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南雀
竟然……不是做梦。
第41章 你以后可以跟我发脾气
方院长工作日的中午一般都会在食堂用餐,坐靠窗的位置,和副院长他们一桌。她这个位置近可纵观食堂全局,远可欣赏窗外美景,可以说是她的黄金宝座了。她一坐许多年,院里上下都知道,吃饭会给她空着。万万没想到,这个位置竟然也有被别人染指的一天。
食堂最佳的景观位,此时相对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俊朗,女的淑静,两人之间气氛不算热络,却也格外和谐。
不知男人说了什么,女孩愣了愣,忽然就笑了。男人看到她笑,停下筷子,唇角也跟着扬起。两人远远看着,真是犹如画一般赏心悦目,看得方院长吃饭都更香了,也不计较被他俩占去了位置。
“老方,那是顾照男朋友啊?长不赖啊。”副院长也在看窗边那对。应该说,食堂里只要有眼睛的,就没不在看他们的,明的暗的区别罢了。
“顾照说不是。”方院长向众人分享着她的一手消息,“但我觉得,他俩对对方应该都有点意思,不然不能这么旁若无人吧?迟早的事。”
“这怎么都不跟我说呀。”本来在方院长他们身后吃饭的冯晓娟听到这里突然就坐过来了,“这小囝哪里的?家里什么情况的?靠不靠谱的?”
方院长知道对方关心顾照,但一来这事她知晓的也不多,二来这毕竟属于顾照的隐私,便道:“您稍安勿躁,等会儿吃好饭您自个儿去问顾照吧。我就知道他俩是同学,其他也不大清楚。”
“同学?同学倒也挺好。”老太太看着窗边两人,还算满意地点头道,“有缘分的。”
顾照其实不想坐这个位置的。
养老院的人都知道,这位置是方院长的,一般不会瞎坐。也就沈玦星这外来客,不管不顾,不讲规矩,不仅自己坐,还要拉顾照一道坐。
顾照如坐针毡,几次想劝他换个地方,可一对上他那张十分蛊人的脸,想说什么就都忘了。
“我今天不小心弄伤了手。”沈玦星把左手伸出来,食指指关节处有一道非常明显的血痕,血已经凝住,但因为伤口足有两三公分那么长,看着还是颇为触目惊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弄的?有铁锈吗?”顾照一秒切换状态,忙捏着沈玦星摆在桌上的那只手来回细看。
“塑料零件划的,还好,不算很严重。”其实他这伤口就是划破点皮,瞧着吓人而已,刚伤着时连血都没出多少。他就是想看顾照紧张他,才故意往严重了说的。
沈家父母的育子方针,虽说离鹰式教育还有些距离,但也是奉行“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套的。特别是蒋婉,从小对沈玦星就严厉,摔跤了就让他自己爬起来,生病了也从来不会安慰。
可能就是这样,造成沈玦星现在有点报复性邀宠,尝过一次被人心疼的滋味,就食髓知味,忍不住一再渴求。
“怎么都不包扎一下?”顾照的指尖就像蝴蝶的触角,轻轻落在沈玦星掌心。
好痒。
痒意从掌心攀爬,一路蔓延到沈玦星的心口。像野猫扑住落在花瓣上的蝴蝶,他毫无预兆地抓住了顾照的手。
顾照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抽手,又很快想起对方有伤在身,踌躇之下便僵在那里。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片刻,沈玦星先一步松开手,放过了她。
“不知道去哪里包扎。”他说。
顾照眼睫微颤,飞速将手缩到桌子底下,说话又轻又软:“院里就有医务室啊……”
“不知道在哪儿。”医务室就在失智区边上,很容易找,每次来沈玦星都会经过。可那又怎样呢?他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顾照也确实拿他没办法:“那我……等会儿给你处理一下吧。”
吃完了饭,顾照让沈玦星先去花园里等她,她回办公室拿好处理伤口要用的东西就来。
七月的天气,就紫藤架下还有点凉爽。沈玦星坐在石头长椅上,秉持着不动不热的信念,静静观察着来往行人。
这个点,老人们吃完饭多在午睡,中午太阳又大,花园除了匆匆行走的护工和零星几个消食遛弯的老人,就沈玦星一个坐在花架下。
