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清雪
小孩儿的声音还挺蛮横的,听着就是熊孩子,这孩子她只在当初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因为她的威胁,杨新洁不敢来娘家,她自然也没有再见他,只是没有想到小小年纪,就这么熊。
这边王香苗因为即将能有孙子抱了,本来心情美着呢,可是听到外孙要打死自己,脸一下子就黑了,正要出口教育孩子,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杨新雨对着王金宝扬起巴掌:“你要打死谁,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杨新洁哪里能让妹妹欺负儿子,扬起巴掌就要打人,杨新泽赶紧过去把妹妹拉到身后,然后目光沉沉地看着杨新洁:“姐,你忘记大哥起说的话了,这个家你还是少回来。”
“这里是我娘家,我爱来就来。”
杨新洁敢打妹妹,可不敢打弟弟,要不然她爹娘纵然对她愧疚,但是也不会再容忍她,所以她现在只能色厉内荏地吼。
“娘,我要吃肉。”
因为杨新泽的加入,杨新洁暂时收敛了,可是王金宝不干了,他娘可是说了来姥姥家吃肉的,杨新洁没好气道:“你娘我都要被扫地出门了,还吃肉,吃屁都没有。”
“哇哇,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王金宝直接坐到地上打起滚来,这是他最近才跟他堂哥学的,在家里只要他们这样,爷奶还有爹娘总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今天来了姥姥家,可不就如法炮制了。
王香苗看外孙这样也心疼了,赶忙过去哄:“金宝啊,姥姥家没肉,可是有大白兔奶糖,有麦乳精和奶粉,你吃这些好不好?”
杨新雨在旁边跺脚,那都是嫂嫂的哥哥给嫂嫂补身体的,虽然她平常爱吃,但也只吃大林哥带来的便宜零嘴,比如水果糖啥的,这些她可是都不碰的,娘如果给可金宝,嫂嫂还怎么补身体,于是便反对道:“娘,那些都是嫂嫂补身体的。”
王香苗看着衣服上面滚的全是灰尘的外孙,满脸心疼地道:“金宝能吃多少,不会耽搁你嫂嫂补身子的。”
“我要喝麦乳精,我要吃大白兔奶糖。”
王金宝可是知道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比肉还好吃呢,于是也不滚了,赶紧爬了起来嚷嚷道。
王香苗见外孙不闹腾了,便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姥姥给你拿。”
说完就要抬步向江楚珊所在的东厢房而去,结果又被小儿子杨新泽给拦住了:“娘,嫂嫂怀孕了,医生说需要补养,麦乳精本来就不多了。”
王香苗犹豫了,比起外孙子,当然孙子更亲,而就在她犹豫的档口,王金宝已经在杨新洁的示意下,已经跟个小炮弹一样地跑向了江楚珊的房间,边走还边喊:“妗子,我要吃大白兔奶糖,我要喝麦乳精。”
而这边的江楚珊也正要掀开帘子出来,眼瞅着王金宝就要撞到自己,她赶紧护着肚子躲开,而王金宝因为闷头,一时没有刹住车,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哇……”
这一次这熊孩子才是真正的哭,而不是像刚才干打雷不下雨,这下杨新洁不愿意了,拔腿就过来把儿子给抱起来,然后腾出一只手,就要打江楚珊。
江楚珊哪里能让她打,闪身躲开,而杨新洁没有打到人,伸出胳膊就要推人,这可把王香苗吓坏了,赶忙喊了一声:“住手!”
说完还想跑过去过去拦着,现在儿媳妇的身子,可经不得摔呢,可是由于动作太急,结果就左脚绊住右脚,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而她顾不上疼,现在满心只想着自己孙子千万不能有事。
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王香苗倒下的那一刻,杨新泽和杨新雨这对小兄妹发力狂奔,在杨新洁的胳膊碰到嫂嫂的时候,一起使力气把她给撞倒了,因为用力过猛,他们俩跟着一起也摔倒在地上。
江楚珊捂着自己的肚子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一般地靠在门框上喘气,而杨家摔倒在地的几个人,看到她没事儿,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也跟着松了口气。
“好啊,我好心回娘家看爹娘,你们竟然推我,今天我就修理修理你们这两个不知道尊敬大姐的兔崽子。”
杨新洁骂了一声,然后爬起身便要去打弟妹,只不过她刚站起来,脸上就挨了一耳光,是江楚珊打的,如果说她以前只是看不惯这个大姑姐,那么现在就是恨了,来到这个年代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她差点害了她的孩子。
余光看到公公回来了,离她的位置不远,而小叔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也在她旁边,知道自己打人后能够全身而退,便抬起胳膊扇了她一耳光。
“你竟然敢打我!”
杨新洁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满是恨意地瞪向江楚珊,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娶了她,她大弟弟不会威胁她,小弟小妹也不会推她,还有先前那么多的陪嫁,舍不得给她哪怕一块布头不说,竟然还威胁她,现在还打了她的脸,新仇旧恨加一起,她果断地抡起胳膊就要打回去,可是却被人抓住了扬起来的手。
“爹,你放开我!”
