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 第77章

作者:程与京 标签: 现代言情

  眼神有一秒对上,她低下头,尴尬,胆小,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一声不吭地抱着脸盆上楼了。

  他朋友们都看在眼里,唷了声:“这谁啊,没见过。好腼腆。”

  沈知聿听到这两个字,不在意地轻嗤。

  “腼腆。”他挑眸问朋友:“你觉得我很吓人吗?”

  朋友摇头。

  “那我是不是会吃人,女生见了我都怕。”

  朋友也摇头。女生见了他哪是怕,她们都恨不得多见他。

  “是啊。”沈知聿弯唇,捻着烟的手指了指二楼的方向:“她,有点好笑。”

  “每次看了我跟看着什么似的,当然,我跟她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话都没说超过十句。

  朋友笑:“小孩子嘛。”

  小孩子。

  在沈知聿心里,要么只有没长大的幼稚鬼,要么就是从小就知道挑起担子,被迫让自己懂事的小大人。

  他像那么大的时候,就没在人前这么别扭过。

  夜晚,沈知聿到书房去阅读父亲留下的书籍,整理着。

  他要走了,马上。他习惯独自一人守着父亲的遗物,仿佛对方还在他身边。

  出去时无意看到少女在房里学习。

  门开着,很容易就能看到她认真做着作业的样子,那模样倒是有当年的他几分相似。

  沈知聿只多看一眼,马上收起视线——

  他带着东西准备奔赴远方,她在房间挑灯夜读。

  他们天壤之别,毫无交集。

  却不知那时就开始有无形的联系,抽丝剥茧,再也剪不断。

  沈知聿刚回国的那年,身边围着的人很多。

  像他这样优异又温柔多金的人,是女人心里的最佳配偶,不受约束,生活恣意,他可以对谁都笑,也可以眼里只剩漠意。他有高素养,能和他恋爱一定是不错体验。

  但,沈知聿没有谈恋爱。

  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个人观念。

  会也倒是会,要他撩谁那也是能张口就来的,以前身边也曾美女如云,但真要他固定在谁身上,不行。

  就打个这样的假设,可能没有女人的话,他能专注事业干一辈子。

  在他观念里,把精力用在感情上是浪费时间的。

  尽管这样,折服于他的人很多。

  栾玉,算是其中一个。

  从高中同学到长大工作,他们同框于一张照片里过,他是富二代,她家庭条件也不错,作为同班同学、好友,关系好的那一群人的其中一个,他们每次干什么都是呼朋引伴的那个。

  大学毕业,沈知聿帮她戴过学士帽。

  那是他们唯一的,仅有的近距离交集。

  她记得,当时人群熙攘,她刚拿到学士帽,戴不好,总觉得不好看。沈知聿恰好来她们学校找朋友,几人靠墙在那边说话,她喊了声,对方就看了过来。

  他说:“怎么了?”

  栾玉指了指手里帽子:“这个,戴不好。”

  沈知聿道:“这也不会?”

  他拿过那东西,手指整理好边缘,捏着,接着近距离抬眸,仔仔细细地帮她戴了上去。

  摆正他手指划过她发丝,温柔,又是绅士手。

  “现在呢,好了吗。”

  她出着神看他的脸,说:“好了。”

  沈知聿盯着她轻笑:“都毕业了,你知道毕业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我们都长大了。”

  栾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胸腔那颗心脏的跳动。

  她知道沈知聿这样的人就像高岭之花,摘不下,攀不上,她也不是那个能拿得下的。可高中认识到现在,她确实是机会最多的。

  她知道对方难追,她也从没表达过。后来找人恋爱,体验情感,也有。

  可也许是年少时惊艳过的人总会惦记,她时而会幻想和沈知聿那样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他出生那么高的起点,和他在一起应该能感受更高品质的生活水准。

  她想看看他摘下眼镜后湿着头发的样子是不是很带感,他接吻的时候会不会也呼吸浓重忍不住咬对方的唇,和他在床上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想尝试。是真的想。

  她其实问过。那已经是后来参加工作之后,和他谈完公事,她似真似假地说:“如果想和你聊点私人一点,可以吗。”

  他说:“可以啊。”

  他胳膊撑在沙发边缘,镜片下的眼含笑:“但是也有很多人这样和我说过,你想聊点什么私人的呢。”

