呢,还缺了二十多张纸,她人跑去储物室里拿东西了,手机搁在自己办公桌上,并没看到。
垫着脚尖从铁皮柜里取了一沓A4纸出来,抬头看到宣传部的同事小阮抱着一叠书走进,书应该是新印的,还散发着纸墨的香味。
唐鹭便问:“小阮你抱的什么书,看起来好沉?”
小阮喘气把一叠书搁在桌上,答说:“集团的内部期刊,这是这个月的,每月12号出刊。正好你看到了,喏,你们小组的先领了。”
说着递给唐鹭一本。
唐鹭打开来翻了翻,基本都是些前沿时尚资讯,以及一时装创意画稿、理念图,还有案例分析、企业文化等内容。她讶异道:“咦,还有投稿邮箱呢?”
小阮热情地说道:“是呀,期刊的内容基本都是我们员工供稿的,宣传部编辑负责主要文字组稿和策划采编,重点内容有时会请领导撰写。同时还鼓励各部门踊跃投稿,过稿可以绩效加分,还有稿费领哦,你也可以哒。”
“这样呀,那真好。”唐鹭看着上面的画稿样例,悄掩略略激动。点头收好,抱着纸页走了出去。
最后二十多张打印完,检查完次序,装订好就差不多了。她手机也没空看,就想尽快搞定扫尾。
一楼的楼梯间里,余琅易一手插兜,一手把烟蒂丢进垃圾桶,便觉身后有人在他肩膀点了点。
他凤目中溢出笑意,弯如月牙地回过头去,抓住她手指:“臭小妖精,你他么终于……”话却顿然停住,松开手道:“欣……翟欣,是你。”
竟还会这般粗口又眷恋的说话呢,多么陌生而心动的变化。
翟欣看着眼前高挺男人的身躯,那迷人的隽脸上笑容由欣喜转为生分,心里头打翻了五味瓶。
兀自泰然笑道:“是我,琅易,你是在等她?”
她也不掩饰自己和唐鹭在同个公司。
余琅易便颔首说:“唔,你下班了?”
他语气淡淡道。事情过去了许多天,余琅易对翟欣的那层超然感已不复存在,亦已经没有了什么生气质问的欲望。
毕竟她自己说了,在质问她是否蘑菇中毒、什么也没做之前,她还存着多余的念想。那么问也白问,谁让她之前对自己心动,过了就算,余琅易不想追后账。
翟欣说:“是,我下班了。她好像还在加班,今天任务重,要再等会儿。好久没见你了,琅易你还好吗?”
余琅易应道:“还好,没什么事你先走吧。”他也不想和翟欣多说话了,现在他的整颗心里都是唐鹭,万一那女人下楼误会可就麻烦。
这样的无话可说吗,翟欣睨着男人修长健挺的腿,想了想,咬唇试探道:“对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之前忘了说了,不知有没给你造成麻烦,还要和你道个歉。”
余琅易心想,又有啥幺蛾子需要瞒着。他眼下再看翟欣,已经没有那种念而不忘的感觉,不再当她是心中高挂的月。或许那一层青春萌动的滤镜去了之后,他便业已晓得好感和“爱”分别两个层次,始终并不一样。只到底这些年她替自己瞒着在国外,他也不想和她持得太僵。
余琅易便缓和了声问:“还啥事?如果是相册的照片,我早删除了,无妨碍!”
不想提这个,若非这些,唐鹭也早已被几句哄好,能闹到现在?反正唐鹭在公司装作和她不认识,余琅易便配合着做戏吧。
翟欣目光亮了又黯,没想到他删除干脆,她顿时落寞道:“哦,删了……那就好。那会儿我心里还存着想法,就以为……反正现在删了就行了。对不住,你不生气就好,都是我太幼稚了。”
说着走开几步路,去到旁边的星巴克,买了两份咖啡又出来。小心递给余琅易一杯,歉然地说:“请你喝一杯的面子会给吧,就当做老同学的份上。”
余琅易对此谦和,便接了过来。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翟欣指尖,翟欣微微地颤了颤。
唐鹭下楼来,便瞧见余琅易和他的前女友面对面站着,两人只隔着一掌的距离,他英挺的身躯稍稍俯看女人,薄唇微启,似乎有话待述。而翟欣更是目光潋滟,仿佛千言万语。
这一幕真让人浮想联翩,要知道余琅易看人一向冷漠,可对着特定的人群,却会浮现隽雅温柔。
就算也许他本意并无温柔,可唐鹭觉得他潜意识里渗透出了一份温柔。
翟欣忽而发现唐鹭下来,便大度地笑道:“看,她来了,那我们就不说了。”
唐鹭有点生气,只兜着不发。默了默,上前微笑招呼:“Carrie监理,你和余琅易在说什么?你俩认识呀?”
