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 第49章

作者:春与鸢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梁风不禁想起很小的时候梁珍带她去看过的一场戏——《六月窦娥冤》

  戏曲的最后,舞台下起劣质的假雪。

  早已哭干了嗓子的窦娥瘫倒在茫茫雪地里,忽然发出了响亮的大笑。

  那时她不解,问梁珍为何都窦娥这么的伤心却还是哈哈大笑。

  梁珍告诉她,因为哭泣说明人还有所求,而大笑的话,就是彻底地绝望了。

  那时梁风不懂,可此刻她听见沈颐洲的这声笑,心脏却难受地皱缩在了一起。

  “您下次打个电话就行的事情,何必亲自又来跑一趟?”

  沈颐洲语气散漫地回道,低头,将手里的那支烟点上了。

  似是得到了想要的话,那女人坐着的姿态都稍稍地松弛了些。

  她转头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上次是妈妈的错,我那几天真是焦头烂额脑子不清楚,记错了你的生日。所以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来把礼物给你的。”

  女人微微倾身握住了沈颐洲的手,柔声道:“颐洲,生日快乐。”

  梁风嘴巴无声地张开,脑海在一瞬间空白。

  如果她今天不来会如何?也许他根本不过这个节日。

  可她此刻才知道,今天竟也是沈颐洲的生日。

  就连生日,原本也是打算一个人过的吗?

  目光缓缓地又重新落去了楼下。

  从上而下的缘故,她并不能完全地看到沈颐洲的表情,可他微微侧脸看向那支盒子的时候,梁风看见他连续不断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无声的冰水仿佛将这件别墅淹没了。

  梁风不自觉心颤。

  “行,您放着吧。”他说完,站起了身子,“我这还有人,就不多留您了。”

  梁风忽然被提到,她双颊瞬间发烫,做贼心虚般的转回了目光。

  很快,楼下响起了脚步声。

  大门轻轻地打开,又被轻轻地阖上了。

  很久,很久。

  都没有了新的动静。

  梁风原本在楼上已做好他上来兴师问罪的准备了。

  ……

  再难煎熬下去,她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楼下。

  空旷的客厅里,冷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格外得清晰。

  沈颐洲将人送走后,依旧是刚刚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又窝回了沙发里。

  白烟缓慢地从他的唇边升起又弥散,一切安静得像是一场梦境。

  梁风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沈颐洲才重新回过神。

  他眼皮几分困倦地半抬着,停了很久才开口:“电话打完了?”

  梁风抿唇,随后说道:“打完了。”

  沈颐洲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手里捻着那支快要燃尽的烟,思绪却好像一秒就又陷入了未知的方向。

  良久,他重新抬起了头。

  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随后站起了身子。

  伸手揽着梁风往外走的时候,也顺手拿过了那支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梁风目光忍不住看过去,却在下一秒看见沈颐洲将那盒子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目光陡然抬上去。

  沈颐洲似是早在等她。

  他松开揽住梁风的手,轻笑道:“好奇就打开看看。”

  梁风只犹豫了一秒,便蹲下将那支盒子打了开来。

  银色的一只手表。

  梁风在看见的一瞬间张开了嘴巴,随后无声地看向了沈颐洲的左手。

  一只一模一样、他早已拥有并且佩戴了很久的手表。

  沈颐洲缓慢地也褪下自己手上的这支手表,像是自言自语,他问:

  “你们女人的审美都是这么专一不移的吗?”

  他说完,就把自己手上的那只表丢在了茶几上。

  金属碰撞上大理石,像是深夜的一声惊雷。

  梁风瞬间头皮发麻。

  “审美专一不移……你的意思是,你手上的这只表也是……”

  话出口的瞬间,她几乎已触碰到了答案。

  可那答案过分炽热灼人,梁风惊恐地收回了手,看向了沈颐洲。

  但沈颐洲却并未看她,他只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上了楼。

  单薄的睡衣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此刻,竟生出几分凄怆的意味。

  梁风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步。

  记起梁珍告诉她,哭泣说明人还有所求,而大笑的话,就是彻底地绝望了。

  而眼下,她分明没再听见沈颐洲的任何笑声了,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了一阵明晰的绝望。

  他对那个女人的绝望。

  所以不会有愤怒,所以也不会有哭泣。

  那支镶嵌在盒子里的手表最终还是被梁风放回了垃圾桶。

  可茶几上那支尚且带着沈颐洲余温的手表却被她重新拿回了手里。

  熄了楼下的灯,梁风也缓步上楼。

  她把手表放在了卧室的桌边,然后就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头发吹干,她推门走出了浴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壁灯,梁风看见那只手表还安静地待在桌面上没有被他再丢出去。

  悬起的心微微地放下了一些。

  小步走回到床上,看见沈颐洲用手遮在眼帘上仰面在睡了。

  梁风掀开被子,侧身要去关灯。

  “几点了?”沈颐洲忽然出声。

  梁风吓了一跳:“我以为你睡了。”

  “几点了?”他又问。

  梁风看了看手机:“十一点四十八,睡吧。”

  “聊会。”

  沈颐洲拉着梁风的手臂,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上。

  灯光也就没关。

  氤氤氲氲地将卧室照了个朦胧。

  本以为沈颐洲会直接睡去的,晚上闹了这么一出,他心情肯定是不好。

  可眼下却要拉着她聊会。

  梁风觉得有些不安,又想起他该是知道自己早些时候在楼上全听到了。

  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口,沉稳的心跳似是给了她些许“主动坦白”的勇气。

  “对不起,我刚刚听见你和你妈妈的谈话了。”

  安静的卧室里,她声音虽小,却依旧格外的清晰。

  “听见就听见了。”

  他语气里根本没有丝毫的在意。

  梁风几分错愕地抬头看过去,可他脸上却是真的没有任何生气或是愤怒的痕迹。

  他是真的毫不在意。

  困惑尚未生出,梁风的心间已翻涌出了浓浓的涩意。他越是毫不在意,就越叫她想起那种悲怆的大笑。

  最后,忍不住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察觉微微的刺意。

  “今天没刮胡子吗?”她问。

  沈颐洲懒散地应了一声,随后故意低头又蹭了蹭她的脸颊。

  梁风嘴角提起,笑着往后躲,沈颐洲把她锢在怀里,手掌抚住她面颊,无声地吻了下去。

  笑意缓慢地褪去了。

  潮湿而又原始的吻里,一切事物逐渐现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像是潮汐过后的狼藉沙滩。

  勾缠的唇齿,将情绪无限地放大。

  梁风忍不住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