  灰色烟雾间,他眼里很疏离客气,笑意也带点好整以暇玩味的意思。

  她当下也知道,她玩不过他。

  他的意思是,玩可以,他心里没有她。要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意思,入他眼了,不会是那种态度,感情里看得重了,应该是小心翼翼的,克制的,而不是这样游刃有余,谈笑风生。

  这不是对一个人有情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拉低自己,所以她说:“随口说说,开个玩笑。”

  后来偶然和朋友们一起去市高中,她无意瞧见过住在沈家的那个不相干的女孩。

  瘦瘦的身子,清透的脸庞,干净得像山间雪,泉间水。

  起码,在看到她第一眼栾玉是注意到了的。

  她和一群朋友停着车在外边等人,她穿着校服恰巧经过,有人指了下,说那个是住在沈家的,她才看了到。

  之后,栾玉只在擦肩而过那瞬间闻到她身上那种类似早霜的味,又像沐浴露,反正是很清冽的,和其他人身上刻意的香水味不同的。

  她没多注意,只听到沈知聿对她态度一般,也就没多说什么。

  那时候沈知聿和她联络倒还算少,不是顶熟的那种,要说熟,邱卓他们才是,沈知聿回国那两年还没那么忙的时候经常花天酒地,还会带朋友回家聚会。

  当时朋友说要聚会,定位置怎么着也定不好,他随口说一句那就来他家,大家也就去了。

  第一次见到沈知聿身边带那么多人回来的时候,丛京就是把自己埋头到作业里,关在房间不出去。

  原先也一直这样的,只要外边有动静她就不出去,等人都走了才会出去忙自己的。

  头一次见到他身边有女孩的时候,丛京只当时他女友。

  知聿哥哥二十多岁,谈恋爱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到她,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虽然他一般也都是把她当空气。

  唯独那天晚上家里的聚会。

  楼下声色犬马,楼上安静如水。

  丛京在房间做试卷,听着底下的声音,脑袋里跟有钢管在跳一样,捏着笔的手一度停顿无数次。

  不能静心。

  她明天还有考试,都要最后模拟摸底了。要是试卷不做完,明天都完了。

  丛京捏紧了笔咬紧唇,又不敢下去说。

  寄人篱下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做什么,说什么,全都牵制,小心翼翼要看人眼色。

  她不敢说什么,想着万一说了被无视,或者说了结果还是一样,她反而像小丑一样。

  犹豫再三,丛京起身开门出去,做这个动作都纠结了许久。

  刚准备过去就听见沈知聿的声音——

  二楼过道,他和人在橱柜旁靠着聊天,他随意倚着,手指夹着一根烟,含着轻笑听对方说话。

  那是个女生,穿着吊带,看着挺时尚潮流的样子。

  丛京记得,和上次好像不是一个。

  但他们也只是说话,看着像普通朋友的样子。

  他应该是有点喝了酒,眼里似笑非笑,空气带了点不明显的酒味,有些像雨后的柠檬,又有些青梅的感觉。

  说完事刚准备走。

  眼神无意朝这边瞥来,丛京的身影落入他眼里。

  丛京站在那,捏着手机,少女的样子无措。他随眼一撇,正要当没看见地下去,她忽而轻声喊:“哥。”

  他略微顿,有些意外地重新看向她——

  因为,只习惯宋善思叫他哥哥,丛京虽说也喊,但不过是人前跟着善思小声喊喊做个样子,人前客套,长辈面前的礼数罢了。

  这还是鲜少的,她找他。

  女伴惊讶地在旁等他,他抬手,说:“你先下去,我等会儿来。”

  对方弯唇笑:“行,他们等你打牌呢。”

  说完,又多看了丛京一眼,这才下去。

  他淡声道:“怎么了?”

  丛京犹豫着,小声说:“就是,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知道你和你朋友们都玩得很开心,可是,我最近要考试。您,您能不能稍微把音响声调小一点,我在赶作业。”

  她尽量平和礼貌地把自己的诉求告诉他。本来就是纠结很久的,说话间都止不住去揪紧衣服。那些小动作,沈知聿看在眼里。

  他随口嗯了声,说:“知道了。”

  他下去后,丛京回房,关上门靠着,很久才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