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坠珠葡萄
沈岁进赶紧起身把他扯到身边来:“嘘——!小声点儿,院子里都是大人呢。”
段扬明白了,缓缓地大力点头:“我擦,我二哥这是见不了光啊?”
沈岁进问他:“你二哥到底怎么样了啊?我听段阿姨说,他好像没多大事儿?”
段扬:“是没多大事儿,就是听说他的头发……”
沈岁进:“头发怎么了?被火烧没啦?”
段扬坏坏一笑:“那倒不至于。明天他就出院了,哈哈哈,到时候你自己瞧。明天你来看他吧?”
沈岁进想起来在院子里听段汁桃说,单星回在医院里大发脾气,嚷着要把他舅舅送进监狱,可她好像记得,段扬就是他大舅舅的孩子吧?
可段扬看起来,怎么还和单星回关系很好的样子?沈岁进想不明白,可是一看段扬这孩子好像又有点儿明白过来了。他的身上,有一些单星回的影子,都是那种没心没肺又疯玩疯闹的性格,眼神里透着一股聪明和机灵。
沈岁进说:“明天他什么时候出院呀?”
段扬:“听我姑说呆一晚没什么事儿的话,应该一大早就回来了。嘿嘿嘿,你想他啦?”
沈岁进想海扁一顿这小屁孩儿,他那张嘴,怎么不学点好?简直和他二哥一样欠。
“明天你什么时候来看他呀?等他回来我就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做好准备。”
沈岁进:“谁说要专程来看他了?我从国外回来,给他带了点东西,明天把东西带给他,顺道路过而已。”
段扬:“哦~~~晓得啦,‘顺道’嘛!~”顺道两个字,尤为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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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星回在医院待了一晚,身上待的都长出了虱子似的,浑身不对劲。
大活人进一趟医院,别提多遭罪了。他妈非得摁着他在医院住一晚才放心,事实是,他有手有脚骑了两三天路,累到极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急诊室昨晚来了好几个骨折的病人,那个鬼哭狼嚎,一茬儿接一茬儿,简直快把单星回闹疯了,根本没有睡眠质量可言。
早上八点半医院的医生护士开始上班,单星回第一个冲到护士台,要求护士去给自己办出院。
绝了,同病房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是哀嚎就是□□,大半夜成宿成宿地闹,天微微亮,有的人却已经叮铃当啷地起来洗漱吃早饭。
经此一遭,单星回是打死再也不想去医院了。
打了个出租车,回到家还不到九点。
客厅和饭厅连着的地方被烧了一段,段汁桃就把饭桌摆到了院子里的露天下。
昨晚和吾翠芝徐慧兰她们聊的晚,快十一点,人才全散了。洗洗收收,躺下都快一点了。
快九点,她和单琮容才起来,眼下在院子里喝稀饭就小菜。
段汁桃抬腕看了眼手表,惊道:“儿子,你这么早就出院了?”
单星回进门把下巴往天上一横:“人在医院都快待疯了。这地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根本没法休息。让你报案报了吗?别跟我说你没报,你再护着段志强,”
单星回小心眼的不得了。一想起来自己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小干花束,还没送给沈岁进,就差点儿被段志强给毁了,火气蹭蹭地上头。加上以前段汁桃有时候会在他耳边念叨,姥爷怎么偏心大舅二舅,不让段汁桃继续上学,新仇旧恨加一起,让单星回简直克制不住地想亲手撕了他!
段汁桃百口莫辩,什么叫她护着段志强?她也想治他呀!
单琮容问他:“吃早饭了吗?”
单星回睨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段汁桃,以为她还在保段志强,怒火中烧地说:“妈,你没事儿吧你?段志强就差亲手把你儿子送走了!这房子借他住几年,已经跟他够客气了,结果咱们家的这场火,还是他放的,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吗?”
单星回公报私仇,不怕再给段志强的身上的旺火,再多添两把柴,将他的罪行,一桩一件数落出来。
单琮容让他注意一下措辞,段扬还在家里住着呢,家里隔音差,一口一句段志强,让段扬伤心了啊?
