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要不要开电扇?”
“不用。”
两个人挨着是太热了,明蕙翻了个身,贴着床沿,和林宁山保持最大的距离。
林宁山又一次感觉到了衰老的力量,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深。在他还不算老的时候,即使从早忙到晚,连续开七八个小时车也不会使他丧失这方面的能力。但现在,这种能力突然消失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时候,为了掩盖他的衰老和挫败,最好的方法是对明蕙的需求视而不见,他也可以找借口,像许多人无师自通的一样,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明蕙不再年轻的身体,甚而去指责,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还能有欲望。明蕙大概也这么想,否则她为什么要把她的需要掩藏起来。然而事实上,是他不再年轻了。他喜欢她,她的年龄对他的唯一含义就是,他们俩一般大。在这一时刻,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为了不让明蕙认为他不行,他放任她把责任归到她自己身上。
林宁山翻转过身,发现明蕙背对着他。他低声叫明蕙的名字,明蕙听到了,嗯了一声,仍和他保持着距离。他靠近明蕙,抱住她,抱得很紧。
“你不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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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明蕙本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儿, 因为靠得这么近实在不怎么凉快。然而林宁山无视了她的拒绝。他的鼻子蹭得她侧脸发痒,她想这个人怎么还耍赖呢?明明刚才是他说太热。
当一个人豁出脸面无赖地讨要时,总会得到点儿额外的奖赏, 很多人幼时在家里熟练运用的技巧,林宁山到这个年纪才发觉。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从未耍过赖皮, 小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当他有了记忆就知道耍赖皮是完全无效的,只会为他招致更严厉的惩罚。但当他六十岁时, 他突然无师自通了这种其他人幼时就会的技巧。
林宁山拉着明蕙的手去触碰所有能证明他还不老的证据,像是个不够沉稳的年轻人, 刚练出了肌肉,不肯锦衣夜行,非要人去细致地感受一下。明蕙心里笑他幼稚, 但还是照他的要求一一地做了, 她每只手指都很轻柔, 像是在哄他入睡一般。她的手最终落到了现在唯一不能证明他还强健的地方,她感到了林宁山的抗拒, 因为这让他之前的所有证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握着明蕙的手腕要给她换个位置,然而明蕙并不听他的,这世上也有把狼崽子当小奶狗养的人, 要等崽子大了,才知道是狼是狗。明蕙没见过手里东西的凶狠样, 只把它当成个蔫头耷脑的可怜玩意儿,反复温柔地摩挲着。
明蕙在这一刻感到了林宁山的可怜, 比她手里的玩意儿要可怜得多。以前她从没可怜过他, 社会身份过于悬殊, 她几乎没可怜他的资格。然而现在她没法不可怜他。即使他功成名就,眼神依然保留了年轻时的光彩,岁月也没压弯他的脊背,他的腰板还像之前那样直,胳膊依旧有劲儿,但只要她手里的玩意儿没有太大变化,就足够令他沮丧,甚至一反常态闹起脾气来,这在从前是绝没有的。
这个可怜的东西在明蕙的手里慢慢有了变化,但这变化并不足以支撑起林宁山的自信。林宁山几乎有些恼羞成怒,这怒火完全是对着他自己的。紧接着席卷他脑子的又是一遍遍地责问,他又一次追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哪怕是早来一年,明蕙见到的他都会更好一点儿,而现在,她看到的,只有一个对自己的身体都无能为力的半老头子。他被悔意和一种强大的无力感夹击着,身体更不争气了,但他没有像之前背转过身,他对明蕙说明天就会好的,今天他只是太累了。
