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说着,顾青烈自己都乐了。
“你们看,”余富贵看着窗外山坡上,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那是不是团长和政委?”
楚岱怔了片刻,怀里的女孩也从他身上爬起直着身子顺着余富贵指的方向看。
光秃秃的山坡上,两个军装笔挺的人站在那儿,关勋心里惆怅:“虽然我总担心,老首长的独苗苗毁在我手里,但现在他要离开兵团,我还真他娘的有点不是滋味。”
徐政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讲脏话。他在这儿是为了祖国边防,去了海岛是为了祖国海防,你要为他感到自豪。”
“少年儿郎,风姿不减当年。”当初楚岱刚到兵团的时候身上那股子狂野锐利的劲儿毫不收敛,他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后来白延牺牲,他才稳重了些。
车辆经过山坡下时,楚岱一改懒散靠着座椅的模样,身体笔直,朝山坡上敬了个军礼。
关勋一愣,神态严肃,抬手回礼。
等车辆走远了,他忽然笑骂:“这小子……”
余富贵直接让人把车开去火车站门口,他和顾青烈拽着麻袋两头把红薯片扛了进去。
楚岱去买了三张票,顾卿卿来的时候是从内陆中心城市盐城过来的,单程票七块五毛二,现在他们要去南方军区,票价就是九块五毛三,楚岱一共给了二十八块五毛九。
要知道钢厂一级工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六块,车站售票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前这个相貌清隽的男人。
余富贵把他们送进火车车厢,乘客们看到他身上穿的军装自动让出一条道让他们先过,现在的人们对军人十分崇敬,更别说戍边的建设兵团战士了。
“谢谢啊,麻烦各位了。”余富贵一路笑着和乘客们打招呼,找到票上的座位,帮他们把行李都放好。
他直起身子,说:“这下我是真得走了,不过总有再见的那天嘛,咱在哪当兵都是当,永远都是战友。”
楚岱从兜里摸出他给的大前门,拆开,在指间扣了两下,递到他面前。
余富贵一愣,反应过来,抽了根烟,叼在嘴里。
楚岱摸出火柴盒,划燃,手掌拢住火苗,余富贵低头,点燃烟深吸一口。
“永远是战友!”余富贵吐出一口烟雾,咧嘴笑了。
“嗯,”楚岱说:“永远是战友。”
余富贵下了车,他们回到座位坐好。
顾卿卿靠窗坐,楚岱坐在她旁边,顾青烈坐她对面。
超出预计发车时间十五分钟,火车鸣笛启动,一阵浓浓的黑烟腾空而起。
锅炉房热火朝天加着煤渣子,车厢内还是刚来时那股呛人的煤烟味。
顾卿卿趴在楚岱肩头,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荚味,昏昏欲睡。
第56章 红红火火056 借道可以,钱包就别借……
顾青烈睡不着, 出于军人本能,他下意识打量车厢内情况。
他们的座位是两座,右侧是三座的, 现在坐火车的人也不多, 从边城去哪票都贵, 能顶普通人家一家十几口一个月的开销了, 所以很多空座,他旁边也没人。
现在是七点多钟, 有乘务员推着小车卖盒饭, 到了他面前时,顾青烈摇头:“我吃过了。”
乘务员温柔一笑, 点头又推车去了前面。
他们从边城回盐城只要一天一夜, 去南方军区得两天一夜了。
顾青烈身高腿长, 狭窄的座位让他有些憋屈, 一双长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一看楚岱,好嘛,和平时没训练时那副懒散模样不同,脊背笔挺, 双腿安安分分, 左手揽着他妹子的腰,右手放在膝盖上。
“老楚。”顾青烈忽然出声:“想什么呢?”
楚岱掀眸看他, “没什么。”
顾青烈明显不信, 就他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没什么。
多半是舍不得兵团呢。
“别瞎琢磨了, ”顾青烈说:“你还是琢磨琢磨你爹和我哥吧。”
“嗯?”楚岱不解。
“你和卿卿结婚也没跟你爹说吧,就你俩这关系,回去了不得打起来, 还有我哥,”说到狗剩,顾青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卿卿的婚事由他们兄弟俩从部队里找,不让家人插手这件事,是顾灿阳提出来的,当时家里人包括他谁都没敢说不赞同。
卿卿今年十七,过完年就十八了,在村里这个年纪有两个娃都正常,顾家人愣是为了顾灿阳那句话压下了所有打听她婚事的媒婆,直到现在。
顾灿阳这人主意很大,和顾青烈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完全不同。
性子太清冷了,顾青烈打小就怵这个人狠话不多的双胞胎哥哥。
楚岱垂眸看了眼靠在他肩上抱着自己手臂睡得正香的姑娘,唇角微勾,说:“哥,帮忙支个招。”
顾青烈直接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楚岱你也有今天啊。
周围的乘客都一脸莫名看着这边,楚岱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注意影响。
顾青烈靠着椅背,从兜里摸出一把他妹子塞给他的瓜子花生放桌板上,慢悠悠地嗑着,“没招,只能向狗剩证明,你对他妹很好,非常好,比我们自家兄弟对她还好,他才能放心。”
按照他哥那性子,见面估计有场架要打。
不过顾青烈转念一想,换了是他,要是卿卿在南方军区结了婚他也没看到,估计也会想揍人吧。
所以这场架避免不了,作为楚岱和狗剩的兄弟,他也不好拉偏架,到时候只能把卿卿带走不让她看到。
楚岱稍一挑眉,懂了他的意思。
顾卿卿起的太早,实在困得不行,男人在旁边让她很安心,左一觉又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半才醒。
顾青烈正好从棉布袋里把余富贵给他们准备的饭菜拿出来,铝饭盒一揭开香味就飘了出来,顾卿卿顿时清醒了。
顾青烈斜睨她一眼:“呀,没事就睡有吃的就行,这不是老朱养猪场里的猪嘛。”
楚岱起身,拿着军绿色搪瓷杯去了前面餐车给她接了杯热水过来。
顾卿卿就着他的手,吹了一下杯沿,喝了两小口摇头不喝了。
楚岱神色自若,端着水杯,唇角碰到她刚喝过的地方,喉结一滚,慢慢悠悠喝着水。
顾卿卿接过顾青烈递过来的筷子,轻哼:“明天下午就能到南方军区了吧?”
