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诀与廖敏之 第37章

作者:休屠城 标签: 校园 花季雨季 现代言情

  廖可可在超市门口玩,看见范代菁,远远地喊了声:“舅妈。”

  任怀曼听见廖可可喊,笑着从超市迈出来:“嫂子,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来看看敏之。”

  廖可可喊舅妈,其实范代菁是表舅妈。

  两家的亲戚关系还算近,范代菁的丈夫是任怀曼的表哥,从早就认识,任怀曼当年考幼师,还是这位表嫂建议的。

  廖敏之考进了北泉高中,恰好范代菁任教高一,就把廖敏之划到了自己班上,高二升学也跟着范代菁,算是一点小小的特殊照顾。

  廖敏之一个人在家里呆着,看着范代菁来,慢腾腾地喊了声范老师。

  范代菁看他眼下一抹淡青,知道他大概还是难受,任怀曼倒水过来,说他这几天一直在吃感冒药,昨天已经有点发烧,耳鸣也有点严重,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慢慢好转。范代菁知道这情况,拍了拍廖敏之的脑袋,叹了口气,出去和任怀曼聊天。

  严重的不是感冒,也不是生病,而是随着抵抗力下降,给听力造成的影响——生病越多,听力下降越快,廖敏之的残余听力越来越少,为了保护最后一点声音,他要尽量保证自己不生病,特别是感冒这种小病——因为耳损的原因,它通常伴随着头晕和耳鸣,耳鸣的尖啸声回荡在脑子里,廖敏之会失眠和烦躁,又是对听力的一道损伤。

  贺兰诀鼓起勇气去找顾超,她这几天都恹恹的:“廖敏之,他怎么了?”

  “感冒。”

  不用说,罪魁祸首是她。

  她低头蹭着鞋尖:“很严重吧?”

  “感冒倒不严重,不过他有很严重的耳鸣,需要多休息,教室太吵了。”

  “顾超。”她吞吞吐吐,“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第27章

  “我已经跟范姐请过假了, 明天过去看看。”顾超抱着手,“你也不用担心,他没什么事。”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 放假后顾超也要回邻市, 走之前去探望下廖敏之和廖可可——廖可可很喜欢这个会打篮球的帅气哥哥,顾超会笑眯眯地逗她玩, 会说很好听的话夸她漂亮,会耐心听她说话, 不像自己亲哥哥,闷闷的像个回声筒。

  贺兰诀听他说明天去,倒是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删了廖敏之的□□,想要主动联络,又迈不过那个槛, 不联络, 心里又憋得难受。

  顾超看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想了想:“你……不一起去?”

  其实这事也挺奇妙的,怎么会是廖敏之呢——这同桌俩之前某些举措, 说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勉强能解释, 但那天第一个发现、并主动去找贺兰诀的人, 怎么会是毫不相干的廖敏之呢?

  廖敏之这种万年安静平和的性格, 怎么会因为一个何雨濛闹僵了呢?

  贺兰诀给顾超造成的自恋, 有没有可能, 是冲着旁边的人来的呢?

  顾超那天看见贺兰诀穿着廖敏之的外套,廖敏之伸手拦住他和况淼淼的多嘴, 好像回味出点什么。

  简直开天眼一样豁然开朗。

  贺兰诀烦恼地皱着脸, 犹豫问:“方便吗?他……会不会不欢迎?”

  “有什么不方便的, 探望同学而已,你跟我一起,咱们去跟范姐打个招呼。”

  范代菁欣然点头,答应了贺兰诀的请假,温声叮嘱:“各科老师发下的资料,还有布置的任务,你们也给廖敏之带一份,他一个人在家,有同学去看看他也是好的。”

  贺兰诀买了水果篮,顾超看她一路忐忑,几乎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幸福便民超市”门口摆着一摞的年货,任怀曼正和买东西的客人说话聊天,看见顾超领着个女孩从路口走过来,远远地喊她阿姨,笑盈盈从收银台出来,朝着两人招手。

  顾超以前来过这几次,跟廖敏之家里人还算熟,每次过来,任怀曼都待他很亲切,时不时也惦记着给他送点吃的。

  任怀曼笑道:“范老师说你们要来看敏之,我不让,怕耽误你们功课,到底还是来了,可可也一直念着顾超哥哥。”

  顾超推了下贺兰诀。

  她迎着头皮上前,也跟着喊了声阿姨:“我是廖敏之的同桌,叫贺兰诀……”

  任怀曼从没听过自己儿子说过贺兰诀,但也知道他同桌是个女孩子,略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容貌清丽,神情微怯,乖乖巧巧,一眼招人喜欢。

  儿子有朋友来看他,当母亲的当然心里宽慰,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拿零食饮料,还没来得及多说,突然脆生生一句“顾超哥哥——”

  廖可可从隔壁店铺飞奔过来,直扑顾超:“你来啦。”

  连任怀曼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儿跟自己亲哥感情马马虎虎,倒是对只见过几次面的顾超念念不忘。

  正是年底,小超市生意甚好,任怀曼走不开。

  “本来我是该亲自招待,但你们几个同学在一起说话,可能也不爱我在旁边插嘴。”任怀曼摸着女儿的小脑瓜子,“可可,你帮妈妈招待客人,带哥哥姐姐回家去。”

  任怀曼又把钥匙递给几人:“敏之听不见敲门声,你们把钥匙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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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可可拽着顾超的衣袖往家里去,好奇打量着贺兰诀:“姐姐,你是那个嘴很馋姐姐吗?”