抓住她胳膊的人是从公社回来的杨栓福,结果他刚回来就看到老伴儿倒在地上,她大闺女竟然要打儿媳妇,他顾不得去扶老伴儿,赶紧去阻止大闺女打人,她儿媳妇还怀着孩子呢,要打出好歹来,他咋跟儿子交待。
“放开你干啥,让你打人啊。”
杨栓福虽然年老,而且腿脚又不利索,但是毕竟是男人,力气比起杨新洁来只大不小,他说着话,便把闺女拽到了一边上。
“爹,既然你也站你儿媳妇那边,那么今天你儿媳妇打我和我儿子,还有你儿子闺女把我这个姐姐推倒在地的事儿,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一个交待。”
杨新洁揉了揉自己刚才摔倒被摔疼的屁股,对着她爹大声嚷嚷,要说小时候她还怕她爹,可是自从嫁人后,她每次回娘家来作妖,她爹都因为愧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忘记了,小时候她爹打她的痛,也忘了对父亲的敬畏,敢对她爹大声嚷嚷。
“给你交待,好啊,现在就带着你儿子,给老子滚!今后没有我的允许,这个家你休想再踏进来一步。”
越是好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是厉害,杨新洁吓住了,自从她嫁人后,她爹还没有这么大声吼过她,结果今天不仅仅吼她,竟然还赶她走,还不让她回娘家。
“好好好,我总算看出来了,在你和娘眼里,儿子是宝,闺女是草,舍得给儿子娶媳妇出500块钱的彩礼,闺女出嫁却只有五块钱陪嫁,真是我的好爹娘,不让我来,我今后还不来了呢。”
说完扭身抱起儿子就走,王香苗已经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见闺女被当家的赶走,赶紧追着跑了两步:“新洁啊,你爹在气头上说的话,当不得真,你别走啊。”
“让她走,没人欠她的,把她养活大,一没有饿着她,二没有拿她换彩礼,我们做父母的责任也算尽到了,没有必要惯着她。”
杨栓福气着对王香苗说道,大儿子说得对,大闺女不能再惯着了,要不然再任由她作下去,她跟娘家兄弟的情分就作没了,没了娘家兄弟的撑腰,就大闺女那性子在婆家可得不了好。
而王香苗不懂他的一番苦心,看着听了当家的话,身影僵了僵,然后脚步又加快了的闺女,又看了看神色愤怒的当家的,她谁也劝不动,急地直拍大腿:“咋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杨新雨在旁边撇嘴道:“娘,我们愿意好好说,我姐愿意吗?”
杨新泽也跟着说道:“这次我姐的确做的过分了,幸好我嫂子没事儿,要不然我哥可不好说话。”
王香苗见俩小的这么不待见他们亲姐,气道:“她是你们大姐。”
杨新雨翻白眼:“那她也要有大姐的样子才成。”
而杨新泽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显然非常赞同妹妹的话,气得王香苗拿手颤抖着指着他们兄妹说不出话来。
而江楚珊看婆婆的态度,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闺女是亲生的,再气也舍不得真怪她,虽然婆婆嘴上把她当闺女,但是听听就好,今天把杨新洁气走,她也有份,为防婆婆回过神来怨怼她,她不如先下手为强。
“哎哟,娘,我肚子疼!”
王香苗顿时顾不上大闺女了,赶忙过去扶住靠在门框上的儿媳妇:“珊珊,疼得厉害不?当家的,赶紧去借骡子车,咱们去公社卫生所。”
江楚珊赶紧虚弱地说道:“不用去卫生所,我就是刚才躲金宝的时候,扭到腰了,腰疼带着肚子疼。”
“哎哟,赶紧去炕上躺着,我给去给你拿红花油,给你搓搓。”
王香苗关心则乱,江楚珊赶忙阻止:“娘,我怀着身子呢,不能用红花油,您别着急,我歇歇就好。”
“哎哟,我都急忘了,小雨,你去烧点热水来,我给你嫂子热敷下腰。”
王香苗拍了拍脑门子,然后吩咐闺女去烧水,她可不放心让儿媳妇一个人硬挺呢,杨新雨赶忙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嫂嫂那么好,她可不希望嫂嫂有事。
“嫂嫂,你除了肚子疼,还有哪儿不舒服?”
杨新泽顶替了刚才妹妹的位置,然后关心地问道,还不忘给嫂子使了一个眼神,那就是尽管往严重了说,江楚珊好笑,原来他的小叔子是个芝麻馅的啊。
“嗯,心还慌,不行,我想吐。”
杨新泽赶忙拿了一个痰盂过来,端着让嫂嫂吐,结果江楚珊还是啥也没有吐出来,但是不妨碍又把家里人折腾得人仰马翻,她发誓,她恶心真不是装的。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折腾,王香苗倒是不在意大闺女气冲冲离开家的事儿了,闺女重要,但是孙子更重要。
而杨新洁这边抱着儿子气冲冲地往家走,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自己回娘家的目的来了,想让弟媳妇回娘家说一声,让她娘教她裁缝,结果一闹腾,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要说她会有这个心思也不是偶然,而是她婆家大嫂子撺掇的,说什么学会了裁缝手艺,就能见天吃细粮,没看见她弟媳妇的娘家吃好的,穿好的,钱哪儿来的,除了江楚林的工资,就是裁缝手艺挣的钱了,她怎么能不心动。
结果回到娘家光顾着闹腾了,正经事一个字都没说,有心想要回去,可是想到她爹的态度,她还是改天再回去吧。
“弟妹,咋样,你弟媳妇儿答应让她娘教你裁缝手艺了没有?”
