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 第84章

作者:春与鸢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光亮愈暗。

  “叮。”一声,电梯到了。

  男人脚步声一顿。

  旋转的裙摆随着身体转动起美丽的花纹,从尚未完全打开的电梯门缝进入。

  听见那脚步声近在咫尺。

  食指紧紧地摁住关门,心跳如在口中。

  “哒、哒、哒。”

  电梯门缓缓关闭。

  “哒、哒、哒。”

  门缝越来越小。

  那脚步声停下,似是放弃。

  目光缓缓地,从那条快要消失的门缝上垂下。后背微微倚靠在冰冷的墙壁。

  阖目,双唇近乎惨白。

  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平复。

  四周一片寂静。

  却迟迟没察觉到电梯下降。

  梁风重新睁开眼睛。

  看见那合上的电梯门,在下一秒——重新打开。

  血液在一瞬间倒流。

  看见那双黑色的皮鞋慢条斯理地走进。

  身体瞬间冰冷,目光抬上去,看见他修长的指尖上,一抹浅灰色。

  沈颐洲眼帘微微挑起,目光含笑:

  “梁小姐,你着急得大衣的腰带都掉了。”

第45章

  四十五/卖火柴的小女孩

  安静的电梯里, 是一个天然的封闭空间。

  然而,却又并非是真的封闭空间,能叫人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斜前方一盏闪烁着红光的监视器, 如同一个无声蛰伏的怪兽,正津津有味地俯视着这片空间。

  四面都是镜子的偌大电梯,梁风的目光却只敢紧紧地落在镜子中她大衣的位置。

  沈颐洲无声站在她身侧, 正垂眸, 慢条斯理地将她丢落的那条系带,重新穿过大衣的腰部。

  电梯里的暖气扫在梁风赤/裸的肌肤上,却带来不了一分温暖的气息。

  挂着大衣的手臂变成了生疏的假肢,摆在一个并不舒服的位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调整。

  只能僵硬地定在身侧。

  长久的、无意识的屏息叫她后背浸出微凉的冷汗,目光沉默地垂去手臂上, 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正捻着系带仔细地穿过每一个绳扣。

  ——像是那天, 她鼓起勇气再一次走进他的包间。

  他帮她重新系上散开的裙带,他说她那晚得到的是“海底捞月。”

  如今,他再次系上她掉落的腰带,梁风却止不住地心想,其实那天她得到的, 从来都不是是“海底捞月”。

  一直都是“镜花水月”。

  思绪在他游走的手指间飞散, 失神的一刻, 才听见他说:“系紧了。”

  头皮在瞬间酥麻, 梁风立在原地,声线干涩而平稳:“谢谢。”

  听见他可有可无的一声笑,脚步微微后移,站在她了身后。

  目光里, 只看见彼此的双脚。

  再难把视线移上去, 像是伸手触碰一道火焰。

  他身周传来的淡淡气息, 仿佛无形的触手一般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徘徊。

  明明没有任何的接触,却也能感到那种她曾经最熟悉不过的、熨帖过她也灼伤过她的温度。

  从后而来的、她难以看见的目光在无形中被放大。

  梁风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跳动的火星四处溅落,带来难以言说的刺痛。

  她说,他是她的哥哥。

  她说,他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梁风以为,那些回忆终究会变成黑白的底片被永远的遗忘,却在这一瞬间,如此鲜明地回想起了无数个她曾经以为他心有所属的片刻。

  荒唐?捉弄?命运?

  还是她原本就是罪有应得。

  就算知道赵轻禾是他的妹妹又如何?

  你觉得他如今爱你吗?

  安静的电梯里,梁风听见自己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带着生疏的笑意,轻声说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赵轻禾的哥哥。”

  “我没和你说过?”身后,他声音依旧漫不经心。

  像是不在乎,又或者,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他到底和没和她说过,不在乎她到底听没听过。

  一种强烈的羞耻几乎在瞬间将梁风包裹,或许从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就应该清楚的。他手掌覆她的后颈上,似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轻佻地叫她:“放松点。”

  他早已把她当成了无数个洛生之一,她却还以为她仍然是他那个不会再有其他人的梁风。

  紧闭的嗓口,吞下寒冷的冰棱。

  梁风听见自己很低地发笑:“沈老板和太多人说过,忘了一两个也是应该的。”

  电梯里,安静重新落地。

  直到门开,直到她无声走出,直到他依旧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问她:“梁小姐现在住在哪里?”

  寒冷的冬夜里,她甚至忘记要将自己的大衣穿上。

  以为这穿堂而过的冷风不过是来自自己的心里。

  梁风弯起自己并无血色的唇角,轻声道:“就不麻烦你了。”

  她说完,就转身大步走出了车库。

  -

  这年冬天,在一种苍白、麻木中飞速度过。

  赵轻禾短暂地回国和朋友聚了一段时间,而后重新飞回了伦敦。她今年要和就家人一起度过春节,临走前,说期待与梁风在伦敦见面。

  过年前夕,梁风收到了黄秋意打过来的钱。工作室那边,物业也说已经找到了承租人,从下年年初就会开始出租。到时候租金一样打到她手里的这张卡上。

  除夕的那天晚上,梁风在厨房里陪梁珍做饭。

  抽烟机开到最大,仍抽不了厨房里弥漫的油烟。梁珍自己也被呛到,推梁风叫她出去看电视。

  梁风不听她的,仍是赖在厨房里。

  “我不帮你,你晚饭忙得过来哦。”

  梁珍哼她:“我以前不是一个人弄全家的晚饭?”

  “哇,梁大厨好厉害哦。”梁风从背后抱住她,下巴磕在梁珍的肩上。

  梁珍肩膀晃晃,语气几分“嫌弃”:“多大了,还要抱住妈妈。”

  可低头看着锅里的嘴角却是不可抑制地上扬,眼尾两条鱼尾纹泛出愉悦的笑。

  淡淡的油烟味,给梁风带来长久的安定感。

  无论她从什么样的风雨中回来,梁珍总会给她留一片安宁的港湾。

  只有两个人,年夜饭也就不铺张浪费。

  三个菜,一个汤,还有一份梁珍最拿手的羊肉饭。

  不讲什么规矩,两人依偎在沙发上,边吃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那天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听着小区十二点响起的烟火声,有人在默默地揩眼泪。

  开口,却只问:“机票、房子全都定好了,对吗?”

  梁风眼泪无声往下流,“全都定好了,那边也有朋友在。”

  “钱带够了吗?”

  “足够足够了。”

  “每天要开心点。”

  “知道啊,肯定会开心的。”

  “以后是不是能在杂志上看到你的设计?”

  “肯定的。”

  “我就知道我们小风是世界上最好的设计师。”

  “我不是。”

  “在妈妈心里是。”

  再难开口,只能将脸深深地埋进梁珍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