明蕙感到了林宁山的脆弱,她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似的,轻声对他说:“我喜欢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林宁山抱住明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过了好一会儿,他贴在明蕙耳边说:“其实我只是偶尔这样。”
明蕙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可当林宁山用另一种方式满足明蕙,问她喜不喜欢的时候,明蕙却说不出话来了。
林宁山并没说谎,他在第二天的黄昏突然就好了。
下午五点钟,他们就给厢房刷完了新漆,本来这活儿林宁山打算一个人干的,结果明蕙坚持一起。刷完漆两人先后洗了澡,林宁山问明蕙能不能给他剪一剪头发,他的头发该剪了。明蕙从来没去过理发店,她的头发都是自己剪的。但她很多年没给男的剪过发了,她还没结婚的时候,经常在家里给她的兄弟们剪发,林宁山到了乡下,她也给他剪。但她给林宁山剪的发远不如给自家兄弟剪得好,她给林宁山剪发时总是紧张,手指摸到他的头发有时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剪发的时候总是有偏差。大多时候,她剪得并不算好,全靠林宁山的五官撑着才不觉得丑,剪了头发,要等半个月,林宁山才能变成她第一次见他那样顺眼。
后来林宁山走了,她结了婚,这手艺就荒废了。
明蕙笑道:“还是去理发店吧,我要给你剪坏了,你怎么出门见人?”在她家里倒无所谓,可他还要回去工作,去给他的学生上课。
“只要你不觉得难看就好。”
林宁山坚持,明蕙只好接了这活儿。几十年不剪了,一时不知从何剪起,她拿梳子给他梳头发,他的头发虽然不如年轻时茂密,但依然有很多,只是鬓角的白发帮他暴露了年纪。明蕙的手指按在他的白发上,问林宁山是什么时候有白头发的。
林宁山对白发并不恐惧,也从来没有染发的想法。他有第一根白发还是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发现白头发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国。直到前几年,他头上的白发才突破两位数,开始增长。
明蕙仔细端详着镜中的林宁山,她并不急着剪发,只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他梳着,揣摩上一个理发师是怎么给他剪的。她梳得很慢,等她想好了怎么剪,却剪得很快。剪好了,她看着镜中的林宁山,比她年轻时候剪的都好,只比剪发之前短了些。
明蕙问林宁山剪得怎么样,林宁山说:“你手和以前一样巧。”
明蕙笑了,她比年轻时还是进步很多的。她给林宁山吹完了头发,怕脖间耳后还有碎发,拿小刷子轻轻给他扫。她的手指夹着林宁山的耳垂在镜子里打量他:“你还记得吗?有次给你剪发,我差点剪了你的耳朵。你好像不怎么当回事儿,下次还来找我。”那次她都吓死了,决定以后再不给林宁山剪发,但他来找她,她便接着给她剪。
“因为你剪得好,我只能来找你。”
“你那时候真觉得我剪得好吗?”他审美不至于差到这地步。
“村里除了你,应该没人关心我的头发,所以你觉得好对我来说就是好。”他下乡之后,第一次剪发就是明蕙主动给他剪的。
明蕙没说,那时还是有一些人关心他的。女知青里有一个也会剪发,剪得还不错,还愿意给林宁山免费剪,但林宁山只来找她。剪完了,会付给她报酬,有时是一块新手帕,有时是一个发卡,有时是一点吃的。
林宁山问明蕙想吃什么,今晚这顿饭他做。
明蕙说她不太饿,于是晚饭变成了林宁山用柴火灶内置的烤箱烤的面包以及明蕙自己做的杨梅酒。
他们吹着傍晚的风,看着落日,在院子里喝杨梅酒。每天吃完晚饭,天还没黑,两个人都会去散步。但这天当明蕙准备去散步的时候,林宁山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我想去卧室,可以吗?”他从来都不是个猴急的人,但有了昨天失败的经验,他突然有了恐惧,怕这能力不知何时就消失了。
