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坠珠葡萄
人家大学生,明明说的是乱码来修,可这主板现在明显是进了水之后被烧坏了,应该是老板在维修的时候,失手把水倒在上面,导致整个主机部分都烧坏了。
大学生在那骂:“没那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两天前我把MP3放你这修,虽然是乱码,但好歹屏幕还是亮的!你给我修得开机都开不了,你丫修不了就早说!”
老板明显早就留了一手,摆烂又无赖地怼回去:“维修都有风险,你到我这修,就是默认了风险。”又在那讥嘲:“原厂嫌贵修不起,我们这维修才收你多少钱,你心里没个数啊?走走走,别在我这闹。大学生就是事儿多!”
单星回一下没忍住,本来路过的腿,又倒退了回来:“瞧不起谁呢!大学生就他妈该是大冤种儿?你做生意不老实,还埋汰我们大学生?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你在这条街上的生意,做不了长久!”
两个站在门口的大学生一脸懵逼,突然冒出来的这人,是谁啊?
单星回指了指桌上MP3的碎尸,拧头对他们冷酷地说:“你们是屏幕乱码才来修吧?现在的问题是,这个MP3的主板明显被泡过了水,有烧坏的痕迹。我话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们自己体会吧。”
老板脸色一讪,碰上来砸场的,心里擂起了小鼓:好家伙,哪来的专业维修工?居然一眼能看出毛病所在。
昨天他在修理MP3的时候,座机临时响了,他起身去接电话,一时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一整杯的热茶,几乎全洒在了MP3的主板上,饶是手快,这主板还是没抢救过来,彻底废了。
单星回睚眦必报地瞪了老板一眼:大学生又不都是傻子,记住,不要轻易得罪大学生!
瞪完,头也不回的拧头就走。
然后,他听见身后又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暴吵。
这回是大学生占了上风,骂得老板狗血淋头。
单星回勾起唇角,露出了报复性的胜利笑容。
这社会上,有四大弱势群体:老人、女人、小孩,还有大学生。
大学生简直他妈不配当人。在社会人眼里,大学生就是人傻好骗的代名词。在社会上,谁不把大学生当软柿子捏?大多数的老板,给大学生支付的兼职薪水,向非洲看齐。可他们对大学生的工作要求,却比正式工还要严苛。一听你是在校大学生啊?就恨不得把你这单纯的菜鸟,利用压榨成一张薄薄的纸片人。
欺负谁呢?单星回坚决不惯着这种行为。大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未来几十年,支撑起这个国家整体素质的重要组成部分。
亏待谁,都别亏待大学生!因为亏待了大学生,这种恶性循环就会一直贯穿始终下去,上一代被坑惯了,习惯性地去坑下一代,美其名曰:当年我也是这么被坑过来的。
一坑接一坑,还整出了个代际遗传。这样坑来坑去,这社会还能好吗?!
单星回觉得他爸这点就很好,一点儿不欺负手底下的学生。单星回知道的,跟他爹同个项目组,有个教授,那简直把手底下的研究生当孙子使。平时打饭、打热水、跑腿交水电费,辅导导师的孩子写家庭作业,甚至直接上手,当孩子的枪手去参加各种竞赛评比。
二十四孝的保姆,都比那些研究生有尊严。保姆还有工资呢!大学生被白嫖了不说,还得一个劲儿地摆好脸,捧着老师。人家一个不高兴,随便给你穿穿小鞋:这个数据不满意、那个实验欠严谨,一个学期的心血,说推倒重来就重来,延毕更是一道催命符。
不是学生愿意上赶着去陪好脸,而是形势逼迫得学生,不得不低下头,去整这些跟学业毫无相关的琐事。
单星回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青冷,沈岁进瞟见,诧异道:“你去买个饮料,老板捅你马蜂窝啦?”
单星回把冰镇的酸梅汁递给她:“别提了,一些宰大学生的黑心商贩真晦气。以后你有什么电子产品坏了,别来这条街上修,又黑又菜。你拿给我,没准儿我都能帮你修好。”
沈岁进知道他打小就喜欢鼓捣那些机器的运作原理,段汁桃甚至称她的“爱子”为:“拆家能手”。
沈岁进想起来,他说明天要去市场上买空调,劝他:“你明天要去买空调?先别买吧,我估计单叔叔这回回来,校办会给批锦澜院的别墅。现在政策变了,京大的福利房能在市面上销售,不再只能被京大折价回收。前两年强哥他们家,就把老平房脱手卖掉了,给强哥在上海买了套房子,作为他和北北姐的婚房用。不过他俩,你也知道,闹过分手,这婚到现在都没结成呢。”
单星回说:“强哥上个月和我说,年底他和北北姐,要回北京结婚摆酒。这回总不能再黄了吧?”