“没大没小,再混蛋也是你亲舅舅,血缘关系跑不了。没吃早饭,先去洗个手坐下车,我去给你盛稀饭。”
单星回不依不饶:“管我吃没吃呢,我现在问你们,这案子你们去派出所报了吗?!”
段汁桃又气又怕,怕他再和昨天在医院里发疯一样,自己治不住他:“报了报了。你这孩子,从小就犟,有什么事儿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让我在你和你舅中间选,你妈又不傻,肯定选你啊!”
真是被这逆子气死,想做什么就必须得给他办到。段汁桃知道的,若不依着他的性子来,单星回恐怕能把家里闹个底朝天。
单琮容有心想压制一下儿子的冲脾气,无奈单星回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多头,自己的气势无形中就矮了一大截。
单星回这才肯松口:“早饭没吃呢,我自己去盛。”
他进厨房去盛饭,段汁桃吓得半死,还以为他又要无法无天地闹起来,心有余悸地对单琮容压低声音说:“你儿子现在脾气可真臭!这脾气,随了谁啊?”
单琮容在心里腹诽:还能随谁?你年轻的时候,不就这个样儿吗?
这会儿上午九点多,太阳已经渐猛起来了,坐在院子里吃饭,拨几口稀饭到嘴里,身上就热出了一层薄汗。
段汁桃想着客厅一时半会修不好,就让单琮容想办法临时在院子里搭一个棚子。晴天还好说,晒点儿就晒点儿,要是下雨了,一家人难道淋雨吃饭吗?
夫妻俩正低着头私语,见单星回盛了饭出来,活像见了阎王一样,马上噤了声,闷头拨碗里的饭。
段扬这时候起来了,从单星回的房间穿戴整齐出来,揉着睡眼问段汁桃:“小姑,我听见二哥的声音了,他回来了吗?”
单星回盛了碗饭出来,岔开腿在饭桌前一坐,“你小子眼睛呢,你哥我这么个高大壮,你看不见啊?”
段汁桃起身去给段扬盛稀饭,在饭桌下偷偷踢了单星回一脚,让他对段扬说话客气点儿。这么大人了,别欺负人小孩儿。
段扬兴冲冲地跑到单星回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把嘴悄悄附到单星回的耳边,轻声说:“我二嫂昨晚来家里了,她说今天她还来看你。不过,二哥,你这新发型砸回事儿啊?绵羊小卷毛吗?”
单星回捏着鼻子说:“臭小子,早上起来没刷牙吧你?赶紧给我去刷牙来吃早饭。”
单琮容见他们哥俩处的还是这么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吃完早饭下桌了。
段扬被他唬的还真捧手呵了口气,讷讷说:“还好吧?我的嘴真那么臭啊,二哥?”
单星回快笑死了,段扬怎么这么不禁逗呢,煞有介事地揶揄:“是啊,一会儿刷牙,牙膏挤多点儿。”
段扬老实地点了点头,有点臭美地说:“二哥,你一会儿去理发吗?理发带上我,我也想剃头。”
单星回:“去啊,你不是说你二嫂今天来看我吗?”
第60章
单星回吃完早饭,就领着段扬去巷子附近的理发店理发。
好多年没去,那家老式的理发店,居然连老板都换人了。原本剃头的老爷子,把行当传给了儿子,儿子在美容美发学校集中学习过,回来接手理发店,将店面升级改造了一番。
单星回观察了下,以前来这儿理发的,多是一些大老爷们,随剃随走,贼利索,话一点儿不多。现在不一样了,店里坐着叽叽喳喳的妇女,在和店里的各种师傅请教该烫什么款式的头,该漂染什么时髦的颜色。
男士理发12元,女士烫染50起步。
果然还是女人的钱好挣啊,一个头价格相差快5倍呢。
老板当初在店里给他的老爷子打下手,单星回就和他混得挺熟的。单星回一进门,刚好老板在,马上认出来说:“是小单吗?好多年不见了,你爸呢?你们都从香港回来了?”
单星回把段扬推了出去:“是啊,最近从香港回来了,帮我找位好点的师傅给这位小朋友。函哥,你看我这发型还有救吗?”
