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榴火
“路兴北。”苏渺严肃地说,“谢谢你帮我调查,但这事你就别插手了,法治社会,你要是因为我进去了,才是让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路兴北听她这样说,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嘛,我不动手,我再查查看,究竟是个什么底细。”
她稍稍松了口气:“你真的不用做这些。”
“没事,当我闲得无聊呗。”
苏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灌进肚子里,仔细回忆着,究竟是在哪里听到“徐尧”这个名字。
不能细想,一想就头疼,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了。
莫名地…她想到了妈妈。
想到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印象中的苏青瑶,一直是个爱笑的女人,性格爽朗又热情,偏她还漂亮得很,周围很多男人都喜欢她,每每经过,他们都要看她看就很久。
后来苏渺逐渐长大,巷子里的叔叔婶婶都夸她乖,妈妈自己蛮爱打扮的,但是她从来不会给苏渺打扮。
周围小女孩总是梳一些好看的小辫子,穿漂亮裙子,但苏渺从来没有过。
苏渺真羡慕这些可爱的小女孩,因为她总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还总挂着牛鼻涕。
尽管如此,但苏渺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小时候就是个漂亮的瓷娃娃,哪怕从不打扮。
这也经常会吸引一些不怀好意的猥琐男人,朝母女俩投来热辣辣的目光——
“苏青瑶,你幺儿乖得很哦!”
妈妈会把她抱起来,护在怀里,加快步伐匆匆离开。
他们看她,她是无所谓的,但她绝不允许这些家伙多看她女儿一眼。
有时候,她嘴里还会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烂。”
苏渺脑仁一刺,尖锐地疼痛了起来。
她手里的酒杯都摔在了地上,红酒遍洒…
苏渺蹲在地上缓了很久,将记忆抽离回来,脑仁才稍稍舒缓些,驱散了疼痛。
好像丢了一些记忆碎片,和妈妈有关,但她记不得丢了什么。
……
苏渺站起身,晃悠着来到小桌边,寻找着她搁在桌上的布囊小瓷罐。
却没想到,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妈呢?”
苏渺心下一惊,四处寻找了起来。
柜子上、行李箱里、还有吧台边…到处都没有!
“盒子呢!”
苏渺惊慌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整个房间都找遍了,根本不见骨灰盒的踪影。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心里冒出一个不确定的猜想。
最终,苏渺拿了房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温泉花园旁的茶室里见到了秦斯阳他们。
迟鹰端着一杯他亲手泡好的龙井茶,托盘里还放着几样精心挑拣的茶点。
“怎么下来了?我还准备给你带些点心上楼。”
苏渺站在他面前,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袖,颤抖地质问:“迟鹰,我…我妈妈呢?”
迟鹰看了看周围的人,包括他身侧的秦思沅,此刻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望着苏渺。
她穿着睡裙!没穿bra!
秦思沅都要为她姐妹尬得…定住了!
显然,迟鹰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的不对劲。
毫不犹豫地…他脱下身上的浴袍,搭在了她身上,将她紧紧地裹住——
“回房间我们慢慢说,别在这里,冷静些。”
苏渺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你跟我说我妈妈在哪里?你不能不经我同意你就…别说你扔垃圾桶了!楼道间的垃圾桶我都翻过了,迟鹰,求求你啊,你跟我说她在哪里。”
“你翻垃圾桶?你觉得我把它扔垃圾桶?”
秦斯阳是第一次看到苏渺这般狼狈的模样,理智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走过来一把推开了迟鹰,将苏渺护在怀里,温柔道:“别慌,跟哥哥说,怎么回事?”
“我妈的骨灰盒找不见了。”
“我陪你去找。”
话音未落,迟鹰脸色冰冷地挡在他身前。
很显然,他看出了秦斯阳眼底那股子藏不住的情愫,在疯狂翻涌。
“哥哥?”迟鹰冷笑,“这位‘哥哥’,请问你的手放在哪里?”