明蕙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明白了林宁山的意思,她抬头看天,天还没黑,她认为即使做那种事儿,也必须是天黑之后。但她不太习惯拒绝林宁山,而且她觉得拒绝的理由也不是很有说服力。她想了下说:“我先把门关上。”
邻居老陈突然想吃冰西红柿,准备找明蕙要几个,可她来到明蕙家门口,推门发现门已经锁了,连续敲了几声门,都没人应,她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明蕙这么早就锁门。
和之前的每一次接触都不一样,这次他们对最终要发生的事都有预计。因为有预计,连做最后一件事之前的那些事都更紧张一些。林宁山这次并不抗拒明蕙去触摸那个玩意儿,反而拉着她的手去找。明蕙完全没上一次触摸时的轻松,它完全不可怜了,反倒很凶,她几乎要缩回手,但被林宁山按住了,他要求她做和昨天一样的事。明蕙觉得还是天黑之后做这种事更好,现在后窗透过来的光足够林宁山看见她的脸红了。她说她还想喝一点她自己做的杨梅酒。林宁山拒绝了她的提议,他刚才也喝了杨梅酒,亲她的时候多少能带给她一点儿醉意。
他们这个年纪,之前也有过和别人的经历,但这经历是很久之前的事。从上一次到这一次,足够一个人出生长大再到法定结婚年龄。他们当然比一对旧时的新婚夫妻更有经验,激动和忐忑却不比新婚的夫妻少。明蕙以前结婚时也紧张,但这紧张是因为对未知生活的迷茫,和现在完全不同。在她平静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什么是激动的时候,激动又找上门来。但他们的身体并不允许他们长时间的激动,他们感到了彼此的紧张和渴望,拖延着渴望努力让对方不紧张。就连亲吻他们都很克制,像晚间微风轻轻拂过,连绵不断,好像长在身体的一部分,舒服得让人想打盹,然而他们却精神得很,偶尔还抽出空来聊会儿天。
等到天彻底黑了,他们才开始不紧不慢地做那件事。像一对小别后的夫妻,熟悉又新鲜。
明蕙现在完全不怕村里的传言,比以前更不怕了,她做的恐怕比别人传得还要过一些。她有时甚至一天换两次衣服,一半为的是为她的制衣店开张做准备,另一半则是单纯地想换。
等到制衣店装修好,明蕙也拿到了驾照。拿到驾照的这天,明蕙开着林宁山的车带他在附近兜圈。明蕙很喜欢手握方向盘的感觉,她对林宁山说:“以后咱们出门,我来开车。”
林宁山并不认为明蕙的提议适合长途旅行,但现在他很配合地说好。不知为什么,虽然明蕙今天才拿到驾照,坐她的车却很有安全感。
林宁山提到了买车的事,他们需要买一辆新车,县城里可选的太少,明天他们去市里选。因为他生活的城市车牌要摇号,而他有了两个车牌,已经丧失了摇号资格,所以新买的车只能落在明蕙名下。
明蕙马上感知了林宁山的意思,他要给她买辆车,怕她不收,所以才这么说。但林宁山要买的车,恐怕和她的身价差的有点儿远。
“可以是可以,但这车你得开回去,不能放在我家门口。”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车都不能停?”
明蕙摇摇头:“不能。”很明显,林宁山没必要也不愿意买一辆便宜车,一辆好车停在她的门口会给她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并且让她提心吊胆,虽然现在很少丢车了,但真要丢了,她做多少件衣服才能挣回来。
明蕙又说:“我想买一辆二手车,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加了一个卖二手车的微信,这人告诉她,今天来了一辆十年前的夏利,车主很爱惜,品相还好,也没大毛病,她想要的话,六千块卖给她。这个价位很符合明蕙的心理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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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结局(上)
林宁山说他以后可以把落户在明蕙名下的车开走, 但因为车位有限,现在这辆房车必须停在□□家门口,外人看见车, 以为他还在这儿,这样他的身份能更巩固些, 不至于让人误会明蕙还是单身。让对方开自己名下的车需要非常顽固的信任, 因为真出了事, 车主要承担责任。
他问明蕙:“你信任我吗?”
