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坠珠葡萄
单星回:“强哥买过呀,我刚搬到家属院的时候,强哥正兴头上玩狗呢。花鸟市场的狗买了一只又一只,一星期又一星期,简直变着花儿似的换狗。吾阿姨骂他败家,不许他再买了,他才稍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应该是被花鸟市场的小摊贩给坑了。怎么可能买了那么多只,每只都活不过一星期呢?这事儿绝对有猫腻。”
司机凑进来说:“难怪了,这么多人都踩了坑,看来花鸟市场上的狗还真不能买。”随即补刀道:“但你们这只狗,五百买的还是贵。”
单星回对沈岁进挑了挑眉:你看,是得说五百吧?就五百,师傅还觉得咱们是傻子被坑了,咱们要是报了实价四千五,司机一准儿要把我们俩直接送精神病院去。
沈岁进做了个“幸好、幸好”的表情,觉得单星回有时候还真聪明,见着什么样的人就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路上时间还长,单星回让她先眯一会儿:“这会儿下午太阳旺,最容易犯瞌睡。你累了就先在车上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的博士掀开狗眼望了一下沈岁进,又沉甸甸地合上了眼皮。
沈岁进打了哈欠,觉得下午自己挑狗好兴奋,那股兴奋劲儿过了,现在就有点乏力了。
单星回坐的离她近了点,抬高了自己的左肩让她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睡会儿吧。”
沈岁进有点儿不好意思。
单星回看着她越来越沉的眼皮,直接伸手把她的脑袋拨到了自己的肩头,命令说:“该睡就睡,累了别硬撑着。”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瞄了一眼两个年轻人,嘴角扬起了一个畅意又回味的笑。
突然有点怀念,学生时期暗恋班上某个女同学,女同学发作业本给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羞涩又别扭。
年轻真好啊,那种怦然心动,互相陌生又彼此小心翼翼向对方靠近的感觉,一生中好像只发生在懵懂的青葱时光里。
*****
下午的时候,段汁桃和单姥姥在家里折腾菊花冻冻。
煮开的杭白菊凉茶撒入凉粉和冰糖搅拌均匀,过滤出凉茶里的菊花和杂质放着晾凉,两三个小时,菊花白凉粉就做好了。
段汁桃还熬了一锅浓稠的薄荷糖水,浇在切好的菊花冻冻上,又甜又透心凉。
送走了老父亲,段汁桃觉得这个家再也没人给自己添堵了,不由神清气爽,吃着菊花冻冻都觉得特别消火。
单星回和沈岁进捧着小狗和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段汁桃在书房里给单星回掸灰尘,见他们两个回来了,叫住他们说:“买着狗了呀?白白小卷毛儿,小模样怪可怜见的。”
单星回的笑容非常克制:嘿嘿,妈,一会儿你知道这小东西“美丽”的价格,你可能就不会觉得它可怜了。
段汁桃放下鸡毛掸子,忙去厨房给他们盛菊花冻冻,才刚放进冰箱冰了不到半小时,也不知道凉度够不够。
沈岁进捧着博士到电风扇前坐下,对着风口猛吹。
怎么下出租车巷子口到这儿一小段的距离,自己就走得快要蒸发了一样?脖子上都快沁出汗了。
单星回让她把狗先放在书房,自己先把简易的折叠铁笼子搭好。
“老板说了,到了陌生的新环境,最好把它先关在狭小的空间里,有利于它消除空间恐惧。”
沈岁进观察博士下地的模样,它可真不像犬舍老板说的那样怕生。博士到处转,到处凑鼻子嗅,甚至还有苗头想在犄角旮旯里尿尿做标记。
它一点儿没有初来乍到的怯生,相反,像极了一个来点兵点将的威风凛凛狗将军,这儿就是它的地盘,是它的沙场。
眼见着博士要在书桌腿上蹲着拉尿,单星回大喝一声:“单博士,你有点儿脑!书桌是你的厕所吗?”
沈岁进微微一愣,单博士?还有名有姓了。博士跟着他姓单吗?
小博士被单星回暴喝一声后,又开始戏精上身,在喉咙间发出可怜的呜呜叫,演技升级,这回还配合了浑身剧烈颤抖。
沈岁进心疼的护着它说:“单星回,你瞧瞧你,和一只狗置什么气。它才多大呀,又刚离开了妈妈,撒个尿怎么了,没准儿是害怕才撒的。”
这话就差说成:它还是个孩子,杀人放火又怎么了。
单星回觉得博士绝对是狗界老戏骨,不对,它才两个月,是小戏骨。这家伙变脸也太快了,自己骂它一句,真怀疑它直接给自己演个尿失禁。
前一秒还在书房里耍威风,后一秒就变成了超级无辜楚楚可怜的小奶狗,滴溜溜的小眼睛还告状似的仰头巴望着沈岁进。
奶奶的,这不是买了只狗,这是买了只冤家!
