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纪 第22章

作者:红九 标签: 现代言情

  浴袍这一关总算过去。

  许蜜语以为自己能过关了。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想得太美。

  浴袍折磨结束之后,新的床单折磨又到来了。

  老头非说新铺的床单有褶子。

  许蜜语看了下,立刻变成许无语。

  这位老人家,他说的有褶子的那道褶子,其实是叠床单时留下的横竖印子。

  那明明是床单干净、是新床单的证明,怎么就成了褶子了?

  但崔老头不接受许蜜语的解释,也不听“铺一铺,那些横竖道道的印子自己就会不见”的话,他一定要许蜜语把那些横竖道道的褶子立刻马上原地熨烫平整。

  许蜜语没了招,她让崔老头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只能尽量去满足客人的要求。

  于是她不得不把床单掀下来,架在熨板上仔仔细细地熨,熨好后再把床单重新铺回去。

  铺床单的时候,她按照规范流程甩单,因为甩得太好看,又被老头要求:“哎,你先别铺,再甩两次让我看看!好好甩啊,甩不好我给你的服务打不满意!”

  “……”

  许蜜语从来没见过提这种要求的顾客。她想其他服务员应该也都没有见过。

  她只好又甩了几次单,胳膊差点都随着床单甩飞掉。

  在两只手臂都要抬不起来的时候,许蜜语忍不住想,尹香到底是不是真的肚子疼?她是不是知道这位崔老先生难缠,所以才“肚子疼”,然后把这个难缠的人交到她手上?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崔老头的大声吩咐:“对了,反正都是熨,你把我的毛巾浴巾也都熨一下,平平整整的我用着才舒服。你别跟我废话说不用熨啊,反正用起来也会皱,我告诉你你要是跟我废话我可给你打服务差评,我知道你们攒多少个差评之后可就得被开除了!”

  “……”许蜜语又无语又有点生气。

  规则到了不好相与的人手里就成了伤害别人的武器。

  可她又没有办法和规则抗衡,只好屈服,不得不拿着熨斗又去熨烫毛巾和浴巾。

  崔老头就这样那样地折腾了许蜜语足足一个多小时,最后许蜜语连鞋垫都给他熨了,皮鞋也打油打得锃亮,伺候他伺候得就差往他嘴里喂饭了。

  老头使唤人使唤得舒坦了,在他的红面庞上绽开一朵大笑容说道:“嗯,你脾气还挺好。别的服务员么,我知道虽然脸上对我微笑,但她们都在心里骂我没事找事呢,这我都门清。但你呢,我看得清楚,你没在心里骂我。挺好。”

  许蜜语想,她只是心太累,顾不上骂而已。

  等彻底把崔老头服务完毕,许蜜语觉得真是可怕,她做这一间在住房,简直比做十间脏房都累人。

  但累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临走的时候听到崔老头居然对她说:“哎,让我看看你胸牌,哦你叫……许蜜语,是吧?行了,我很满意你,以后我住在这,就指定由你来给我打扫房间了!”

  “……”许蜜语从来都渴望被肯定。但今天这份肯定却让她吓得腿都发软。

  薛睿这几天一直往返于顶层和行政层之间,替纪封和拟合作方传达消息。

  纪封不喜欢拟合作方开始答应得好、后面一点一点加码提要求的作风,索性不直接出面,有事就放薛睿用他的碎嘴去周旋,十次总能有八次把对方周旋得没了耐心而不再多提种种要求。

  这天上午薛睿又替纪封去行政层的行政酒廊给拟合作方送文件。

  他去行政酒廊的时候,看到有个房间敞着门,一个白发红面的老头正在刁难一个瘦弱服务员干这干那。

  他想起之前听李昆仑八卦过,行政商务有位常客,是个老头,白发红面,非常难搞,每一个被他刁难过的服务员,没有一个不爆哭出声的,简直就是服务员杀手。

  他瞄着那个房间,有点同情那个瘦弱背影。

  一个多小时后,等他去行政酒廊代表纪封和人谈完事情往回走,再路过那个房间时,他居然看到,那个服务员不仅没有爆哭,甚至那个白发红面的老头正在夸她,还说以后凡是打扫房间都要指定由这个服务员来。

