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宋
此刻,朱安口中无人居住的花园别墅,时傅夹着烟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帘后,他顺着微小的缝隙,看着百米外拥抱的两人。
昏暗的室内,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只有那条微小的缝隙透着一丝光线,男人眼底像是日光无法抵达的深海,无风无澜,只有一片经年沉淀的幽暗,他默然伫立在窗后,像一个见不得光的瘾君子,在黑暗中偷窥着可望而不可及的日光。
猩红的烟头在昏暗中无声燃烧,青烟弥漫,烟灰落了一地。
时傅的身影久久不曾动过,目光也不曾从她们身上移开,他抬手抽了口烟,手臂垂下时,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男人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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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因没睡太久,虽然和安姨像是亲人,但是在陌生的环境她还是不习惯。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安姨和江叔叔不在家,说是要去买食材,顺便去朋友那里送点东西。
林嘉因拉开卧室的窗帘,刚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现在已经弥漫着乌云了,在这样的天气下,周围古典的建筑多了几分神秘古老的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中世纪。
风吹进来,很凉爽,林嘉因站在窗前,白色的飘窗在她身侧飘动,她望着对面的那栋无人居住的花园别墅,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白色的月季绕着别墅围了一周,纯白的花瓣在天气的映衬下,像是一个端庄圣洁的美人。
过了片刻,林嘉因下楼朝那座花园别墅走去,她的花园里只有黑巴克,暗夜的黑,丝绒的红,没有这种纯粹的白色。
百米的距离,林嘉因悠闲地走过去,到了跟前,她执起一朵花凑近闻了闻,幽幽的香味很浓郁,带着点药香味,花瓣层层叠叠的很饱满。
林嘉因漫无目的地顺着花墙往前走,时不时地凑近闻一闻,不知不觉地就从后墙来到了侧面,但让她意外的是,侧面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安姨不是说没有人住吗?
林嘉因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往里看了看,然后,就毫无预兆地撞入了他的眼眸。
林嘉因的脚步定在原地,脸上似有似无的浅笑也跟着凝住,她很意外,很意外在数万公里的异国和他偶遇。
两三米的距离,他靠墙站在那里,手里夹着烟,有点慵懒,缭绕的烟云薄薄弥漫,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时总真是阴魂不散。”林嘉因缓过神来,笑了笑。
时傅没说话,他弹了弹烟灰,依旧沉默地看着她。
内墙的花长势也很好,有几朵发生了芽变,泛着淡淡的粉色,林嘉因没指望他说话,但眼前的花着实迷人。
“这些是什么花?”林嘉因往芽变那几朵走去,低头闻了闻。
时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仍旧没说话,他把烟碾灭,在她路过他身旁时,伸手将她拉在了怀里。
时傅松松地环着她,目光在她的眉眼描摹,他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眼睛和脸庞,最后注视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婚礼之路。”
婚礼之路……
突然拉近的距离,林嘉因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的眼睛让她感觉到了淡淡的颓意和忧郁,还有她看不懂的克制和深情。
林嘉因的心莫名颤了一下,那双平静又如渊似海的深眸,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她潜意识地想逃离。
在林嘉因想要离开的瞬间,时傅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
“嘉因,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时傅看着她。
同样一个问题,上次他叫她Jessie,这次,他叫她嘉因。
林嘉因没深究他称呼的变化,毕竟他向来会甜言蜜语这一套做法,不过,她知道他想让她问什么,比如童安,比如春节的商场……
工作中再遇到,林嘉因虽说不知道原由始末,但她心里也有大概的猜测,他和那个女孩儿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是,她怎么会问呢。
“圣诞节次日的晚上,我把向赫送到了酒店,想着你不舒服,就没回去,一个人睡在了酒店。”
“春节去机场的路上,我父亲说外婆从南城过来,我和向赫去商场买礼物,向赫带了童安,我改签了晚上的机票飞往洛杉矶。”
“我和童安没有关系。”
“袖扣上是一位长辈的名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天空乌云低垂,周围树影摇曳,耳边是漫卷的风声,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说完了所有。
“嘉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时傅温和地看着她。
两人无声地对望,林嘉因心底渐渐起了潮,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律动,但她还是平静地看着他,在想他有什么目的。
或许,她该问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但是,以他们以前的关系,她不用相信,他也不用解释。
然而,他那么骄傲的人,又一次向她解释了。
“时总说这些的意图……是什么?”林嘉因眉眼轻抬,声音不似往日冰冷,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他的那些话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
时傅笑着低头,痴迷地吻她清冷的眉眼,吻她嫣红的唇:“嘉因,叫哥哥。”
“发什么疯?”林嘉因察觉到危险在弥漫,越来越浓重。
突然,乌云密布的天空雷声大作,雨滴跟着落下来,从淅淅沥沥到大雨滂沱,疾疾地打在他们身上,瞬间将所有衣服都淋湿了。
时傅眼里涌动着疯狂的暗潮,他像是刚从暗无天日的密室逃出的囚徒,想要快意地奔跑,畅快地呼吸,随着雨点越来越密集,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肆意。
是啊,他很高兴,很快乐,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快乐的了。
“时傅你疯了!”