楚岱“嗯”了声。
顾卿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扒拉着青椒炒肉,选了块大肉往嘴里送:“哎呀要见到大哥了呢,大哥肯定不知道我在兵团做了什么,扛竹子搭大棚铲猪粪,我得告诉他才行。”
顾青烈握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这可是你自己要去做的啊,我和老余都跟你说了,不要去扛竹子,晒得跟只黑猩猩一样,是你自己非要去。”
“噢,”顾卿卿眨眨眼,“我跟大哥说是你非要我去做的,你说大哥会信谁。”
顾青烈:“……吃肉吗妹子,哥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肉。”说着,他把饭盒里的肉都扒拉给顾卿卿,自己还没吃一口,就只剩土豆和青椒了。
顾卿卿哈哈大笑,“是我自己要铲猪粪的。”
顾青烈眼看着楚岱毫不在意放下水杯揭开饭盒盖,一个头两个大。
幸好嫁出去了,吃饭的时候你说这个……
楚岱打开自己的饭盒,分了一半排骨和肉给顾青烈,在顾卿卿疑惑的眼神中说:“我胃口也不太好,帮我分担点。”
顾青烈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上道啊小伙。
看着这两男人一唱一和,顾卿卿有些无语。
吃完饭顾青烈去洗饭盒,楚岱起身上厕所,两人一前一后。
乘警时不时在车厢巡视走动,现在是午餐期间,去了餐车吃饭。
有些心思活泛的人之前钻不到空子,现在动起了歪心思。
“借过借过,”身形瘦小的男人擦着顾青烈衣摆往前走,突然脚踢到旁边的座位,撞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啊同志。”
瘦小男人满脸歉意,正要走,被顾青烈拎着衣领子拽了回来。
“同志,”顾青烈眼神不善:“借道可以,钱包就别借了吧。”
他右手拽着瘦小男人衣领,左手摊开,示意他赶紧还回来。
瘦小男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连声喊冤:“同志,您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至于说我偷你钱包?还是想借机问我要钱。”
“嘿,”顾青烈气笑了:“就你那三瓜两枣老子看不上,赶紧的把钱包给我还回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呀!打人啦打人啦!”瘦小男人泥鳅似的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一边喊一边跑:“乘警同志您快管管呀,城里的资本主义打人啦!”
他是看到顾青烈上好的呢料大衣觉得这个傻大个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想顺点钱用用,有钱人家里也不差这几块钱过活吧。
正在他窃喜得手逃脱的时候,装上一个坚硬的肩膀。
楚岱单手插兜,左手把他捞了回来,扔回到顾青烈面前。
顾青烈咧着嘴笑:“哎呀,同志,乘警同志在餐车那边呢,你咋还往反方向跑,走,咱们去说道说道。”
他这回抓紧了,不再小看瘦小的男人,几乎是拎着他往餐车那边走,乘客们纷纷探头看热闹。
现在小偷不是没有,但是很少,乘警巡视得严,抓到了直接下一站扭送公安,除了艺高人胆大自信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手的小偷,其他人只能在下站人多时趁乱偷。
瘦小男人心里慌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
就算从他身上搜出钱包来又怎么样?就资本主义能有钱包,他们中下贫农不配用钱包?这不是瞧不起劳苦大众嘛!
跟谁说他都能说出花儿来。
乘警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用他们过来直接甩着警棍往这边走,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瘦小男人的衣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同志!”瘦小男人抢先告状:“我就不小心撞了这位同志一下,也道歉了,他还不依不挠说我偷了他的钱包,我觉着他是见我人老实想讹我钱,还说不给他就打我!您看他这么结实十个我也不够他打哇!”
最后这句话顾青烈倒是爱听。
听完他的话,看到两人体型的悬殊,乘警愣了一下,但他没有轻信一面之词,“这位同志,你先把他放下来,要真是小偷也跑不了。”
顾青烈看了眼身后的楚岱,见他略微颔首,这才松手。
“你们都说是对方的错,这事简单,这位同志,你把钱包拿出来交给我们,你们俩分别说说钱包里有什么,我对对,然后再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