  薛睿看着那个服务员纤细的背影想,看样子她有点本事。

  等那个纤细的背影转过身,薛睿立刻意外了一下。

  居然,是那个许蜜语。

  他看着那个许蜜语推着布草车走向另一间房去打扫。

  他不由想,她昨天居然没有被辞退。

  她居然度过了那场偷窃危机。

  所以,她还真是有点本事的。

  看着许蜜语消失在另外一个房间的背影,薛睿不由想,她并没有被辞退这件事,不知道老板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第18章 一波又一波

  下午时薛睿下楼替纪封到大堂收取从公司送来的文件。

  收完文件他没有急着上楼,他走到咖啡厅去买了杯咖啡,然后边喝边走去前台。

  前台今天当班的服务员之一,他认得,叫陆晓妍,是个长相秀气但说起话来从不遮掩的人。他还知道陆晓妍和送餐员李昆仑、还有一个客房部的服务员,他们平常都是一起玩的八卦之友。他偶尔遇不到李昆仑的时候,也会去陆晓妍那里套酒店的八卦趣事听。

  他本身也嘴碎能聊,又有心施展聊天技巧,几次下来,李昆仑和陆晓妍就都不再把他当成顶楼贵宾人员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们会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各种八卦。

  他得掌握这间酒店的各种事情,大的小的,好的坏的,里面的外面的,光鲜处的私底下的,然后汇报给纪封听。

  他握着咖啡纸杯,走去陆晓妍那里,先有的没的地询问了三两个住店方面的问题,又提了几个可有可无的住店要求。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问了句:“昨天酒店客房部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陆晓妍的表情一下从格式化的服务微笑,变得生动活泛起来。

  然后她对身旁同事说:“顶楼贵宾要问我些事情,我带他去卡座那边详谈,柜台这人不多,你先盯一下。”

  然后她带着薛睿去了卡座,开始冠冕堂皇地扯闲篇。

  陆晓妍有点兴奋地告诉薛睿,她还真知道昨天客房部发生了什么事,他来问自己可真是问对人了。

  她把昨天有女顾客刁难服务员、说服务员偷窃了钻戒的事快速讲了一遍,又把服务员怎么反击绝杀那个顾客、怎么揭穿那个顾客没安好心故意陷害的事又栩栩如生、如临其境般地讲了一遍。

  薛睿听得都有点进入了情境。

  但他也不由疑惑地问陆晓妍,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就好像在现场看到了一样。

  陆晓妍告诉他:“我是没有在现场啦,不过还真有人在。就是事发时,行政楼层有个服务员正好经过那个房间,就躲起来偷听来着。然后她把听到的告诉了我客房部的好姐妹柯文雪,柯文雪知道了,那我肯定就知道了。”

  薛睿想,可不止。她知道了,你知道了,李昆仑也知道了,这约等于整个酒店都知道了。

  他心里玩味地想着,耳边又起了陆晓妍的声音:“这个行政层的许姐姐,也真是挺神奇一个人,平时看着不起眼,又瘦又病殃殃的,看上去毫无杀伤力,可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会支棱的!”

  薛睿心想可不是。这个许蜜语还真是叫人有点意外。

  扯完闲篇,薛睿上了顶楼。回到套房他直接走去书房,把取来的文件交给纪封。

  纪封从办公桌前抬起头,不冷不热地瞥了薛睿一眼,又不咸不淡地对他说:“我让你去取个文件,两分钟就可以完成的事,你做了足足二十分钟。怎么,你是现去造纸厂给我造文件去了?”