“当然,但是……”明蕙很信任林宁山, 但她并不想开林宁山的车,这辆房车显而易见的费油, 一年多费的油钱可能都够买辆十年车龄的夏利了。对于她来说,买车最重要的一是能开,二就是省油。
林宁山再次表达了他想买一辆新车的心情, 听在明蕙耳朵里, 就是一个小孩子极其渴望买一个玩具车, 出于人道主义,她不得不答应。
他们去市里的4S店买了一辆更不省油的车, 店里的人又把他们错认成了夫妻。回程的路上,前半段是林宁山开车,明蕙抬头看天上的云, 后半段变成了明蕙开车,开始小心翼翼, 等到放松了,她终于享受起这种快乐, 手握方向盘带自己喜欢的人回家, 如果这辆车是她的就更好了, 不是她的也不减损她的快乐。
办理完正式车牌,林宁山随明蕙去看望明老太太。明蕙的大哥大嫂见到林宁山,客气的让明蕙觉得他们有些陌生。明蕙在这年纪能找到林宁山这种品质的伴侣,对他们来说简直像一桩壮举。在明蕙年轻的时候,他们觉得她本该嫁给一个更好的男人,不提她的能干,就只为她的脸;而当她年纪渐长,他们认为她的人生不会有多少变化时,她身边却有了林宁山。他们对她的惋惜羡慕以及恨铁不成钢,都是因为她嫁得不好或者可能嫁得更好。
明蕙大哥在一番客套话后,又抛出了他的结论,说明蕙有帮夫运,一般人兜不住,但遇到合适的人马上能显现出来,男的气运越强越能兜住。明蕙听了几乎要笑,在她大哥口中,好像这什么劳什子帮夫运是好事。
她笑着说:“你连我的生日时辰都不知道,就别算了。再说我不准备结婚,你还是给我算算我又没有‘帮己运’吧。”她的母亲生她的那天一个人在家干活儿,生完没多会儿就睡着了。家里连个钟表都没有。她大哥连她的真实八字都不知道就在那儿信誓旦旦地推销她,她听了只觉得可笑。
明蕙的大哥听了这话只觉得林宁山很不是个玩意儿,当年招惹他妹妹不负责任一走了之就算了,如今六十了又来给他妹妹招惹一堆闲话。林宁山连孩子都没有,娶不娶明蕙都他一个人说了算。不娶就是他不想娶。有地位怎么了?有地位不跟他妹妹结婚,跟他可有一分钱关系。他们姓明的不是那么好惹的,明蕙是没孩子,可她有兄弟。
想到这儿,□□大哥很不客气地对林宁山说:“因为你来,现在十里八村关于明蕙有许多闲话……”
林宁山截断了他的话:“并不是闲话,都是真的。”
“你……”没说出口的是你还有脸承认,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明蕙的大哥只剩下愤慨,“那你把明蕙当成什么了?外面传得那么厉害,你走了,明蕙还要做人。”
林宁山并没有当众剖白自己感情状况的习惯,但他此时不得不嘲笑这个面对面批评他的人:“我把她当成我要共度余生的人……你的想象力太过贫乏了,你为什么认为一对男女不结婚,是因为男的不想。你太低估我的人格,而又高估我的能力了。”他没有妻子,没有母亲,没有孩子,明蕙是他一切家庭成员的总和,她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过去,是他的现在,以及他无法预知的未来。
明蕙大哥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林宁山要结婚,明蕙不愿意?他想不通明蕙有什么可不愿意的,他要是个女的,他就愿意,林宁山连个孩子都没有,他的钱她可是想花就花。
明老太太在一旁听着儿子跟林宁山说话,儿子不懂的,她都懂。她懂明蕙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要是她,她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她太熟悉了,到新的地方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但她知道明蕙不是因为这个,明蕙的店要开张了。她的女儿远比她有勇气,在明蕙才五岁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天她难得摊了鸡蛋,做完饭她没有马上吃而是给明蕙的弟弟缝他穿破的衣服。明蕙在饭桌上和她的哥哥们打了起来,她要制止她的哥哥继续吃鸡蛋,她要把鸡蛋留给她的母亲吃。她有过好些孩子,在大多时候也爱他们,但她第一次感到生孩子值得,是她的女儿围着盘子要把鸡蛋留给她的时候。明蕙和她一样,也帮兄弟们缝补衣服理发,理由却不是和她一样,她受的教育让她觉得她就该这样做,但明蕙这样做,是为了帮她减轻负担,明蕙知道,如果她不帮忙,这种事就只能由她的母亲干。