秦斯阳更加用力地将小姑娘搂在怀中,体贴地安抚着她,沉声问:“你把她的东西扔哪儿了?”
迟鹰并不回答,只盯着他搂着苏渺的手,嗓音带了几分威胁的力度:“挪开。”
秦斯阳是真的忍不了了,知道苏渺有癔症之后,他几乎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迟鹰的头上。
当年…当年他就不该心软、不该退让。如果稍稍用些心思手腕,未尝不能和迟鹰争一争。
迟鹰光明磊落,不屑于耍心机使手腕,因此很多时候,君子往往总会败给小人。
秦斯阳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和迟鹰的坦荡风格相比,他心中的丘壑更深、他是小人。
甚至、甚至如果他多留心几分,绝不会允许那个孩子出生。
一切,都会不一样。
秦斯阳后悔了。
他牵起苏渺的手腕,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因为你,她才变成了这样。”
迟鹰是看出来了,这男人隐忍了这么多年,今晚是真的绷不住了。
他下颌微抬,诘问道:“秦斯阳,怎么着,你还要从我眼皮子底下把我女朋友抢走?”
“我是她哥哥。”
“那就记住自己的身份,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说罢,迟鹰上前一步准备攥过女孩的手。
秦斯阳后退两步:“迟鹰,你再这样有恃无恐地对她,信不信我真的带她走。”
“你有什么资格带走我的人。”
迟鹰眼角勾起森然的冷笑,“你问问她,她跟你走吗。”
……
秦思沅将凤梨酥扔进嘴里,饶有趣味地咀嚼着,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一幕,一分一秒的精彩都不愿错过。
好一出…狗血大戏啊。
她偏头,看到素来不爱管闲事的季骞,这会儿居然也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见她诡异的目光望过来,他顺带也把瓜子递给她,一脸的天真无邪——
“如果打起来,我是帮你哥,还是帮你闺蜜的男朋友?”
“想什么呢。”
秦思沅接过瓜子,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帮我亲哥。”
……
迟鹰平复了心绪,对苏渺伸出手,用轻哄的语调,柔声道:“我带你去找它,好吗?”
“你真的没有丢?”
“小鹰,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苏渺也终于稍稍冷静了些,自然而然地挣开了秦斯阳,牵住了迟鹰的手,埋怨地说:“放哪儿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忘了说,但没丢。”
秦斯阳目送俩人离开的背影,手里的触感还残留着,越发空空落落。
她从未有一刻…属于他。
这时候,秦思沅一把扑了过来,勾搭在兄长肩上,啧道:“哎呀呀,藏了这么多年,露馅儿只要一秒钟啊,‘哥哥’。”
最后这一声“哥哥”,显然是模仿苏渺的调子,叫得意味深长。
秦斯阳冷色低沉,推开小姑娘的脑门:“你是我亲妹吗?”
“我可比她亲多了,但你只拿她当心肝宝贝嘛,哼。”
“如果只是为了打趣我,那就省省,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
“谁要打趣你了,走走走,让你妹妹和妹夫陪你去喝一杯。”
说罢,她揽着兄长走出了茶室,回头甩给季骞一个眼神:“买酒去。”
……
迟鹰刷卡打开了房间门,带着苏渺来到了紧闭着外门的阳台上。
阳台角落里的格桑花架很漂亮,骨灰盒的灰色布囊就放在架子上。
瑟瑟的微风吹拂着花瓣,它安安静静地呆在掩映的花丛中。
苏渺将它抱起来,紧紧放在胸腔,用脸颊贴了贴它。
“刚刚我在房间里换泳裤,感觉你妈在桌上盯着我不太好,放她在外面吹吹风,也闻闻花香。”
“我还以为…你为了逼我放下,把它扔…扔了。”
“老子什么时候不经你同意扔过你东西。”
苏渺走过来,歉疚地拉了拉他的手:“对不起嘛。”
“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