翟欣望着唐鹭一脸无知的娇颜,愈发觉得余琅易真的没透露口风了。那么他们到底为何分手分居呢?
仰目凝着余琅易说:“我们是高中校友,刚才见面聊了几句,还真巧。”
余琅易看唐鹭装不懂的样子,心想这个女人也不像自己以为的单纯,还是有点心眼子的。
余琅易便顺着话锋,半真半玩笑地应道:“对,老同学,可能还差点在一块。你面试应该还是她勾的简历。”
话中的意味翟欣听得分明,不禁涌起被戳穿的窘意。她的确勾选简历只为了看他现女友笑话,没想到被唐鹭应聘上了另一个岗位。也没想到被余琅易轻巧洞悉,这个男人寡淡的背后还是带着冷厉的。她想到自己几次求他和好,几次又转头接受别人,只怕他都看得清明,唉,以后还是不敢轻易触犯。
唐鹭应道:“我记起来了,是你说过很擅长画画的一个女同学吗?难怪Carrie监理如此出色,原来一早就是才女。”
愈加散发平淡无知的笑容。
翟欣便没待下去的意思了,对余琅易示出柔弱知错的语调,告辞道:“过奖了,那你们聊,我先走一步。”揩着包,满面暖风告辞。
这个点钟,电梯口无几个闲人,一时灯光下就只剩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
男人精锐的短寸下,浓眉墨眸散发着冷光,薄唇微咬,静静地看了唐鹭许久不说话。
面无表情似地耍酷。
唐鹭也瞪着他不语,狗男人,分开半个多星期,就对她当了半个多星期的舔狗。忽然见面,他梳了清爽发型,换上挺拔着装,运动力十足。虽然文字里柔情蜜意甜死人不偿命,可见面依旧一副冷冰冰的傲然。
彼此跟有仇似的四目相对。
然后余琅易噎了噎唇角,又爱又恼火又宠地捏她小脸,兜住她的小腰抱紧怀里,才松开:“就差点没把我折磨死,折磨死我你就痛快了,想找别人去是不?”
唐鹭皱起眉头,扭头躲开:“谁能折磨得了你,是你前任。都怪我,刚才应该晚几分钟下来,破坏了气氛。”
她话虽如此说,可白皙的小桃脸上并不带明显吃醋。男人应是喷了稍许浅淡香水,一抹极为好闻的清甘,她心扑通通跳着,又开始眷他。
余琅易就晓得她并没误会,心中略舒口气,适才正色睨着唐鹭解释:“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跟我解释照片,我对她说早删除了,她就买了杯咖啡算是道歉。仅此而已。”
“老子特么说过一万次,以后心里只有你,就不用再重复了。你想装作不认识她,我也配合着你做戏。你别再对我生气了,好鹭鹭。”
好像除了仍旧那副冷逸的隽颜,其余和消息里透露出的缱绻并无多大诧异。
好吧,终于让他学会表里如一了。
唐鹭咬唇应道:“随便,如果你们再续前缘,那我就退出好了。我装作不懂,就是不想陪玩这种戏码,实在了无生趣,反正别参合到工作中。如果你们相互有意,就继续绑定,如果只是她意味犹存,那我更没必要参与,没意义。”
余琅易早已领略这个小妖精的决绝,她是可以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他抛至脑后。
他便抚住唐鹭的手腕说:“搞什么呢,再这么刺激人,我可就啃你了。”
唐鹭看了眼他手上的咖啡,不说话。
余琅易低头睨着,问:“要么我扔掉,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