段汁桃盛了两碗凉粉进来,博士马上围着段汁桃的拖鞋转。
段汁桃被它舔的哎哟哎哟的叫,露出来的脚趾,不一会儿就沾满了博士热情的口水。
段汁桃:“这小狗比花卷性格好。花卷刚来咱们家的时候,可怕生了,一点儿不让人抱。我喊星回去小商店给它买了两根火腿肠,都没有把它哄亲热。”
单星回:“那是因为我爸从汽车站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它刚被人类伤害过,可防备了。”
他忽然觉得博士这样没心没肺,见谁都亲的性格挺好的,小蠢狗无忧无虑从没受过人类的伤害,心理健康又快乐。如果沈岁进的人生没有失去妈妈,她的性格也一定和博士一模一样,身上从来没有被伤害过的痕迹,无论何时何地从来不知悲伤为何物。
单星回看向沈岁进的眼神突然变得怜惜。
段汁桃又开始了和沈岁进的滔滔不绝模式:“小进,晚饭也在这儿吃吧?你单叔叔知道你买了狗肯定还要回来的,刚刚说去买只乌鸡,晚上家里炖乌鸡汤喝。”
沈岁进为难地说:“我出来一天了,还没和梅姨说呢。”
段汁桃打发单星回去跑腿告知梅姐一声,走路去锦澜院那也就七八分钟的距离,又不是多远。
“这会儿才四点不到,梅姐不一定在做饭,我让星回跑去和梅姐说一声别做你的晚饭了,晚上就在家里吃。星回她姥姥下午从火车站回来,一直念叨你呢,这会儿领着段扬去买汽水了。”
单星回给沈岁进使眼色,喊她一起走。
沈岁进心领神会:“段阿姨,那我和星回一起走吧,刚好我回去换身衣裳,都被汗浸湿了。”
段汁桃点头说好,“早去早回,让梅姐别跟我们客气,段阿姨炖好鸡汤等你啊。”
*****
沈岁进回到家里,沈海森正在楼下拣冰箱里的冰啤喝,见到单星回和沈岁进一起进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老单家的那个大逆子啊?
居然长这么高了,身上的肌肉也忒结实了。嗯,长得比单琮容好看些,那根高耸出奇的鼻子让沈海森都快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掺了老外的基因。
黄种人的鼻子,也能这么高啊?
笔直修长,鼻翼又不会太外扩,就连鼻孔都长得特别精致秀气。大约因为整个人长得太俊秀了,偏黑的肤色矫正了他身上的那股秀美之气,显得阳刚又少年气。
沈海森心想:单琮容老奸巨猾,唯独拿这个儿子一点办法没有。单星回就是单琮容这只老狐狸的克星,嘿嘿,单琮容也有吃瘪的一天。
沈岁进进门给单星回找了双男士拖鞋,摆到他的脚边,跟开放式厨房里站着的梅姐和单琮容介绍道:“爸、梅姨,这是单星回。”
梅姐惊道:“天,小单都长这么大了?多俊朗的孩子啊,长得跟单老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对,比单老师好看多了。”
沈海森转身又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啤处理,晃了晃易拉罐,问单星回:“能喝酒吗?”
单星回:老丈人这是一上阵就要考他的酒量啊?
沈岁进抢着说:“爸,你自己喝就行了,干嘛叫别人喝酒!喝酒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换上拖鞋,径直去冰箱给单星回拿了瓶冰依云,给他挤挤眼,喊他快喝,不然一会儿她爸还得逼他喝酒。
梅姐也帮腔:“喝水好,海森,小进说的对,喝酒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瞧这个夏天还没过一半,你的啤酒肚就跟吹了气的气球一样。渴了好歹也喝喝水呀,别光顾着喝冰啤酒。”
沈海森在这个家真是一点地位没有,不仅女儿念叨他,保姆也管着他。
沈海森向单星回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准备拿着自己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开溜。
“星回,你坐哈,沈叔叔楼上电脑里国际象棋下到一半,先上去应局。”
沈岁进看着沈海森仓皇落跑的上楼背影,叹口气摇摇头。爸爸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呢?越不让他喝,他越是要偷着喝。
“梅姨,晚上我去星回他们家吃,段阿姨说做了我的饭。”
梅姐道:“中午已经在他们家吃了,晚上怎么又去呀?”转头对单星回说:“真是麻烦你妈了,怪不好意思的,小进晚上还是在家吃吧?”
