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清雪
因为大闺女的事儿,王香苗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情绪起伏过大,便起不来床了,所以江楚珊回来的时候她给开的门,看见儿媳妇大包小包的。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江楚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东西放下,搀扶着她的胳膊问:“娘,你生病了?看医生了没?我去找下济民叔。”
儿媳妇的关心,让王香苗又是一阵心酸,被辛苦养大的闺女气病了,结果还是儿媳妇照顾自己,她拍了拍她的手:“不用去找你济民叔,他已经给我看过了,我没事儿,歇歇就好。”
江楚珊关心道:“那我扶您回屋歇着。”
王香苗拒绝了:“不用,我还能照顾得了自己,你怀着身子,别被我传染了病气。”
江楚珊不以为意:“我没有那么娇弱。”
王香苗却坚持:“听话,小心无大错。”
最后还是她自己摇摇晃晃地回了屋,看着她的背影,她暗自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新洁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回到房间,撸起袖子,好好地打扫了打扫,又把从娘家拿来的东西归置好,抬手看了看表,快晌午了,便出去做晌午饭。
想到家里人因为杨新洁心烦,又因为天热,肯定没有胃口,便打算做凉粉,再烙点手抓饼,配上醋和辣椒,绝对开胃。
“嫂子,你回来了,我说咋这么香呢。”
中午俩小的放学回家,杨新雨顾不得放书包,就飞奔到了厨房,看到嫂子别提多高兴了,就要过去抱胳膊撒娇,就被她嫂子叫住了:“别过来,我手里的是开水,小心烫着你。”
杨新雨好奇地问道:“嫂子,你咋开水烫面啊?这是做什么饭?”
江楚珊边烫着面,边说道:“烙饼,一半用开水烫面,一半凉水活面,烙出来的饼又软又香。”
杨新雨受教,看着江楚珊的眼睛里全是崇拜:“我说我娘烙的饼,咋硬得跟石头一样,我还以为是她不舍得放油,原来是没有烫面啊,嫂子,你懂的真多。”
“吃得多了,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只要你期末考试能够及格,嫂子一样一样教你,好不好?”
杨新雨眼睛顿时左右乱:“嫂子,我去看看我娘。”
说完就跑了出去,江楚珊好笑,别以为跑了就能逃避学习了。
“嫂子,我来帮你烧火。”
杨新泽放下书包,进了厨房帮忙,江楚珊笑着跟他道了谢:“谢谢小泽。”
杨新泽抿嘴笑了笑,江楚珊这才看见他脸上的伤:“这伤咋回事?”
“大姐挠的。”
说着他就要用手摸脸上那道用指甲划的伤,江楚珊赶紧阻止了他:“别用手摸,这两天不要沾水,不要吃辣椒,也不要吃酱油,要不然留疤就不好了。”
杨新泽赶紧把手放下,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这讲究,感激地跟嫂子道谢:“谢谢嫂子提醒。”
江楚珊客气了两句,然后叔嫂俩便陷入了沉默,直到杨栓福下工回家,他先来厨房看了看,看到江楚珊在做饭愣了愣,这才说道:“新洲家的回来了。”
江楚珊应道:“爹,饭马上就好了,您先去洗手。”
杨栓福应了一声“好”转身离开,她打量了下它的脸色,虽然也有些憔悴,但是比起婆婆来,却好很多,作为一家之主,他的心性要比妻子好很多,不过不难看出他的郁郁,家里的气氛确实不大好啊,太压抑了,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个家气氛活过来。
都说时间和工作是治疗心伤的最佳方法,那么就让公婆忙起来,让他们没有时间去想糟心事儿。
“爹,麦秸秆种蘑菇这事儿,您也知道林教授教给我负责,我现在怀着身子精神短,难免顾及不上,我爹娘又忙,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照顾菌包?”
杨栓福倒是愿意帮儿媳妇的忙,但是:“新洲家的,你要说种地我还成,这种蘑菇我不会啊。”
江楚珊赶忙道:“我爹会,让他教您,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杨栓福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那成,我下午就去找亲家。”
让公公忙了起来,又该婆婆了,她朝着正怏怏地吃饭的婆婆说道:“娘,我哥昨天说,城里那边催着要交草珠子帘子呢,一话帘子给到十五块呢,让咱们赶紧串,可是我还要给城里的一个买家织布,根本没有时间,娘,您能不能帮帮忙?”