老板凑近一瞧,伸手去单星回的发梢捻了一下,捻出了黑末,惊说:“这是用的老式火钳子烫头法啊?”
还是一不小心,烫过了头的那种。
单星回:“被火给燎了一下,发梢就有点儿燎坏了,函哥我不剃板寸,你给我想想办法啊!”
今天沈岁进还要来找他呢,大板寸有点像劳改犯,会毁掉他一世英名。
老板揽过他的肩,引他上软皮转椅上坐。
“放心吧,一定给你设计个帅到爆的发型。”
单星回瞧老板信心满满的样子,还真就信了他的手艺。
结果半小时以后,单星回对着镜子里,头发长度只比板寸稍微好那么点儿的自己,心想:什么时候,全国理发师,才能听得懂顾客想要的理想长度啊?
服了!
段扬的头发也被一剃子理成了板寸,兄弟俩从理发店出来,像极了刚刑满释放的劳改犯1号、劳改犯2号。
单星回还想回家拣一顶帽子戴上得了,一帽遮百丑,谁知段扬驻足在原地,指着对面的方向,惊讶叫道:“那不是二嫂吗?”
单星回抬眼去瞄,还真是沈岁进。
这会儿才十点半,她这么早就来看他了?
单星回给段扬塞了五块钱,喊他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别当电灯泡。
段扬乐的笑没了眼,奶奶给他零花钱都是一块两块地给,二哥出手好大方啊!
屁颠屁颠地扬着钞票,准备上小卖部买辣条和冰棒。
沈岁进迎面走来,早就看见他了,隔空喊话:“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呀?”
单星回挠挠脑袋,觉得自己这是上去献丑,别别扭扭、磨磨蹭蹭地走上前。
沈岁进打量了他一下,吐槽:“你这是被呼和浩特风干了啊?又黑又瘦,发型还挺特别。”
公路赛车有那么好玩儿吗?三十几度的天儿,在大公路上死命骑,人都烤出油了。半个月前见他,还是挺白净的一小伙儿,现在闪朔侵扌值堋�
单星回注意到她怀里捧着一个陶瓷玩偶,问道:“这什么啊?你这么早,是准备上我家看我吗?”
沈岁进耸了耸肩:“不然呢?”
“喏,送给你的。”沈岁进把怀里的手工小狗陶瓷塞到他怀里。
单星回低头一看,忽然明白过来,沈岁进为什么要送给他这个陶瓷玩偶了。
陶瓷玩偶的釉面不算光滑,有手工拉胚的粗糙和线条感,单星回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小狗陶瓷像极了花卷——通体雪白微卷的毛发,背上有奶牛一样的黑斑点。
“我在南法逛一家手工陶瓷品专卖店的时候碰上的,也太像花卷了!我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必须买下送给你,它可是你亲如手足的胡小花呀!”
单星回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把信全都看完了?”
沈岁进傲娇地微微拧头一笑,“早看完啦,单小刀。是不是你也自己嘴贱的像飞刀,才给自己取一个这样的江湖诨名儿啊?”
单星回仔细打量着手上的小狗雕塑,轻叹说:“可惜了,当初我应该把花卷的骨灰留存一点,装进这小狗陶瓷里就挺好的。”
沈岁进马上追问:“你把花卷火化了啊?葬哪儿了?”
单星回:“坐游轮夜游维港的时候,把骨灰盒沉下去了。花卷特别喜欢夜里上维港遛弯,学校那么大,还有那么多的坡它完全不稀罕,唯独爱维港的夜风和水。我和我爸妈三个人商量了一下,把花卷送完宠物火化后,就把它的骨灰葬进维港的水下。”
沈岁进有点伤感:“花卷什么时候没的?好想它呀……”
她也很想妈妈的那只路卡。
为什么出现在她生命中的这些小狗,离别都是那么悲伤呢?
单星回安慰说:“自然老死的,特别懂事儿,安安静静的在自己的狗窝里睡没的。我爸一早起来要去遛它,带它出去解手,谁知道那天我爸起来,伸手去摸花卷的时候,它的身体都凉透了。那一天,正好是我的高二下学期期末考结束后的第一天,我们一家还打算周末领它去山上徒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