单星回:“我爸特地去给沈岁进买了乌鸡,没事儿梅姨,沈岁进以前也经常在我家吃饭啊,客气什么。”
一边说,一边给沈岁进使眼色,示意她上楼换好衣服就下楼。
晚上吃完饭,刚好一起在巷子里遛狗呢。
沈岁进上楼火速换了条湖蓝色的蓬摆裙下来,单星回站在楼梯扶手拐角的地方等她。
看着她像一位淑女一样甩着翩翩裙摆走下来,单星回脑海中,不知怎么浮现起了《泰坦尼克号》里的一幕。
电影里,Jack也是这样,满心满眼都是Rose的在楼梯下等待着。
Jack转身回眸间,等来了他最心爱的少女正款款下楼,正如单星回此时此刻的心情。
第63章
原本定的搬家日子是下周三,正好那天单琮容没有出差去外地讲座。但单姥姥讲究搬家得挑个吉日,翻了翻老黄历,下周日子都不太好,最近一个宜搬家的好日子在下下周的星期二,差不多往后顺延了一星期。
单姥姥勤快,这会儿还是大夏天,已经开始琢磨着给家里钩冬天的毛拖鞋。
烧掉的平房这几天叫了泥瓦匠来捯饬,单姥姥忙前忙后地给三四个工人做饭、烧下午点心。
单琮容去深圳出差了,段汁桃就喊吾翠芝和自己一起上家具市场逛逛,慢慢把新房子里的家具看起来。
段汁桃原本打算给老平房安一个电话,但马上要搬家了,现在安电话到时候还得把电话挪到新房子里去太麻烦了,便打算忍忍,捱过这几天,有什么事儿就勤快点往吾翠芝住的筒子楼里跑。
段汁桃出门的时候,好心想把博士带出去也遛遛。可每回想带博士出门,博士总是被单星回捷足先登一步带走了。
段汁桃从吾翠芝那儿回来,和单姥姥吐槽说:“星回最近咋这么勤快呢?以前遛花卷也没见他这么勤快啊,每天早上都是琮容把花卷牵出去去遛。星回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嫌贫爱富啊?花卷是土狗,博士是纯种狗,花卷是捡回来的,博士花了四千五。他对博士也太偏心眼儿了吧?”
段汁桃一不小心把博士的价格说漏嘴,单姥姥在矮靠椅上钩鞋面的动作顿住了,一双老眼从厚厚的老花镜片后面露出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四千五,啥狗啊?”
又老谋深算的深看了一眼段汁桃:“你也是打年轻过来的,星回为啥遛狗遛的勤,你不知道啊?”
单姥姥把钩好的一扇鞋面收了针,满意地把毛线拉伸平整,她打算把钩的第一双拖鞋送给沈丫头。
沈丫头喜欢狗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每回来家里就把小狗抱的不松手。单姥姥隐约记得,家里以前也有一双钩了小狗花样的毛拖鞋,那小狗图案模样还是照着花卷儿的样子钩的。被混账儿子儿媳住了几年,那双拖鞋翻遍了家里都没找到。
段汁桃对着自己说漏嘴价格哈哈打马虎眼儿,又被单姥姥点了一下,惊说:“不会吧……?星回和岁进,他俩从小就这样玩啊?”
话说到最后,其实已然没了笃定。
没想起儿子最近在卫生间里捯饬的超长时间,段汁桃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单星回这是出息了啊?沈家丫头不会瞎了眼,真看上自家的逆子了吧?
段汁桃心里不确定,忙问单姥姥:“妈,你瞧出来两个年轻人之间有意思了?”
单姥姥喊她把客厅斗柜抽屉里的鞋底拿给自己,她要把钩好的鞋面缝到鞋底上。
“你儿子的眼睛,就差镶在沈家那丫头身上了。每回她来,你儿子一准儿先去卫生间洗个澡换身衣裳,再死拉着狗出门,说要一边遛狗一边送沈丫头。咱家博士才多大呀,每回出去就是被强迫遛上一两个小时,回来你没瞧见小博士就趴在地砖上,压根儿一动都不想动了吗?”
段汁桃高声叫道:“我说呢!博士刚来咱家活蹦乱跳的,怎么最近老是没精打采的趴在地上,原来是被遛的体力透支了啊?!天,也太遭罪了这小东西!单星回这臭混蛋,搞对象就搞对象,咱家小博士还小,禁不住他瞎遛!”
单姥姥接过段汁桃递过来的鞋底,段汁桃探了一眼母亲新钩的鞋面,看出来上面的图案就是博士,“妈,你这是钩的博士呀?可是我的脚大,38码,这鞋底你买小了,才36码呢。”
单姥姥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嗔她:“你想的倒美,谁说是给你钩的呀?段扬快开学了,我最多再呆半个月就回兴--------------丽嘉州去了。开秋北京凉的早,你搬了新家,我想给你们全家钩一套毛拖鞋。街上卖的,哪有自己做的真材实料啊?沈家丫头喜欢狗,我这是给她钩的呢。我瞧她老是上我们这来玩儿,我得给人家专门也备上一双拖鞋。桃儿,你记着啊,我这双鞋是给沈丫头备着的,家里无论来什么客,都不许给别人穿,只能让小进单独专用。”
段汁桃“啧啧”了两声,觉得妈这会儿估计在心里,都已经幻想着抱上重外孙了。
“你哥的事儿,也不知道派出所办的怎么样了。你爹估计前两天估计已经到兴州了,我料想着警察要是真去找你哥嫂,他们听到风声,一准儿也肯定逃回去了。兴州山高皇帝远的,料他们也不敢再来北京了。上回你哥你嫂子给你打了多少的房租?我想着再给你五千,你这房子重新装修都得费不少钱。昨天下午装修师傅收队了,我问过师傅,这回你简单弄了弄房子,都花了七八千。妈这几年也攒不下什么钱,你哥嫂的两个孩子都扔给我和你爹养活,手里就只有五千来块的私房钱了,原本是想慢慢攒着自己养老用的,靠你哥哥嫂子们,妈这辈子是无望了,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