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 第70章

作者:鹊鹊啊 标签: 因缘邂逅 现代言情

  跟第一次见的情形差不多。

  程尔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轻松了脚步,从他旁边经过。

  贺让骁盯着手机,视线有些散,手指无目的乱划着,默数着她经过的脚步,抬起视线看过去。

  她往楼上走,他就看着。

  老旧的声控灯骤熄,四周悄然黑寂。

  那晚靠得很近的呼吸,在心头越缠越紧。

  这些天的冷淡不能让他远离,反而让他涌出许多疯狂难以自抑的念头。

  他出声叫住她,“程尔。”

  程尔屏住呼吸,不轻不重嗯了声。

  没了下文。

  但她感觉到贺让骁一步步踩着台阶,高大的身影靠过来。

  他的话就在耳边:“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程尔心跳漏了一拍,迟缓了两秒,声音放得很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贺让骁问:“你想的是什么?”

  程尔没直说,话锋一转,“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四周很暗,她又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他神情,但她感觉贺让骁在看着她,后颈儿那块莫名冒汗。

  贺让骁静了很久,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嗓音也低,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直接抵着她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自己猜啊。”

  转天,程尔去了汪姨家又去周寄店里待到傍晚。

  她刚要走,贺让骁就去了,送她回春荫街。

  他接了通电话,没送上楼,就走了。

  刚跨进单元楼,她碰见两个婆婆扶着楼梯乘凉,嘴里说着街头巷尾通常不着调的家长里短。

  但是程尔晃耳一听,贺家两个字就钻到了她耳朵里,她忽然停下,吓了两位老人一跳。

  几秒后,程尔踩着楼梯往下跑,跑出单元楼,她跑过春荫街,跑到公交站台,四处张望。

  寂静空荡的街道上,没有贺让骁的身影。

  她往前跑了一段,四处张望,依旧没看见他,她停下拿手机拨号,因为太过着急,呼吸都有些喘。

  电话响了几秒接听。

  他那边车声鼎沸,混着公交车播报的声音显得嘈杂,他的声音都被弱化了些。

  “害怕了?”

  你看啊,她喜欢的人自己遇到事情,总会考虑她是不是害怕了。

  “你在哪里啊?”她绷着情绪,只是声音有些抖。

  贺让骁松散地坐着,仰头看了眼站牌,察觉到程尔的不对劲,皱着眉,“中山街。”

  中山街在巢的另一个方向,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

  “你不是去巢吗?”她反问。

  贺让骁静了几秒,意识到什么蹙眉,“你怎么了?”

  “贺让骁,你骗我。”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但却变成很重的石头压他心头,道路两旁不太明亮的光晃过他的脸,有些留在眼睛里,有些落在了地上。

  他望着窗外,拧眉,舌尖顶了下腮,转移话题:“晚上我不一定能回来,你锁好门,不管谁敲门别开。”

  他还是很不放心,又交代,“我明一早回。”

  后面,他语气放得更软,带有些安抚的意味,“早餐要是什么发给我。”

  挂了电话,程尔等来最新一趟公交车。

  就在她上楼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婆说贺建明喝醉了踩空台阶,从楼上滚下来了,人摔得有点糊涂,皱巴巴窝在墙角,不知道是摔死了没,还是好心人发现叫了救护车。

  也就两三个小时前的事情。

  所以他一晚上情绪差,是因为这件事情啊。

  医院门口永远热闹,人来人往的,车和人挤着都要乱了套,惨白的灯光照着,人们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冷漠。

  她仰头看了眼医院大楼,走到灯光照不到的一块地方,拿出手机拨号。

  贺让骁接到电话时,正在给贺建明接热水,他放下水瓶,抽出手机按下接听。

  拨开窗户,十几层楼高的住院部风很大,吹透热水房,远离了病房显得格外安静。

  他听着程尔说话,表情忽变,拎着只接了半杯的热水壶回到病房。

  贺建明整个人被酒泡坏了,不喝酒的时候稍微好点,他横眉竖眼,视线盯着他转。

  贺让骁倒了杯热水,放下水壶,话没一句地离开病房。

  身后传来贺建明粗鲁的谩骂。

  在电梯间,他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他妈,对方衣着精致,满脸不耐,视线上下扫他,“你干什么去?”