明老太太对着父母对着婆婆对着丈夫顺从了一辈子,只努力做过两次主:一是把明蕙嫁给一个吃商品粮的男人;二是把明蕙做主嫁给一个没有婆婆的家庭。事实证明,这两个结果不太好。可她的人生经验只能帮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些年她一直反思自己,当初怎么没把她嫁给一个更好的人。在明蕙还在生育年龄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为明蕙祷告希望她能有一个孩子。等她越来越老,她的女儿提出了一种新的可能:不靠嫁人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好。
明老太太爱自己的女儿,不仅因为血缘,还因为她延展了自己的人生。她一直为明蕙没有孩子遗憾,也是希望明蕙能有一个女儿像明蕙心疼自己一样心疼她。
明蕙给明老太太换上了她新做的衣裳,还给她化了妆,明老太太本来想说这个年纪还化妆不成老妖精了,然而她不想拒绝女儿的好意,她上一次化妆还是她出嫁的时候,刮了脸上的绒毛,搽了胭脂,盘了头发,坐着轿子到了另一家,下轿的时候,一只脚踏出去,脚一点儿都不大,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关注新嫁娘的脚大脚小了,她出嫁前出嫁后一辈子关于裹脚所受的苦都是为了这一天,然而这一天却没有人在乎她的脚大脚小,她的困难变成了一场滑稽剧,没有任何价值。
林宁山帮着明蕙把明老太太扶上了他刚买的车。明老太太这两年没出过门了,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亲切,尽管她的眼不太好了,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也不阻碍她的兴致。
车子停在县里的植物园,林宁山从后备箱里拿出他们刚买的轮椅。明老太太腿脚不灵便,走不了长路,一路上都由他们轮换推着。
明老太太喝着明蕙给她买的饮料,很有兴味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对里面的花草树木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在荷花池前停下,明蕙拿出手机给母亲照相,她母亲喜欢荷花。
明老太太对女儿说:“你教教我怎么拍,我也帮你们拍一张。”
教到第三遍,明老太太就会了,她拿着手机给明蕙和林宁山拍照,本来两人有一些距离,当林宁山的身子靠近明蕙,明蕙也往林宁山这边侧一侧。于是两个人便靠得很近了。
明老太太手一抖,把天上的云也完全拍了进去。
明老太太这半天玩得很尽兴,明蕙俯下身对着坐在轮椅上的明老太太说:“以后咱们每星期都出来玩。”
“你有工作,工作要紧!”如果明蕙工作不那么忙,她很愿意和女儿一起出来。
明老太太问林宁山什么时候退休,忙了大半辈子也该歇一歇了。她没说的是,退休了来这儿她的女儿就不孤单了。她到这个岁数,对名分之类的反而不太看重了,心情好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林宁山说过几年。其实不只过几年。即使他退休了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工作,他要工作到完全不能工作那天。
“放寒暑假就过来。”
林宁山应和着,但寒暑假对他来说远不够。
林宁山征得明蕙的意见,在院里安装了监控,没在室内,并不怎么涉及明蕙的隐私。他在手机上可以远程监控院子里的西红柿黄瓜豆角苦瓜各种花草,也可以看到给瓜果浇水的明蕙。
“如果你想我的话,也可以远程监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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