  贺兰诀:“啊?”

  “我哥书包里经常会有好吃的,巧克力,小饼干,进口糖果,每次都不一样,我哥都不吃,扔在书包里,被我偷偷翻出来吃掉了。”她语气带着残怨,“我妈说喜欢吃零食就是小馋嘴,不让我吃零食。”

  顾超憋着笑:“你可不就是小馋嘴。”

  贺兰诀有点脸红:“可,可能吧。”

  这边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廖可可带着两人进了单元楼,用钥匙打开门。

  屋里有点暗,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

  廖可可很懂事:“我哥哥听不见,要走到他房间他才知道,他晚上耳朵不舒服,现在可能在睡觉,也可能醒了,我去喊他。”

  顾超跟着廖可可进去,贺兰诀还站在门口,听见廖可可喊了声“哥哥”,而后是兄妹两人的低声交谈,廖敏之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听不清话语。

  而后有脚步声过来。

  廖敏之看见顾超时,神色还是平静的,再晃到贺兰诀身上,目光闪了闪,本来就皱着的眉纹路更深了。

  “你怎么来了?”

  贺兰诀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听说你生病了……”

  “我带她来的。”顾超把手里的果篮放下,“你好点没有。”

  廖敏之压根没看顾超,自然也没听见他的话。

  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神情燥郁,气场不耐烦又冷淡,朝贺兰诀走过去:“进来吧。”

  顾超:……这是把他当空气啊。

  廖可可小大人一样,殷勤招待大哥哥大姐姐,端出了果盘,打开了电视,还搬出了自己的玩具和故事书。

  廖敏之神色疏离,惜字如金。

  贺兰诀欲言又止。

  顾超看着这两人,再看看廖可可,试探问:“要不,你俩去别处聊聊,我陪可可玩一会?”

  廖可可当然说好:“顾超哥哥,我们玩游戏好不好?我也有游戏机,可以玩俄罗斯方块。”

  廖敏之轻轻掀起眼皮,起身走开。

  贺兰诀坐了会,从书包里掏出老师发的讲义。

  她磨磨蹭蹭过去,他就抱着手,倚在房间门口等她,默默地盯着她。

  贺兰诀把手里的复印资料递给他:“老师发了些资料,都是这个学期的重要知识点,让我们寒假在家复习,下学期开学就有考试,要考这些内容。”

  “谢谢。”他接过资料,转身进了房间,模糊回了句,“进来坐吧。”

  房间向阳,陈设简单干净,角落摆着张铁质单人床,一个窄衣柜,窗台下是书桌和椅子,另一堵墙是一面满满的旧书柜。

  廖敏之把东西放在书桌,拉开百叶窗帘,房间霎时亮堂起来。

  他伸手推窗,老式的四扇玻璃窗,木头边框的油漆已经斑驳,窗户外纵横封着几道生锈的细铁丝,冬日的暖阳照进来,金色宣纸一般铺在书桌上,滑落在老旧的地板上,灰尘随着微风在光亮里慢悠悠游动。

  他示意她在椅子上坐,桌上有几个黄灿灿的砂糖橘,廖敏之递给她一个,自己也捡了一个,坐在书桌对面一张靠墙的小凳上。

  那张凳子很小,很矮,像是廖可可的小凳,他身姿很低,抬头却正好能对上她的视线。

  贺兰诀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书桌上还摊着张做到一半的英语试卷,助听器也搁在桌上——廖敏之没戴助听器,他坐在椅子上,身体浸在阳光里,苍白的脸颊却匿于暗处,手里捏着砂糖橘,目光漫无目的,沉默又隐忍。

  “你还好吗?”

  “好。”

  “感冒很严重吗?”

  她看得出来,他有点儿憔悴和疲倦,勉强提起精神,压抑着脾气应付她。

  “不严重。”

  “顾超说,你有很严重的耳鸣。”

  “还好。”

  “你的耳鸣……是一种什么声音?蚊子嗡嗡声,还是咔嗒声,还是蝉鸣的那种?”

  来之前,她搜了一下耳鸣的症状,想知道他经历的是什么。

  他目光凝住,看着她:“我不知道。”

  贺兰诀愣了下。

  “很多声音我没听过。高频持续性耳鸣,应该就是,蝉鸣声。”他解释,“夏天的蝉鸣。”

  让夏蝉在耳边喊上一个小时,人都会抓狂,在耳朵里持续喊上一整天,谁都会崩溃。

  贺兰诀紧紧抿唇,声音低落下去:“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他淡声回。

  两人静默了很久。

  其实并不静默。

  门窗都开着。窗外就是一条巷子,远处有来往车辆按喇叭驶过的动静,近处有周边小孩笑闹奔跑、玩摔炮的声音,加上客厅的电视声和游戏音效。

  这屋子真的很吵。

  他们就在这嘈杂的声音里彼此沉默着。

  廖敏之剥开了手里的小橘子,砂糖橘颜色鲜艳,剥起来也很容易,他用指甲把橘皮破开,略酸的果香飘散,露出饱满小巧的橘瓣,仔细捻去附着的白丝,指尖略微用力,橘瓣打散,再捻一瓣噙在齿间,唇舌一点力道,果肉清甜凉爽。

  “廖敏之,你能听见这些声音吗?”她小声问,“外面有十几种声音,你一个都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