顾照怕他等急了,是跑着来找他的。到他跟前时,气都喘不匀,瞧着比他还要热。
在沈玦星身边坐下,顾照掰开一支碘伏棉棒,一边吹气,一边替对方消毒。
忽然,一只小梨花张牙舞爪地追着蝴蝶从两人面前跑过。沈玦星看着它欢快的样子,低头又看了看顾照。
怪不得……猫都喜欢扑蝴蝶,这样让人愉悦的事,压抑起来的确很难。
“好了。”顾照仔细贴好创可贴,将垃圾攥进手心,道,“注意不要碰水。”她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我等会儿就回公司了,晚上可能要开会,不能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回家当心点。”
这些天,只要下午在养老院,沈玦星就会送顾照回家,有时候在外头,还会特地绕路过来送她回家。明明可以靠脸,却还是这么努力,努力到……连一直没办法真正相信对方是真的在追自己的顾照都抓不到他错处。
顾照:“嗯,知道了。你也不要太累了,开会不要发脾气,到点就吃饭,开完会就马上回家洗澡睡觉。”
沈玦星站起身,好笑道:“我跟谁发脾气?”
两人没有沟通,但默契地一致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跟其他人发脾气。”顾照回忆封控那段日子,每次沈玦星开视频会议,气压都好低,她只是路过都会喘不过气。
“他们要是把工作做好了,我怎么会发脾气?而且我都是对事不对人,他们不会记恨我的。”说到这里,沈玦星问出了一个很久前就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从来不发脾气?”
顾照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什么脾气。好在,这些年遇到的也都是好人,不会因为她没脾气就柿子专挑软的捏。
“也没遇到什么事好发脾气的。”顾照说,“养老院里,都是老人家,怎么好发脾气呢?家里的话,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人好发脾气。”
顾照的语气明明那样温和随意,沈玦星却还是听得心间微酸。
“你以后可以跟我发脾气。”
沈玦星的车就在前方,两人站在烈日下,许是有着阳光的加持,让沈玦星的神情、语气,乃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另顾照心悸的热烈。
这股前所未见的热烈让顾照迷惑对方发言的同时,又蛊惑着她无脑应承下来。
“啊……好。”
好乖啊。怎么会这么乖?
沈玦星按着心里的那只猫,胳膊抬起又放下,最后强迫自己转身上了车。
“走了。”
顾照站在原地,朝他挥手道别:“路上小心。”
直到沈玦星的车开出养老院,顾照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才迟缓地反应过来。等等,好什么?为什么她要跟沈玦星发脾气?他们之前不是在讨论他发脾气的事吗?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改是不会改的,但是她可以加入??
沈旋章公司所在的这栋寰宇金融大厦,是S市第一的高楼,有一百多层。其中公司不胜枚举,餐厅也不在少数,90层还有家五星级酒店。因此沈旋章一般跟人谈事吃饭都在楼里,或者周边的几栋楼里,很少出这块区域。
这天,他与人约在金融大厦谈事,吃的还是上次那家粤菜馆。由于是谈公务,便没坐靠窗的景观位,而是选了私密性更强的包厢。
谈到一半,对方因故离席,剩沈旋章一人。他慢悠悠吃完,刷了卡往外走,行过堆满酒瓶的长廊时,突然就听到了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哪里听过的声音。
那道声音来自刚刚他经过的一间包厢。
他稍稍退回去,从外往里看,发现包厢里坐着三男一女。一共四个人,他竟然认识一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能跟我坐在一桌是你的福气!让你喝杯酒还推三阻四的,什么玩意儿!”