沈岁进:“是啊,那阵子吾阿姨着急忙慌地要出手房子,到处托人打听谁愿意接手。因为强哥给家里说,他和舒北北那年要领证。后来不知道他俩怎么回事,这婚就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结。这回再黄,不太能吧?这两年北京房子涨价多,吾阿姨觉得卖得早,亏了,就着急上火的。”
羊肉串烤好了,新疆人特别大方地多送了沈岁进两串。
他好像记得单星回似的,指着单星回说:“小伙子,是不是以前来过啊?很久没来了吧,我有点印象。”
生意人,说话真真假假的,未必就是记得你,而是战术性地套近乎。
单星回以前听这个老板说普通话,觉得全是一股子新疆馕味儿,得竖起耳朵好好听,才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时隔几年,老板的普通话进步好多,单星回就着哔啵作响的炭爆声,囫囵听,都能听得明白。
单星回点头说:“小时候经常来,后来搬家了,就没来过了。”
以前经营羊肉摊的是一家人: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孩子。
现在老板生意做大了点规模,烧烤摊边上摆的桌子,都增加了五六桌。在满座的客人之间穿梭的,多了好几张十七八岁的新疆少年面孔。
可能是老板的远房侄子或者什么亲戚之类的吧。
老板特地把那两串送的,从一大把羊肉串里拨了出来,单独递给沈岁进:“送你们的,以后常来啊?”
老板真会做生意,俄罗斯套娃似的,送了两串,就想着从他们身上挣下一笔生意,难怪这烧烤摊能干倒其他烧烤摊,制霸这条街,经久不衰。
被老板的搭讪打断了一下,沈岁进横嚼了一口手上的羊肉串,接着说:“刚说到强哥他们家卖房子。这房子不是卖了吗,吾阿姨和张教授就没地儿住了,他们俩为了强哥倒不挑,张教授和汪主任的关系好,就让汪主任给他们申请了筒子楼里的小单间。结果房子卖了,强哥的婚却没结成,吾阿姨心里不是滋味极了,觉得白忙活一场,好好的平房小院儿,作成了没有独立卫生间的筒子楼,连做饭都得在过道里的公共炉子上做。现在段阿姨马上要回来了,吾阿姨心里肯定更难受了,原本她们俩就特别要好,住一块儿多好呀!”
单星回心里吐槽:难怪呢!有吾阿姨在,自己大舅那点破事儿,早就被捅到段女士面前了。
吾女士可是老平房那块儿的八卦先锋,勘察能力,绝对一流。还有,强哥这人不厚道,居然一直没和他提过,他们家搬家了。如果段女士知道自己的老邻居,从平房搬走后,去挤了筒子楼,一定要偷偷摸一场眼泪。
段女士就是那样的人,见不得别人吃苦,特别希望自己的好闺蜜,人生是一路往上走,而不是被迁着鼻子走下坡路。
下坡路虽然好走,但特别容易摔倒。
其实也不怪张强故意瞒着,而是吾翠芝也好面子。如果被人知道,自己一把年纪,跟着教授丈夫,从独院小平房,搬去了筒子楼小单间,活到这岁数,居然还越活越不如从前了,总觉得这是落了难,才会发生的事。
于是吾翠芝就让张强别往外声张。
吾翠芝唯一的慰藉就是,把北京房子卖的钱,给儿子在上海安了家落了户,并且还拿到了蓝印户口,以后孙辈在上海上学,也不用愁了。只等以后老张一退休,她就和老张搬去□□儿子儿媳妇带孩子。
单星回有些可惜:“我妈特别惦记吾阿姨。有一年暑假,我妈领我回兴州探亲,临走的时候,吾阿姨送了我妈一条真丝裙子。那条裙子,我妈到现在还时不时拿出来穿。这回回北京之前,还特地去商场,给吾阿姨买了一条名牌裙子。我妈平时都舍不得给自己买那么贵的裙子,可送给吾阿姨,她掏钱掏得可高兴了。”
两人沿着长巷走,沈岁进感慨地说:“真想早点见到段阿姨。”
她看见段汁桃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就能知道,她的妈妈,如果活到这个年纪,会是什么样子的。
单星回听出她语气里的哀愁,马上力挽狂澜,开始逗她:“沈岁进,除了Winnie熊,我还特别想送你一件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沈岁进仰头看他:“什么啊?”
嗳,他吃羊肉串的样子,怎么还有点痞帅的性感?
微微瞄了一眼,马上把视线调到别处去,自动避嫌。
单星回说:“下回吧,下回我去国外参加竞赛,我就给你买。”
他见过许多香港女生爱穿那个牌子的高跟鞋,尖头的,上面还有许多铆钉。单星回欣赏不来,但她们女生好像特别中意这个牌子的鞋,可能是不同性别的审美差异?不重要了,她们女生喜欢就好。
沈岁进昨天参加音乐会,穿的是带跟的鞋子,单星回还以为她很争气地长高了很多。但是昨晚去她家楼下找她,她穿着拖鞋出来,一下又暴露了她的真实身高。
今天穿平底运动鞋的她,站在他身边,头顶的位置,才刚刚够到他的上唇尖。
“是什么啊?”沈岁进很好奇。
单星回神秘地笑笑:“下学期我应该还有个数学建模的团队赛在国外,到时候我给你买。”
沈岁进皱了皱鼻子。
这人真损,让她猜,又不告诉她是什么东西。
真讨厌!
