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孩子气的抱怨,幼稚又滑稽。
但二人笑不出来。
尊重这回事儿,父母家长应该言传身教,但吴淼没做到,江泽洲也没做到。真正做到的,竟然是一个外人。
江泽洲冲江渝汀眯了下眼,“总而言之,在你眼里,孟宁哪哪儿都好是吧?”
江渝汀语气确凿:“对啊,在我眼里,小孟老师就是哪哪儿都好。”
“等等——”
陡然提及的全名,令吴淼清醒不少,“小孟老师叫什么?孟宁?”
江渝汀:“嗯。”
吴淼眼尾一转,望向江泽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晚我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好像姓孟,单字一个宁?”
面前的母子二人,再度,双眼齐刷刷,盯着江泽洲。
江泽洲淡淡哼笑一声:“同一个人。”
吴淼狠狠一怔,“你知道是她,还过去?还是说,你知道是她,所以才过去的?”
两个问句,相差几个字,但是前因后果,天差地别。
前者,不感兴趣的人,过去干什么?你江泽洲是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人吗?
后者,因为是孟宁,所以你才会赴这场相亲宴,因为你对她,也有一丝好感,是吗?
“我不知道是她,你事先也没和我说过,相亲的人是她。”江泽洲笑容收了,再望过来时,目光幽幽,意味深长的一句提醒,“妈,相亲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吴淼盯着他好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了然一笑:“好,到此为止。”
相亲到此为止。
分两种情况。
其一:是真不耐烦了。
其二:找到目标了。
吴淼很确信,江泽洲是第二种。
他向来是个对未来有清晰规划的人,吴淼没再干预他的私生活,毕竟江泽洲话撂到那儿了。她相信,他会和以前一样,学业有成,事业有成,感情上,也能交一个满意的答卷。
所以她再也没给江泽洲物色相亲人选。
过年应酬时,依然有许多好友询问江泽洲的感情状况,吴淼总是轻飘飘的一句:“他的事儿我们向来不干涉,不过我想,应该就这两年了吧。”
没说有女朋友,也不说没有。
模棱两可的回答,又尤为巧妙,让人有种,江泽洲是有女朋友的错觉。
可是一整个春节下来,江泽洲成天在家待着,不像是相亲成功的样子。
加上吴淼也忙,没闲工夫搭理他,春节假期结束后,她在外地的画廊开业,来回奔波,忙的晕头转向。忙了两个月,今儿个总算忙完回家。刚到家,在客厅上落座休息,听到玄关处传来声响。
“谁回来了?”
“妈,你怎么不开灯?”江泽洲换好鞋,走到客厅,按下水晶吊灯开关。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吴淼疑惑,按照以往江泽洲回家的频率,再过两周,他才回家。
江泽洲倒了杯温水,也给吴淼倒了一杯。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抿了口温水,喉结滚动,舔掉唇上的水珠,“送个人,她住在这附近,顺便回家。”
吴淼敏锐嗅到一丝八卦气息,“男的女的?”
江泽洲坦诚:“孟宁。”
吴淼沉默了好几秒,“女朋友?”
江泽洲坐在原地,水杯送至嘴边,又停下,水波荡漾,唇边笑意,湮没在水波纹中。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从他的神情里,似乎能猜到答案。
午夜两点,万籁阒寂。
天边高悬一盏清冷弦月,夜色深浓,孤灯照雨的寂凉。
对孟宁而言,这是个不眠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第几回翻身,床头的手机亮起。
这个时间点,能给她发消息的,除了沈明枝,应该就没有别人了。她慢吞吞捞起手机,半阖着眼,打开微信。消息列表,来自沈明枝的未读消息有2条,但她不是置顶。
从人群中,蹿至消息列表第一栏的,另有其人。
她揉了揉眼,随即伸手按亮壁灯。
光线是淡橙的,笼罩出迷蒙的夜。
以至于孟宁再三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发消息的人——
江泽洲拍了拍我的脸说,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孟宁僵着嘴角:【那个……】
江泽洲:【还没睡?】
孟宁打字:【没。】
江泽洲:【你一般几点睡?】
孟宁:【十一点。】
江泽洲:【那怎么现在还没睡?】
午夜两点多,人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孟宁忘了自己从哪儿看来的,据说单身男女在这个时间点聊天,脱单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这个时间点聊天,未免有些暧昧了。
孟宁心虚打字:【做噩梦,吓醒了。】
然后江泽洲弹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吓得孟宁手一抖,指腹滑过屏幕,震动的手机恢复平静。
江泽洲:【怎么挂了?】
孟宁:【手滑。】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笑了一下:【还在回味那个梦吗?】
孟宁忽地脸热:【没。】
江泽洲:【你的拍一拍,挺有意思的。】
孟宁连滚带爬,火速把“拍一拍”的内容给删了。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江泽洲:【还在加班。】
孟宁:【啊?】
江泽洲:【比较麻烦,有几份文件要看。】
孟宁:【那你慢慢看吧。】
消息发出去,孟宁扔开手机,双手捂脸。懊恼自责。
明明不应该这样说的,大半夜加班,她应该说些鼓励打气的话,亦或是用软绵绵的音调说“好辛苦哦,不然我陪你打个语音聊聊天”之类的话题。
可她发出去的内容,枯燥干涩,十分打击对方的聊天欲。
孟宁并非不善交际,她在女生中,人缘一等一的好;一旦遇到异性,笨拙的令人发指。
要不然她也不会单身这么多年。
托腮反思之际,床上的手机又嗡嗡震动,孟宁捞起来一看,是江泽洲的电话。
这回,她没手抖点错,按下接听。
接通的一刹,谁都没说话。某一刻,雨势悄然变大,砸在玻璃上。
江泽洲问:“什么声音?”
孟宁小声解释,“下雨了。”
她声音很小,如喵呜般,透过电流传过来,有种别样的软绵质感。像是羽毛,滑过耳畔。
江泽洲翻阅文件的动作,就这样停了下来。突然之间,他不太想工作,就想和她说几句话。
“刚刚做了什么噩梦?”
“……记不太清了。”孟宁信口胡诌,“梦到起火了,我被困在屋子里,出不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
听筒将他的呼吸声放大,轻轻浅浅的,短促一声笑,“原来是这样的噩梦。”
孟宁抿着笑:“是的,一个非常没逻辑的噩梦。”
简单的几句聊天后,孟宁开始打哈欠。
她是真困了,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声音嗫嚅般,“好困啊……”渐渐小去,最后,手机听筒里,只有她轻浅的呼吸声。
隔天是周日。
闹钟只在工作日响。
孟宁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发现手机没电,关机状态。她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去洗漱。洗漱完,去厨房做了份三明治,泡了一杯温牛奶,放在餐桌上。
转头打开电视机,边看电视边吃东西填肚子。
吃饱喝足后,她才慢吞吞地回屋,拿手机。
手机电充到百分之五就自动开机,微信里,躺着几条微信消息。最上方的,是江泽洲的消息。
孟宁点开——
【我昨晚也做了个梦。】
【我梦到我变成消防员,去火灾现场,救了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她告诉我,她叫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