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说到这,他又叹口气:“我手上也不想再留钱,陆子璋那小畜生之前就惦记着我这些钱,我怕我之后见他们家过得太惨,一下子心软,就把这些钱添补他家了。”
陆时晏道:“您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真当你爷爷我的心是石头做的?”陆老爷子瞪他一眼,而后感叹:“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心软。等你到我这把年纪,你就知道了。”
陆时晏:“……”
沈静姝看了看头发花白的陆老爷子,再看黑发浓密、容貌俊美的陆时晏,也不禁脑补起陆时晏变成老头子的模样。
不过就自家公公和陆爷爷的状态来看,就算陆时晏变成中年人和老爷爷,肯定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祖孙俩人,一个是陆家第一倔脾气,一个是陆家第二倔脾气,凑在一起僵了好半晌,一个不肯收,一个不肯退。
最后还是沈静姝看不过眼,悄悄把手伸到桌子下,拍了下陆时晏的腿。
陆时晏侧眸看她。
沈静姝无声用眼神道:跟老人家犟个什么劲儿。
尤其这个年纪的老人,你要是不顺着他的心意来,他能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天天记着这回事,最后人消瘦了,病倒了,还不是让小辈们忧心。
对上她清澈乌黑的瞳眸,默了三秒,陆时晏松口:“行,我收下。”
陆老爷子立马喜笑颜开:“这才对嘛,拿走拿走,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他了却一桩心事,暗地里还朝沈静姝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有能耐。”
一物降一物,这个孙媳妇没选错。
这晚,一直在锦园陪老爷子说话到9点,沈静姝和陆时晏才起身告辞,回云景雅苑。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于是洗完澡,她就看到男人从浴室里带出一整盒套。
沈静姝:“……?”
她一把小被子裹住自己,嗓子发紧:“你才出院,注意休息。”
“在医院休息够了。”
陆时晏长臂一伸,关了灯。
于黑暗中,轻咬她的耳垂,不慌不忙地诱哄:“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男人嗓音低沉性感,忽而唱起没什么调的儿歌,磅礴汹涌的温热气息顺着耳尖,触电般一直传递至尾椎骨,这种极致的暧昧与蛊惑,叫最深处灵魂都为之战栗。
沈静姝觉得自己的耳朵都不属于自己了,脸也烫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去掐他的腰,娇嗔:“不许…不许唱了!”
“不好听?”
她轻咬住红唇,声音很小:“不好听!”
“既然太太不喜欢,那就不唱了。”
大掌托住她的脸,微光隐约勾勒出男人深邃俊朗的轮廓,他哑声道:“你嗓子好,唱给我听?”
沈静姝呼吸纷乱,面红心跳:“大晚上的唱什么……唔!”
剩下的话都被封缄于口。
黑沉沉的夜,小兔子被吃干抹净。
意识涣散前,她想起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里有一句词叫:我从此刻不敢看观音。
换做现在,她从此不敢再听小兔子乖乖。
眼皮阖上,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天光大明,有客人登门拜访,她都浑然不知。
直到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发现身侧早已不见男人踪影,还以为他去公司上班,换了套休闲的家居服,慢悠悠洗漱,又慢悠悠地离开卧室。
却在走廊处,碰到端着茶水糕点的李阿姨站在书房门口,
沈静姝刚想和她打招呼,忽然注意到托盘上摆着三个茶杯——
“李阿姨,这是?”
“太太早上好。”李阿姨朝她颔首,又压低声音提醒她:“先生的爸妈来了,正和先生在书房里呢。”
陆时晏的爸妈?
沈静姝眉眼间那股刚起床不久的娇慵霎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和紧张。
公公婆婆怎么会突然造访?
最可恶的是,陆时晏还不叫醒她!
惨了,睡到这么晚,估计他爸妈要对她有意见了。
李阿姨见她脸色变化,也理解媳妇见公婆难免拘谨,于是提醒:“太太别急,先生交代了,您起床后先吃早饭,他会应付好一切。”
沈静姝微愣,旋即一颗心耶莫名安定下来。
轻手轻脚上前两步,她竖起耳朵,试图听一听里面的动静,无奈书房门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她也不再听,决定听陆时晏的,先吃早饭,等他们聊完出来再打招呼也不迟。
“李阿姨,你送进去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提我。”
李阿姨心领神会:“是。”
书房们敲响,推开。
这次,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声响,似在争吵。
沈静姝脚步顿住,眉心微蹙,怎么又吵起来了?
第61章
书房内,烟气袅袅,茶香清雅。窗外浓丽秋色被百叶窗分割成一棱一棱,宛若斑斓画片。
靠窗沙发上,陆维震和叶咏君并排坐着,脸色皆一片肃然。
对座的陆时晏穿着浅灰色休闲衬衫,罩着件墨黑色长款针织外套,一副居家悠闲的姿态,长指执起杯盏,浅啜一口茶水,而后放下,不紧不慢道:“木已成舟,我既然做了,就不后悔。你们今天登门来指责我,是想要个什么结果?”