刚回到婆家,婆家大嫂就过来问,杨新洁不想让她小看,便下巴一抬:“她敢不答应。”
婆家大嫂意外道:“你弟媳妇真答应让她娘教你手艺了?”
杨新洁心虚之下,便有些不耐烦:“我说了她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叫我说几遍。”
“呵呵,今后你也是手艺人了,学会了手艺可别忘了你侄女啊。”
石桥村大队的杨文明的老婆是她小姨,让杨新洁找江楚珊学手艺就是她小姨出的主意,裁缝手艺只要杨新洁学了,她就能从她手里学到,就算江楚珊不愿意让她娘教,她们还能挑拨她们的姑嫂关系。
江楚珊折腾了出来麦秸秆编织和玉米芯制糖,让江国平在石桥村大队威望大增,她姨夫今年的支书选举,眼瞅着就又没戏了,她们怎么能够不怨怼江楚珊。
不过这些江楚珊不知道还有这内情,可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愿意教杨新洁裁缝,别说她差点害了她的宝宝,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就是冲她的性子,她也不想教,省得她得寸进尺。
“珊珊,你咋样了?”
王香苗拿过毛巾给她热敷腰,边热敷边说,江楚珊只管哼哼喊疼,不疼,她怎么能对她大闺女生怨。
“珊珊,你大姐她性子直,其实没啥坏心眼的。”
可惜她到底低估了当娘的慈母心,她婆婆最后还是忍不住替闺女说好话,不过那也得江楚珊愿意听,然后她喊疼的声音更大了。
“娘,你还替大姐说话,我小侄子差点就没了。”
不过江楚珊不能说的话,她小姑子倒是没有顾忌,孩子没有大人的心思深,她只认准一个道理,那就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王香苗心虚道:“你嫂子这不是没事儿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江楚珊的火气,也顾不得装疼了,直起身来:“娘,您这是巴不得我出事儿,是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亲孙子,您不疼,我找人疼去。”
说完便下了炕,穿上鞋,就要往外走,王香苗脸黑了黑,但是想到儿媳妇的身子,还是赶紧拦着:“哎哟,你慢点,还怀着孩子呢。”
江楚珊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地往外走,而杨新雨在旁边非但不拦着,还火上加油:“娘,您还知道孙子啊,我还以为您眼里只有外孙呢。”
“珊珊,你这是去哪儿?”
江楚珊刚出房门,就和柱子叔走了一个对面,她赶忙换上笑容,问道:“柱子叔,您咋来了?”
柱子叔表明来意:“过来告诉一声,你要的织布机和纺纱车都做好了,你看啥时候去家里头抬?”
“哎哟,这我可不敢做主,毕竟是杨家付的钱呢,我一个外人哪儿敢多话。”
这话说的就有些阴阳怪气了,而且说话时候,眼睛里还带着冷意,柱子叔姓江,和她娘家是没有出五服的本家,而且跟他们家又一向走得近,她今天在婆家受委屈了,自然要找娘家人撑腰了。
王香苗脸色真是青了白,白了青,她不过就是替大闺女说了句话,儿媳妇就这么落她的面子,还家丑外扬,真是太不懂事了。
“柱子兄弟,我呆会儿就叫人去家里抬。”
杨栓福在旁边赶紧打圆场,可是柱子叔可不好糊弄,江楚珊这侄女是他看着长大的,她在婆家受欺负了,作为娘家人,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珊珊,这是咋了?谁给委屈受了?”
说完冷冷地看了眼王香苗:“不怕啊,咱们老江家的闺女都是宝,婆家待的不开心,咱们就回家。”
然后又跟杨栓福说道:“那织布机你愿意啥时候抬就去抬,不过事先说明,我们家没人手帮忙,你自己想办法。”
顿了顿,不看杨栓福老脸上的为难,跟江楚珊说道:“珊珊,走,跟叔回家!”
江楚珊眼眶微红地点头:“嗯!”
这感觉真好,被欺负了,有人帮你出头,不像上辈子,孤零零的一个人,所有的委屈只能默默地咽回自己肚子里。
“珊珊,别闹了!”
王香苗忍不住大声道,江楚珊理都没有理,是该给婆婆一个教训了,省得她老是觉得自己脾气软好欺负。
“栓福兄弟,大队上都说你们夫妻都是明理人,我看都是瞎咧咧的,当着我的面,就敢吼我侄女,这我没看见的时候,还不定咋欺负呢。”
杨栓福的脸涨得都紫了,对着王香苗就吼了一声:“给老子闭嘴,不会说话就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