王香苗听到这个,表情立马活了:“成,交给我,你哥有没有说啥时候要?”
“我哥下次回来吧。”
草珠子帘子经过她的上色加工,到了城里绝对供不应求,不过她怀孕了,不想碰染料,她可以教婆婆漆一些简单的图案。
“娘,买家要的帘子得上好色,我不能动染料,只能您自己来染了。”
王香苗也为难了:“我不会漆花色。”
江楚珊笑道:“我会啊,我教您。”
江楚珊就这样把公婆安排得明明白白,而杨栓福和王香苗有活计做了,心里有期待,心情就好了,餐桌上的气氛顿时活了,杨新泽和杨新雨见嫂嫂三言两语的,就让爹娘展颜,对着她别提多佩服了。
“小泽和小雨,家里的活儿暂时不用你们帮忙,你们俩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争取期末考试考个好成绩。”
杨新泽还好,杨新雨直差把头埋碗里去了,王香苗看她那样,又再次老调重弹:“小雨,你嫂子的话你听到没有,上次我说的,可不是吓唬你的,你要是不及格,顿顿吃窝窝头。”
杨新雨的头更低了,气地王香苗想要再数落,杨新泽给她解了围:“娘,我会看着小雨学习的。”
杨新雨听到这话,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可是由于刚才头低得太狠了,刘海上挂上了凉粉沫,配上她瞪她哥瞪圆溜的眼睛,还有鼓鼓的腮帮子,江楚珊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王香苗也被自己闺女蠢笑了,就是杨栓福虽然没笑,但是神情也没有那么郁郁了,杨家上空的阴云自此消散。
“珊珊,给,你手巧,孩子的衣裳,就由你来做把,我不会用缝纫机,眼神又不好,缝的针脚又大又不整齐,孩子穿上磨皮肤。”
吃过饭,心事一除,王香苗不药而愈,便过来给江楚珊她攒的布和棉花,都是柔软透气的棉布,花色也很统一,都是红底碎花的,而这些布,她可是攒了好几年,一直不舍得用。
“谢谢娘。”
道过谢之后,江楚珊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宝宝啊,看你奶奶对你多好,给你攒了这么些好东西,你长大后可要孝顺奶奶哟。”
王香苗被儿媳妇这话着实取悦到了,看着她的肚子,神情别提多慈祥了,不过她并没有在这里多呆,她还要去串草珠子帘子,给她孙子挣奶粉钱呢。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听到过杨新洁的消息,知道她又挨了两次打,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威胁王家人,再打她,她就去妇联告他们,王家人收敛了,虽然不打她了,但是每天给她派很多活计,先开始她还老实,但是后面看王家人有顾忌,便开始闹腾了,虽然吃亏多,但是却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
于是王家的闹腾,成了附近的几个大队茶余饭后的谈资,杨栓福和王香苗听到她的消息,刚开始还会心情低落,后来也渐渐麻木了,再说江楚珊给他们找的活儿也忙,根本没有时间去伤神。
江楚珊见此也放了心,她每天过得也很充实,纺纱织布,给孩子做衣裳,还要留心蘑菇的出菇情况,而这样充实的日子,她倒是没有时间想孩子他爸。
就在种下蘑菇的第五天,蘑菇终于露出了头,一个个跟小馒头的一样的蘑菇,让江国平和杨栓福笑眯了眼。
“爹,等蘑菇长好后,您拿着公社报告下,给咱们大队争取点化肥和农药,咱们要大量种植蘑菇,需要的化肥和农药可得准备足。”
江国平双眼盯着蘑菇道:“我心里有数。”
蘑菇长好,是在第十五天的时候,这天江国平带着一个菌包,赶着大队的骡子车兴冲冲地去了公社后,石桥村大队沸腾了,麦秸秆竟然能够种出蘑菇,还不用占用好地,成本又不大,收益却高,社员们仿佛看到了住红砖房,天天吃着白面的好日子,当然对于江国平更加信服了。
而更令他们意外的还是江楚珊,这个他们以前认为的病秧子,竟然这么能干,这样一来,她不能干重活,只能吃细粮,这些富贵毛病,全部都不值得一提了。
看看杨家娶了她之后的变化,大队如果种蘑菇,杨栓福肯定得能捞着名额,工分肯定少不了,而且还是满工分,再瞅瞅王香苗,江楚珊教她给帘子漆花色的手艺,今后也能靠手艺吃饭了,杨家的日子眼瞅着就起来了。