耐心的等她把手里的羊肉串全都啃光了,单星回一边接过她手里所有的空竹签串子,一边问:“看电影吗?”
沈岁进想了想,时间还早,看场电影大概一两个小时,散场时间应该不算太晚,就说:“好呀。”
单星回收集好了所有的空竹签,对沈岁进说:“拐角那里有个垃圾桶,我去扔下垃圾,你在这等我。”
沈岁进觉得单星回好像变勤快了?以前他对她可没这么殷勤,有时候他犯懒,她使唤不动他,她就会去跟段汁桃告状,冤枉单星回欺负她。
段汁桃可护着沈岁进了。沈岁进在她面前,把嘴巴轻轻一瘪,段汁桃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觉得一定是单星回的糙毛病又犯了,肯定是他干的坏事,委屈了沈岁进。
单星回从小嘴巴贱,段汁桃心里有数,回头一准儿把单星回修理一顿,给沈岁进出出气儿。
单星回去扔竹签,不过六七米开外的距离,再回来的时候,沈岁进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来一个男的。
沈岁进乖巧的偏仰着头,认真盯着那个男生,在说话,时不时还特别没防备地冲着那个男生在笑。
单星回心里,顿时蹿起一股无名之火。
嘁,他早就注意到了,沈岁进今晚一整晚,压根儿不拿正眼瞧他。
但凡她的目光,稍一碰上他的脸,她就把头假装很自然地微微偏转角度,转过去。
咋,他的脸上是带刀带刺能放箭啊?
也没扎瞎她的眼啊?
单星回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的,觉得这人长得还没他好看呢!顶多稍微有那么点儿小帅吧?单星回小心眼地盯着那男的,认真琢磨了一番,还是觉得那人连中帅都不够格。
沈岁进盯这男的,盯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这让单星回心里很不爽。
臭着一张脸回去,摆冷腔说:“沈岁进,看不看电影啊?”
沈岁进用眼睛斜他,这人发什么疯啊?
去扔个垃圾,又碰上什么黑心商贩了?
沈岁进给他介绍:“这是我们系的刘师兄,暑假去电视台实习呢。最近央视1台,有个很火的新闻纪实报道,就是带他的师傅选的题。他师傅的导师,还拿过普利策奖,我们新闻界的最高荣誉奖。”
单星回在心里默默“哦”了一声。
他师傅、他师傅的导师,拿了什么奖,有多牛逼,跟这姓刘的有半毛钱关系吗?
沈岁进真蠢,这男的摆一些跟他没半毛钱关系的牛逼例子,沈岁进就被他轻易哄了进去。
刘哲伸出手,礼貌性地和单星回握手打招呼。
单星回的手,插在裤兜里,半天没应他的茬儿。
沈岁进气得暗暗踩了他一脚,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单星回被沈岁进踩了一脚抗议,这才拧着眉,施舍般地把手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很敷衍地一晃而过跟他沾了下手。
刘哲倒是一点不尴尬,不卑不亢地说:“小单,听小进说你们俩是发小。我说呢,平时很少见她一个人在学校附近晃悠。”
停,打住!小单?
单星回在心里不耐烦“啧”了一声,呛了回去:“我叫单星回。”
别他妈小单、小单的叫。谁跟你这么热乎啊?你爷爷我,也没比你岁数小多少吧?
刘哲的后脖颈僵了僵,笑容轻微裂开,继续维持表面的和善礼貌:“呵呵,天气热,人就容易浮躁。小进,我先回宿舍了,明天还得早起去台里。对了,下学期的专业课笔记,我给你留着,你到时候有空,找我取啊?”
单星回把手插进裤兜,漫不经心地开始四处乱瞟。
心里却早已经是白眼翻天:用得着吗,专业课笔记?薛岑说沈岁进期末考考了年级第二,他考老几啊?还真敢教!
沈岁进这几天去图书馆借阅新闻采访实录的书,正愁下学期的新闻采访课没预习的思路,忙谢道:“好的,谢谢刘师兄,我有空Q/Q上联系你,你之前加我,是网名单字一个“哲”的号吧?”
刘哲点了点头:“对,你随时call我,我基本上都在线的。”
刘哲扬了扬手里打包回去的凉面,和沈岁进告了别。
沈岁进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等人走得比较远,确定刘哲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了,沈岁进扭头就对单星回发火说:“你哪根筋搭错了?对人这么不礼貌!”
单星回扯了扯嘴角,有点烦躁地说:“人和人是有磁场的。我和他磁场不合,嫌他碍眼不行吗?”
沈岁进真是服了他:“那你也得弄点场面话糊弄过去呀!谁都跟你一样,摆着个臭脸,把不喜欢挂在脸上,这世界满大街可能都得在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