  薛睿最怕纪封这样看着不生气但其实每个字都在阴阳怪气。

  他连忙辩解:“老板,我这不是趁着取文件为您搜集酒店内部信息去了吗。”

  纪封挑挑眉,哦了一声:“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说说看吧,刚刚为我搜集到什么信息了。”

  他把“为我”两个字咬出了重音,阴阳怪气一下达到了令人害怕的峰值。

  薛睿吞下口水,吸足一口气,试探着放出悬念吊胃口:“老板,我们都看走眼了,就那个客房服务员许蜜……就那个女人,她昨天居然没有被开除。不仅没被开除,她还把那个说她偷钻戒的女顾客打脸了,那女的最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他看到纪封眉尾极细微地挑了挑。

  那是有点意外的微表情。

  薛睿捕捉到了它,于是有点放开了胆子,语速极快地把昨天下午许蜜语是如何反击那位诬陷她的女顾客的过程说了一遍。

  把经过描述完,他看到纪封向椅背上一靠,眉梢又微微挑了挑。

  “她倒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怂包。”

  薛睿一听纪封居然发表了感想,顿时来劲:“可不是!她不仅不怂包,好像还挺有办法,他们行政层有个老住客听说特别难搞,比咱们顶楼都难,哪个服务员去服务最后都得大哭一场。我看就这个许……就这位姐姐她不但没哭,最后还被那老头给表扬了。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老板您说对不?”

  他话音一落就看到纪封靠在皮椅上,冷眼瞪着他。

  刚刚那些兴奋劲立刻变成虚汗从他身上蒸发出去。

  他听到纪封的声音冷冷地、又带点质问地响起:“什么叫,那老头比顶楼都难搞?你用顶楼代指谁呢,我吗?”

  薛睿顿时打了个哆嗦,赶紧欲盖弥彰解释道:“我说的是段总他们……”

  纪封放了他这一马,但立刻又展开新一轮冷冷质问:“还有,我明明跟你说过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的事?薛睿,以后你这碎嘴不想要了就缝上,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就可以走人。”

  “……”您是说过不让提,但我每次说的时候,您也没见得就让我停啊,不还是都听完了吗……

  薛睿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觉得冤枉过。

  谢天谢地,下午时,那位难搞的白发红面老人家终于退房了。许蜜语松了好大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客房部主管过来给大家开例会。在会上主管特意嘉奖了昨天服务过崔老先生的客房服务员。

  “这位崔老先生是我们酒店的常客,他人呢,说实话一向对服务要求标准比较高,之前每次来住店都会在问卷上留下不满意的评价。这一点也让我和你们领班都挺头痛的。我们也想办法加强过对你们的培训,希望能把让他不满意的地方做到满意。”

  柯文雪就坐在许蜜语旁边。听到这她小声嘀咕:

  “那是要求比较高吗?那是要求高上天了!”

  “他可不是给一个人打分不满意,他是每次恨不得把全酒店的服务员都折腾一遍、都打上不满意!”

  “想让那老头满意?别闹了,那老家伙就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来找茬的,他怎么可能满意?”

  许蜜语想了想,柯文雪说了这么些话了,如果自己一点不回应她,会叫她觉得没趣和尴尬吧。

  于是她压低声音回应了一下:“那老爷子,其实就是人有点寂寞吧。”

  越寂寞的人才越会虚张声势,想以此来博些关注。

  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只可惜焦秀梅不吃她这一套,她每次想靠闹腾博关注,都会被打得屁股发青。

  柯文雪一摆手表示不认同。

  “他还寂寞?他可太会闹人了,他怎么会寂寞。”

  前面主管的话这时发生了一个转折,她说道:“但是,崔老先生昨天离店前,居然特意找到经理表扬了给他做卫生的服务员,他说打扫他房间的服务员啊,细致、有耐心,对老人家有求必应也懂礼貌。这还是他第一次表扬咱们客房服务员呢!咱们经理很高兴,终于从这个常住客那里突破了差评,所以经理决定,给这名服务员以奖金嘉奖!”

  听到这柯文雪向许蜜语一转头问:“许姐,昨天是你去打扫的那老头房间吧?哇塞你居然能让他给好评,厉害死了!你要领奖金了!”

  前面主管的声音压过了她的声音。

  主管正在大声嘉奖道:“我看了一下昨天工作单上的分房表,崔老爷子的房间归尹香负责,对吧?”

  在场的人把目光都调转向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