说这话的男人五十多岁,叫胡兴,是一家中型风投公司的合伙人之一。投公司不靠数据,全靠运气。偏偏给他瞎猫碰到死耗子,投中一家。之后便气焰越发嚣张,逢人就说自己眼光毒,有财运。是沈旋章在圈子里最看不上的那类人。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陪酒的。”宋姣梦丝毫不顾及上司求饶般的眼神,冷着脸道,“我的工作范围里,没有一定要跟你喝酒这一条……”
她话音方落,胡兴一杯酒就泼了上去。
葡萄酒顺着宋姣梦的头发、下颌、脖颈滴落,沁浸她白色的丝质衬衫里。
“哎呀胡总,这是何必呢?跟个小女孩计较什么?我这就让她滚,这就滚。”
宋姣梦的上司推着她胳膊拼命使眼色,她一把挣脱了,拿过一旁酒杯喝了一大口。
胡兴以为她这是学乖了,脸色稍霁:“这才对……”
还没说完,宋姣梦就把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全都泼到了他脸上。
“刚刚那口,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不能喝,只是不想跟你这猪头喝。剩下的酒,是还给你的。”她明明那样狼狈,脸上却毫无惧意,不见妥协。
第42章 闪闪发光
车窗开着,宋姣梦点燃一支烟,对着窗外徐徐吐息。夜风吹过她的发丝,迷了她的眼,她将头发别到耳后,看向身旁男人道:“刚刚多谢了。”
十分钟前,她跟猪头男互泼红酒,场面一度混乱,她已在心里做好了今天不能善了的准备。上司在尖叫,对面在怒骂,这时候,沈旋章出现了。
他出现的和上次那顿四人餐一样莫名其妙,但瞬间就让猪头男闭上了嘴。
“胡总,真是好巧啊。”沈旋章上来不由分说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语气十分虚伪,“我听梦梦说今天在这里吃饭,正好我也跟人谈事情,就想过来看一下,没想到是老熟人啊。”
“梦梦?”猪头男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宋姣梦,又看了眼沈旋章,“这是你女朋友?”
沈旋章点头:“是,这就是我女朋友。”
鬼扯。
宋姣梦心里骂了句,但瞬间上去勾住了沈旋章的胳膊:“哈尼,原来你俩认识啊。”
胡兴脸一抽,表情很不好看。
“看得出,胡总跟我女朋友今晚有点误会。大家也是老相识了,胡总卖我个面子,就不要计较了吧。”沈旋章话说得客气,声音却很沉,带着无形的压迫。
胡兴理亏在先,对方既然给了台阶下,哪还有不下的道理。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弟妹对不住了,我自罚三杯,你千万别生我的气。”说着假惺惺要去给自己倒酒。
“酒就算了。”沈旋章拦住他,“人我带走了,没问题吧?”
胡兴立马做了个恭送他们的手势。
宋姣梦看了眼自己那无用的上司,对方虽然没怎么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一个劲儿的做着小表情,让她快走。
肩头一暖,宋姣梦猛然回神,发现是沈旋章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就这样,她被突如其来的沈旋章带离了饭局,带上了车,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胡兴跟我们公司有许多业务往来,你不用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他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只纸老虎。”
在饭桌上逼女人喝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不入流的东西果然永远不入流。要说沈旋章之前只是有点看不上胡兴,那么现在,对方在他眼里已经和垃圾差不多了。
“我怕他?”宋姣梦嗤笑道,“大不了就不做了,我没房没贷没小孩,怕他个鬼。”
“为了那么个东西放弃自己努力打拼的事业,多不值得。”
宋姣梦听到这里,沉默下来。随着吐烟的动作长叹口气,她自嘲一笑:“什么事业?陪酒的事业吗?”
因为长得漂亮,有什么商务宴请,上司总爱带她充场面。次数多了,同事就开始嚼舌根,说她不过是他们部门的花瓶担当。她做得好,无人在意;她一犯错,就是靠脸上位。
这张脸,给她带来不少好处,但也给她带来许多烦恼。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业。”沈旋章目视前方,轻声道。
宋姣梦望着窗外街景,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