于是大队里有和江楚珊同龄小伙子的,都是垂足顿胸,当初他们看走眼了,杨家人真是撞大运了,对于社员们的酸言酸语,让杨栓福和王香苗一天到晚,腰杆都挺得直直的。
再说公社那边,江国平很快就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了公社的书记,公社的领导看着简陋的菇房,还有几个长满蘑菇的菌包,兴奋地问逮着江楚珊问麦秸秆种植的各种问题,当然最重要的便是投入成本,还有收成,以及能不能大面积推广。
而江楚珊虽然知道能,但是却不能直咧咧地说出来,而是非常地严谨地说道:“现在只是小范围的试验,能不能大面积种植,还得经过实践的验证。”
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公社书记并不失望,眼前的环境这么简陋都能种出蘑菇来,大面积推广种植指日可待,农民的收入增加,人民群众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美味,而他也多了一项政绩。
于是他高兴地笑道:“嗯,做研究就得严谨,不过我相信这项技术肯定能够推广,后续试验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我来想办法,等技术宣布成熟的那天,我会找咱们县报的记者过来给你们庆功。”
这是要让他们上报纸了,江楚珊看着她爹和公公,还有跟来社员激动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只要她爹高兴就成,到时候让她爹好好露露脸。
因为有了公社书记的支持,麦秸秆种蘑菇要人有人,需要啥东西,立马就能拿到,进展那叫一个顺利,几乎两天的时间,就堆起来了养料发酵堆。
这个时候她哥终于回来了,得到她娘的口信,她赶紧回了娘家,而她哥没等她说话,就抢先道:“珊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劝我,我心里头都明白,我跟周玉菲不是一路人,她跟我走近,无非就是为了从我这儿获得好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全是讽刺和自嘲,要不是他突然回转,也不会听到周玉菲的心声,他的一片情意算是喂了狗。
江楚珊看着她哥脸上自嘲的笑,她心疼道:“哥,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她好一百倍的对象。”
江楚林也自得地笑道:“我也觉得我能。”
说完就递给她两个包裹:“上一次不知道,没有能给我外甥准备礼物,这一次补上,这一包是我的,这一包杨新洲邮寄过来的。”
江楚珊见他脸上笑容还算轻松,心头的担心尽去,也有心情看俩男人准备的是什么东西,结果打开包裹一看,她哥的都是各种小衣裳,不过看大小得两岁孩子才能穿上,另外就是玩具了,拨浪鼓、洋娃娃、铁皮青蛙,这还算靠点谱。
而杨新洲的则是木头枪,木头玩偶,子弹壳做的坦克、大炮等玩具,,他没买衣裳,倒是买了麦乳精和奶粉,打开信一看,信里先是说让她记得喝麦乳精和奶粉,喝完了他再买,还解释玩具是他自己做的,还说他不会做洋娃娃,等他有假期了,出去给闺女买。
她就一个肚子,他又买男孩儿,又是买女孩儿的,到底想哪样,她可没有本事生龙凤胎,再往下看,就是他晚上看着星星想她,吃饭的时候时候,吃着饭担心她,总之就是随时随地想她,还让她里的想他,她心虚地眨眼,她好像很少想起他。
然后又写了他平时的日常,罗里吧嗦的,某女人嘴上嫌弃,但是眉眼弯弯的,一看就知道口不对心。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提起笔写了回信,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跟他说了说,最后心虚地写上一句,她也想他。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江楚珊怀孕也有三个月出头了,这胎她怀得安生,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孕吐反应,这倒是让她轻松不少,婆婆和她娘都说肚子里的孩子孝顺,巧了,她也这么觉得,这天给杨新洲写信的时候,夸了孩子,还不忘夸自己是最让人省心的孕妇了。
