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荣槿
由于不涉及到金钱,只是娱乐,众人玩儿起来都相当放松。
裴骁南抬手卷起被雨水沾湿的袖口,撑着手肘说:“单。”
开出来是五点。
接下来一盘,他冷淡开嗓:“还是单。”
果然是九点。
……
连着几盘,无论是几个骰子的相加数,裴骁南总是说得精准无误。
一旁的陪酒女晃着婀娜的身姿,放软了语气:“南哥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学学,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裴骁南搅着酒里的冰块,目光没匀过去一分。
生人勿近的气场显然是让女人不要自讨没趣。
“表演怎么不继续了?”
他淡漠地点着烟,打火机的火焰犹如黑暗中最后一丝光明。
青雾升腾,半明半昧,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郑青宇接过话茬:“表演五分钟一场,刚刚结束,裴总感兴趣的话……”
他淡然拒绝:“不必。”
过了几分钟,有人过来跟郑青宇说了什么,随后请裴骁南去到包厢。
时晚寻原以为表演完,她就可以找到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没想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过来打量完她们一行人,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她又抬手指了下时晚寻和周围几个女孩子:“你们几个去包厢。”
时晚寻拧着眉头,焦急的情绪如星火落在平原,一触即燃。
可贸然离开或者暴露身份,会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也说不定。
在情况不明的形势下,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
女人看见包厢里的裴骁南后,神情有几分惊讶,很快招待道:“王总,你来了,不过裴总倒是头一回见……”
被唤作王总的男人看样子醉得不轻。
他戏谑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人鱼,又停留在手腕带了一串铃铛的时晚寻身上,目光龌龊至极。
下一秒,时晚寻被压制着半跪在地上,始终不肯抬头。
她嫌恶心。
时晚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发颤,鼻尖酸涩,眼泪被锁在眼眶里打转。
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远处,裴骁南整个人溺在光影中,凉薄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他以为下一刻这只小夜莺就要忍不住泪流满面失声痛哭了。
可她仍旧倔强地咬着唇,压下眼眶的湿意,倔强的眼神中充斥着些许恨意。
“别碰我——”
时晚寻嘶哑地出声,胃里恶心得翻江倒海,她没东西吐,却痉挛到想干呕。
王总揪起她的长发,神情凶狠:“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时晚寻感知到男人捏住了她的脖颈,对付她很简单,就像是凌迟一只搁浅的沙滩上濒临死亡的鱼。
只要稍稍一用力,或者说多一点时间,她就是风中飘摇的苇草。
毫无还手甚至是招架之力。
裴骁南用指尖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地出声提醒:“王总玩够了?”
在Hour酒吧,这里是他的地盘。过去的规矩怎么样,裴骁南不想了解。
但从此刻开始,必须听命于他。
郑青宇一脸讶异,虽然暂且不清楚裴骁南的用意,但直接一脚踹过去:“你他妈得罪了裴总,还不快点道歉——”
“不好意思啊裴总,是我不懂规矩……”男人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这个女人怎么处置您来定。”
“裴总的意思是……”
郑青宇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是我眼拙,裴总您看上的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郑青宇使了个眼色,招呼手下的人将时晚寻拎到裴骁南面前。
时晚寻跪在地板上,只能看到挺拔的身影不断靠近。
男人皮鞋锃亮,脚步像是卡着机械钟,每分每秒都踏在她的心尖上。
裴骁南站定,垂下鸦羽般的眼睫,居高临下地盯了她一会儿。
这种时候,她确实是被束缚着的夜莺,他才是掌控着生杀大权的国王。
“会求人吧?”裴骁南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
时晚寻明了他的意思,有的人心理扭曲,单纯享受弱者对自己的跪服。
流逝的时间里,就连空气也静止。
于是她将指甲抠进掌心,为了记住这种痛,嗫喏启唇:“求你……”
裴骁南用修长的手指把着她的下颚,犹如看死物的眼神令时晚寻打了个寒颤。
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危险与矜贵杂糅在一个人的骨子里。
郑青宇适时开口:“裴总,这女人怎么处理?”
裴骁南夹着根烟,燃起猩红的光,口吻随意道:“让她自己选。”
“愿意做老子的女人么?”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弯下腰,一把锐利的尖刀抵上她脖颈。
刀口距离她太近,只要稍不留神,可能都会割开肌肤。
时晚寻屏住呼吸,一不小心撞上他的眼神。
两人间暗流涌动,宛如水面聚合的浮萍。
她这才完整地看到男人的五官。眉骨深邃,瞳仁漆黑,眼皮褶皱很浅,浓密的眼睫投下一层阴翳。
气质贴合于活在阳光下的病态。
问话很干脆,选择就这么摆在了她面前。
要么跟他走,要么死。
时晚寻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点头的那一下,一直锁在眼眶里的泪水才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裴骁南把刀扔在地上,头也没回,后面的烂摊子全交由郑青宇处理。
郑青宇凝眉,一副撞了邪的表情:“靠,裴总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
时晚寻被安顿在Hour楼上的酒店,房间还算宽敞明亮,布置偏简约奢华风,空气浸着鼠尾草的香薰气息。
她想,自己也许不算劫后余生,或许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前途未卜,性命攸关,运气差点,死在今晚也说不定。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裴骁南叮嘱说:“张姨,找身换洗的衣服给她。”
老妇人手脚倒是麻利,给她备好了浴袍和一条标签都没撕下来的裙子,随后未置一词地退了出去。
浴室内,时晚寻褪下演出衣服,只能听见衣料摩挲的声响。
出来时,房间只剩下她和裴骁南两个人。
时晚寻心下忐忑,拿不定他的主意,只能佯装镇定地坐在沙发上。
被掐过的脖颈和还没愈合的伤口的痛感,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不知道是碰过什么嫌脏,裴骁南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拭着手指。
从这个角度,时晚寻只能看到他的手背偏白,就连手指也修长骨感。
裴骁南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边走边解开了衬衫最顶上的纽扣,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一枚红痣嵌在脖颈间。
再往下,是一枚透着碧绿质地的玉佛。
他的身影处在半明半昧间,单是看颀长的身姿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头顶的水晶吊灯很晃眼,她眯了眯眼睛。
时晚寻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感受着男人的一点点靠近。
她镇定下思绪开口:“你……”
没想到裴骁南反倒先说出口:“今晚,你要跟我睡一个房间。”
既然做戏,就要做表面上的全套。
他语气很淡,平静得如结冰的湖水。
时晚寻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能不能求你放了我?”
这恳求仿佛比刚才要真诚点儿。
虽然这位裴总身份未明,但她已经山穷水尽,除了求人,再无他法。
最后的最后,时晚寻也要给自己一个拉扯试探的机会。
裴骁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有当即回答。
他抬眼逡巡,女孩儿穿着最简单的棉质睡裙,肌肤瓷白如玉,眼神透着一汪清水。
虽说手臂受伤的位置已经没有再流血,可怎么看都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