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已
男人侧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一会儿能用右耳听吗”,又觉得过于刻意了,没说完就泄下气:“算了,没事儿。”
不知不觉就到男人的次序了。
看着他隔壁的人给他传话,云厘不太明显地侧着身子偷听,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耳语结束,男人看向她。
云厘与他对视,硬着头皮凑过去。
定格几秒。
男人没动,忽然说:“过来点。”
云厘愣住:“啊?”
这话不夹杂情绪,含义却惹人曲解。饭桌上有人忍不住打趣几声。
男人恍若未闻,手肘搭桌,懒散支颐。宛如洞悉了她的顾虑,视线挪到她右耳上,不咸不淡地重复了遍。
“靠过来点。”
第5章
耳边还能听到小小的起哄声,云厘最怕这种阵仗。仓皇抬眼,瞅见他的视线,下意识抬手碰触了下对应的位置。
她忽然明白过来,却又不大肯定。
但从这眼神,云厘能察觉到,他并没存有别的心思。
云厘身子偏了偏,试探性地将另一侧往他的方向凑。
男人同时靠近,距离她耳际大约三公分时停下。气息若即若离,音量压得极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也许是想让她听清,他的语速不疾不徐。
然而辜负这好意了。
云厘一句都没听懂。
说得再严重点。
云厘觉得目前这状况,跟听不见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佛经吗?
云厘懵在原地。
旁边等着传话的知不了没忍住笑:“你这什么表情?”
她没回答,也不敢再拖。在记忆模糊之前,云厘半猜测半背诵,拼凑出一个勉强说得通的句子。
对上知不了也一脸迷惑的表情,她的心理平衡了些。
那应该也没拖后腿吧。
紧张感过去后,云厘才有心思看别人玩游戏。此时才发现,有些人也是用右耳听的。因为这个方向听别人讲话,脸不用朝向众人。
云厘太在意,所以会觉得用右耳听显得很刻意。但对不在意这事情的人来说,他们并不会关注其他人是用哪个耳朵听。
就像她也不会关注别人走路是先迈哪个脚。
思及此,云厘悄悄看了男人一眼。
所以今天玩那个虚拟跳楼机项目的时候,他是就已经发现她左耳听不见了吗?
但当时给她留了情面,没有直接戳穿。
男人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正低着头,意兴缺缺,单手玩游戏打发时间。
是一个单机游戏,叫2048。
目前最大数字已经合成到1024了。
这个时候,话也已经传到尾了。
最后一人是何佳梦。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信心满满地报出答案:“观音菩萨想吃菠萝蜜。”
“……”
包厢内安静一瞬,又哄然大笑。
何佳梦挠头:“怎么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小何你怎么回事,这么神圣的句子你给传成这样。”费水乐了,“不过我还挺奇怪,前面怎么传这么快?害得我以为对面出了个短句子,听到时我都懵圈了。”
徐青宋低笑出声,惭愧又坦然:“抱歉,我实在记不住。直接传的‘《心经》第一段,能背的背一下’。”
他之后的几人也憋笑半天了:“加一。”
接龙止于男人。
确定目标,话题也没持续太久。大家只当他涉猎广,况且《心经》不长,背下第一段也不足为奇。过不久,对面桌也结束传话,以一字之差险胜。
众人调侃几句,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云厘纠结再三,鼓起勇气跟男人搭话:“那个……”
男人停顿,抬眸。
他的睫毛细长,眼窝深邃。双眼皮薄,眼尾天生上扬,勾勒出冷漠而凌厉的轮廓。不带情绪时,就带了难以捉摸的震慑力。
“你刚刚叫我靠近点…”云厘有点后悔了,又不得不继续,“是知道……”
——是知道我左耳听不见吗?
接着说就等于报答案,她及时刹住,巴巴看他。
男人没有回答。
云厘讷讷:“你怎么不说话?”
男人看她,平静说:“你没说完。”
“……”
云厘换了个问法:“就、就是,你刚刚为什么让我靠近点?”
四目对视。
周遭人影纷扰,嘈杂又显得沉寂。就在云厘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点破时,男人把手机放回兜里,随意道:“规则,不能让第三人听见。”
-
这附近刚好有家KTV。
徐青宋似乎是这的VIP,也不用提前预定,进去就被服务员带到一个派对房。空间很大,三步台阶将其分成上下两错层,再容纳十人都绰绰有余。
酒水小吃和果盘陆续送上。
几个放得开的已经拿着麦开始嘶吼,点歌台接连被人占据。其余人分成几堆,要么打牌,要么玩大话骰。
还有些跟云厘一样,坐在一旁聊天听歌。
这桌坐了七八人,好几个云厘也叫不上名。中间位置是徐青宋,正笑着跟人碰杯。刚刚跟他一块来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低眼看手机,又有意无意地往周围扫了圈。
恰在这时,有个女人半开玩笑:“徐总,你刚带的那个帅哥去哪啦?怎么输了还不过来买单?”
云厘的注意被转移。
徐青宋无奈:“人身体不适,放他一马吧。”
女人名叫杜格菲,听何梦佳说是某平台的女主播,今天几乎把在场所有男人的微信都要遍了。她托着腮,继续打探:“是不是女朋友查岗呀?”
徐青宋不置可否。
杜格菲:“没来得及要个微信呢。”
仿若没听懂这言外之意,徐青宋叹惋:“那可惜了。”
“……”
杜格菲明显梗住。
桌上有人噗嗤笑了声。
云厘压着唇角,也有点儿想笑。但过后,心情又平白低落下来。
这情绪不知从何而来,像棵被暴晒的含羞草,蔫头耷脑,丧失精神气。
又像是想投入许愿池的硬币落空。
过了会儿,何佳梦凑到她旁边,小声问:“闲云老师,你想去厕所吗?我不太想用包间的坐厕。”
云厘回神:“有点儿,我跟你一起去吧。”
从包间出来,走廊的灯光昏暗,灯仿佛被糊了一层布。没几步就有个公共卫生间,进入之后,布也随之被掀开。
解决完,云厘出来洗手。
何佳梦已经在外头了,突然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闻言,云厘看向镜子。
何梦佳打量了下,又道:“而且只有右边红。”
“……”云厘也才发现,“我不知道。”
“是不是,”何佳梦嘿嘿笑,“刚刚那帅哥传话离你太近了?”
云厘忙否认:“不是。”
何佳梦压根不信,继续道:“那帅哥像个冰山似的,你看别人跟他搭话都聊不上几句,没想到还会主动撩妹。”
云厘招架不来,只好扯开话题:“你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可能是我之前一直在总部,没怎么过来。”何佳梦说,“我刚刚听同事说,今天早上在店里也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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