  贺让骁按了下行键,随口一说:“买烟。”

  女人忽然扬眉,声音也拔高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学生抽什么烟。”

  贺让骁站着没理她,任由她拽了自己手臂一把,他不耐地抬起手臂避开,“他怎么办?”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会儿,才说:“我找护工,你别管了。”

  这样最好,贺让骁嗯了一声,又听见女人问:“你最近住哪儿,还是周寄那儿?”

  “不是。”他坦坦荡荡的,也不掖着藏着。

  “那是哪里?”女人蹙起眉。

  想到什么又说:“你少跟里菁他们那群人混着玩。”

  贺让骁说话有点刺,“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迟?”

  电梯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贺让骁撂下一句“早干嘛去了”就迈进了电梯。

  程尔蹲了会儿,看见贺让骁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

  门口风很大,将他宽大的衣袖吹了起来,衣服却紧贴着腹部,衣服大,人有点空空,他低头点开手机,光却照亮他满脸坏心情。

  程尔看了几秒钟,从暗处走出来,贺让骁感应似的,刚好移眼看过来。

  视线相撞,对上他发沉的双眸,她有点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贺让骁只是垂眸看她,什么话都没说,把人带到人少的一边台阶上。

  气氛安静得过分。

  贺让骁敞着腿在台阶坐下,他弓着背,整个人有点散。

  他的手机又在响,他拿出来打开静音后又收回口袋里。

  一点光从布料里透出来,程尔盯着那点光,才没那么心慌。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语气有点重。

  明明胆小,出门也可能遇到那些人,胆子分明大得很。

  不光胆子大,主意也大。

  医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她还敢跑来。

  他有点气。

  程尔就傻站着,视线从她手移到他脸上,“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贺让骁没回,嗓音有些散,“你过来怕不怕?”

  程尔摇头,觉着他是有点难过的,只是不喜怒形于色,身上的难过和落寞很浓。

  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她想伸手摸一摸,也许能让他心情好些。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

  她往前挪了一步,伸手往他头上放,手腕忽然被握住,往他那边带了些。

  他的力道有点大,程尔几乎弯腰扑在他怀里,姿势有些怪异,她蹲下时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风有点大,带着夏尾的凉,她感觉他胸膛很宽阔,比她想象的还要宽阔有安全感,他的体温高肌肤热,胸膛起起伏伏,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被他气息笼罩着,程尔脑子空白了一秒,搭着后背的掌心滚烫,她感觉到他身体在抖。

  她的心跳也在抖。

  “贺让骁。”她小声叫着他名字。

  一只手从背上滑到腰上,贺让骁牢牢将她抱住,头低下,整个下巴埋进他肩窝,重重地呼吸着。

  四周安静,只剩下两人乱了的呼吸声。

  私奔吧,她忽然想到了他唱的那首歌,想带他私奔,藏到最遥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他。

  而后才意识到,贺让骁抱她了。

  程尔紧的彻底罢工的脑子无法帮她做出理性判断,当她感觉到怀里人难过时,她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把人护住。

  “你难过的话,就哭吧。”她弱声安抚着,像哄小孩。

  “没人能看见的。”

  贺让骁在她肩上蹭了下,头发软软的,蹭得额头抵着的那片肌肤又烫又痒。

  她忍着心悸,伸手抓抓他头发。

  他顿了几秒钟,情绪像是好点,嗤了声:“他是我老子,没摔死,理所当然要我伺候。”

  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出身就在泥潭里,比不得高高挂在空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