见他这混不吝的态度,一袭经典小香风套裙的叶咏君脸色铁青,厉声道:“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大伯,子璋也是你唯一的堂兄弟,你怎么能故意设计害他们?陆时晏,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
陆时晏嘴里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清俊眉宇间浮现一抹嘲弄:“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他们叫我不痛快,我就叫他们不痛快罢了,何必说得这么严重?”
“你伯母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嘴巴坏了些,真要干什么坏事也没那个胆量……退一万步说,她是长辈,说你媳妇两句怎么了?难道她沈静姝就那么金贵、那么脆弱,说两句就受不了?”
叶咏君坐姿笔直,皱眉道:“你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亲人都能算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陆时晏静静看她,半晌才启唇:“你不是一向看不上伯父伯母的么,现在又在我面前说什么骨肉亲情?我小时候被伯母挖苦,被陆子璋嘲笑没人要的野孩子时,你在哪?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说骨肉亲情?”
叶咏君一噎。
没能陪伴儿子长大,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这份遗憾,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头,年轻时忙着工作拼事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年纪愈大,事业有成,那根刺也越扎越深,每每想起,都觉得刺痛,想拔……却又没那么好拔。
“从前是我们这做爸妈的,没尽到责任,没有陪伴你长大。”
望着眼前优秀的儿子,叶咏君软了语气,神情也透着几分慈爱温柔:“但你也该理解啊,我们这样努力工作,也都是为了你,叫你过上更好的日子。阿晏,你不能揪着过去不放,人要懂得感恩,你得多想想我们的好……”
话还未说完,就听对面之人冷嗤一声:“我今年28,不是8岁。”
叶咏君卡了壳,不尴不尬看着他。
陆时晏道:“我需要母爱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我不需要,你开始尝试弥补母子关系,让我配合你演母慈子孝的剧本?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那点心思被直白的拆穿,叫叶咏君面色有些难看。
陆维震也觉得儿子这个态度太过冷淡,低声斥道:“阿晏,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她就是有不对,那也是你妈!没有她,就没有你!”
这种母爱伟大、恩重如山的车轱辘话,这两年陆时晏没少听,耳朵都要起茧。
像他们那一代的父母,总爱用“爱”来绑架子女,为他们的“牺牲”所感动,觉得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就该对我感恩戴德,就该对我百依百顺,仿佛子女生下来就是来还债的。
他们从未将自己的孩子,当做一个独立的人,只当做是继承自己意志的傀儡。
“我正式说最后一遍——”
陆时晏放下茶杯,棱角分明的面容不带半分情绪:“你们养我小,我养你们老,这点完全没问题。除此之外,我没有办法提供其他情绪价值,正如你们当初也未曾给予我相应的感情。”
不等他们开口,他继续道:“至于我设计陆子璋的事,结果已经在这。你们想继续和他家相亲相爱,我不阻拦,但我和静姝,与他们再无半点瓜葛。”
叶咏君眉头紧锁:“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为了她,今天可以算计你亲伯父一家,要是哪天我惹她不如意了,你是不是连我这亲妈也算计?”
这话问出后,书房里有长达十秒的沉默。
而这份沉默,也叫叶咏君意识到他的答案。
她顿时有种自取其辱的难堪,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没想到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竟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另外一个女人那边。
陆时晏黑眸幽深,缓声道:“我不求你对我太太多么喜爱,只希望你别再找她麻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稍作停顿,语气愈发严肃:“她是我想要相守终生的伴侣,任何阻碍我和她的人或事,我会不遗余力、甚至不择手段去解决……”
那张薄唇说出不择手段四个字时,眼底似有冷戾锋芒略过。
陆维震夫妇端坐在沙发,神情复杂而凝重。
书房墙上挂着的钟表无声转动,陆时晏淡淡扫了眼,站起身:“我要说的便是这些,爸、妈,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
见他起身要往外去,叶咏君抬眸,又道:“你就不怕叫你爷爷知道,这背后是你在算计,寒了他老人家的心?”
陆时晏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笔直如松。
“我只知道,爷爷希望我和静姝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压着尾音,他抬步离开书房。
那扇实木门“啪嗒”一声闷响,合上,只余陆维震和叶咏君两人坐在沙发上,神情僵硬。
良久,陆维震出声叹道:“儿子大了,咱们也管不住了。”
见妻子沉默不语,他补充道:“你往好处想,从前你不是常常跟我抱怨,说我对我大哥一家太宽宥了吗?咱们不好动手,现在儿子动手解决了这事,你难道不高兴?再说了,阿晏有这手段和心性,咱们也能将陆氏放心交给他……”
叶咏君看了丈夫一眼:“从前我说大哥家不好,你就说我刻薄计较。现在你儿子做了这样的事,你倒是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