可是打脸来得猝不及防,信刚刚寄走,第二天她就病倒了,原因是她昨晚贪凉,在窗口没盖任何东西睡觉,农历八月的夜晚风凉,而她体质弱,受不住便感冒了,这病来势汹汹,家人不得不把她送去了县城的医院。
而在医院里检查的时候,医生给了他们一个意外而惊喜的消息,让江楚珊昏昏沉沉的脑袋,犹如置身幻境,而送她过来的公婆和亲娘俱都乐开了花,如果她爹在这里,恐怕也能笑没了眼。
她爹在哪儿呢,大队上如今正在秋收,她爹这个支书本来就忙,更别提今天他们大队,大批种植的第一批蘑菇终于出菇了,公社书记带着公社的干部班子,还有县报的记者,要亲眼见证这丰收的时刻,而她爹作为石桥村大队的一把手,这样重要的场合自然不能缺席,更别提公社书记还决定要把她爹作为榜样宣传,也就是说她爹要上报纸了呢。
第28章 ?双胞胎
病房内,江楚珊正泡在一桶热乎乎的药液当中,脸色被药液熏得通红,而且满脑门子全是汗,她娘还有婆婆在旁边,一会儿给她擦汗,一会儿给她喂水。
再一次喂给闺女一口清水后,李美玲心疼地问道:“珊珊,你感觉咋样?”
江楚珊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汽,对着她娘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好多了,头都不疼了,也不晕了,这针灸和泡药汤还真管用。”
李美玲和王香苗对视一眼,均是松了一口气,有效果就好,这样就不用去输液了,输液毕竟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她们这次看的是中医,因为江楚珊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跑医院的原因,几年下来,李美玲对于县人民医院那是门情,谁医术好,谁就是个花架子,她清楚得很,来了医院就直接找相熟的张医生。
张医生的医术那是没话说,人家一把脉,就知道了闺女怀孕的双胞胎,而且更加知道吃药对孩子不好,直接给出了不用吃药的治疗方法。
就是折腾了些,先是扎针,再就是泡药浴,这浴桶还是出了高价在医院附近的黑市买的铁皮油桶,要不然一时间去哪里找能泡澡的东西。
而江楚珊在浴桶里,状态越来越好,首先身上不酸疼了,动了动自己的脖子,晃了晃脑袋,脑袋里沉闷的疼痛也不见了,没了疼痛,浑身的骨头都觉得轻了二两,心情自然也跟着轻松了不少,迫切地想要起身,被婆婆和亲娘俩人看着泡澡,怪难为情的。
“娘,还有多长时间?”
李美玲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分钟。”
江楚珊松了一口气,还好,时间到了,要不然她还真是泡不下去了。
可是旁边她婆婆却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反正也没事,要不咱多泡两分钟?”
江楚珊赶紧笑着解释:“娘,这是药浴,泡这个就跟吃药一样,不能多吃,也不能少吃,要不然都对身体不好。”
王香苗讪讪地笑了笑,她还真是不懂这个,见亲家母正在给儿媳妇递毛巾擦身子,她赶紧给儿媳妇拿来衣裳,等她穿好衣裳后,他婆婆便去打开病房的门,让守在外面的公公进来,帮忙把浴桶里的药液抬出去。
而江楚珊这也才知道原来公公一直守在外面,她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今天因为她,一家人在医院里折腾了一天的时间,她看着一小桶一小桶往外舀药液的三个老人,心里闪过愧疚,今后再也不能任性了。
“爹,娘,我来帮你们吧。”
最后还是看不得仨老人忙碌,而她自己则再一旁坐着,起身走过去想要帮忙,直接被她娘给拒绝了:“你安生点,好好的,就是帮我们了。”
既然不能帮忙,她便拿起病房里的热水壶,打算去开水房打点热水,待会儿她娘和公公婆婆忙完了,正好能喝,可是又被她婆婆阻止了:“珊珊,你要喝水吗,我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