“是,嘉因,我是疯了。”
听见她叫他的名字,而不是虚情假意地叫他“时总”,时傅高兴极了。
雨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混着来不及说的话,还有来不及思考的细枝末节,一起冲动地没入唇齿间。
林嘉因被雨淋的睁不开眼,她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只是莫名觉得心惊,觉得浑身发烫。
林嘉因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和他有所交集的,但这一刻,理智在哪儿呢?理智又算什么东西呢。
郊外无人的别墅,他们在雨中争吵,在雨中疯狂亲吻,在雨中撕扯彼此的衣服。
和外面的花团锦簇相反,别墅里面格外冷清,当男人撕下绅士的外衣,林嘉因忽然觉得,之前的种种,他像是闲来无事在跟她玩小孩子的游戏,而这一刻,才是真正的他。
他说:嘉因,你现在真美。
时傅疯了,林嘉因想,她也疯了。
虽然以前每周五都会在一起,但彼此还算“矜持”,时傅知道林嘉因性子傲,从来没有提过像现在这样放纵的要求,但这一刻,在时傅心里,他已经深深地写下了林嘉因这个名字。
恐怕,这辈子他都要向她低头了。
林嘉因当然没有答应,时傅又逼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喊哥哥,逼着她一声又一声地叫老公,林嘉因不知道,这两个她难以启齿的称呼,连接的是往前二十年和往后余生的年年岁岁。
庭院里端庄圣洁的婚礼之路,在大雨滂沱的侵略下,白色的花瓣沾染着雨滴,被风吹得颤抖、摇摇欲坠。
既然如此,那就再次肮脏地纠缠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室内一片凌乱,林嘉因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他已经穿好衣服了,而她,没衣服可穿。
时傅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林嘉因正想问他有没有女人的衣服,但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林嘉因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安姨。
林嘉因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接通了电话:“安姨。”
“在哪儿呢?我和你江叔叔回来了。”朱安从林嘉因房间出来,发现她没在家。
林嘉因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她不擅长说谎,心虚地转过身去:“我在外面逛了逛,遇见一个朋友,现在马上就回去。”
“没关系你多逛逛,你江叔叔说要给你露一手,晚饭还得好一会儿。”朱安笑着说。
“好,我尽快回去帮叔叔的忙。”林嘉因笑了笑。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乌云也散去了大半,房间的窗帘半开,日光透过白色的轻纱透进来,时傅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嘉因,静静地沐浴着久违的日光。
她对别人都一副温柔的样子,唯独面对他就露出了牙齿。
时傅笑了笑。
林嘉因挂断了电话,发现已经五点多了,她看着地上的衣服,湿得彻底,没办法穿了。
“有衣服吗?”林嘉因转身看着她。
“没带衣服?”时傅指的是对面。
“家里有人。”原本林嘉因还想如果他这里没有,她就回去换,反正离得近,但是现在安姨和江叔叔已经回来了,撞上会很尴尬。
“这里没有。”时傅一年只来一次,房子里除了他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外面看着花团锦簇,而里面只是一个精致的空壳。
林嘉因猜到了,如果不是那天开会卫峰说他周四有安排,林嘉因真要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在跟踪她了,要不然该怎么解释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偶遇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林嘉因淡淡开口,她当然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因为她来的这里,虽然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晚了。
“见一个人。”时傅走到她身边,帮她擦了擦头发,“走吧,我们出去买。”
他没说见谁,林嘉因也没有追问。
“怎么去?”林嘉因看着自己身上的浴巾,连内衣都没有。
时傅轻笑,从浴室拿出一件黑色的浴袍披在林嘉因身上,衣服是按照他的尺寸买的,穿在她身上已经到了脚踝,时傅为她捂好领口,然后系上腰带。
“待会儿你在车里等着,我去买。”时傅看着她。
“走吧。”林嘉因声音不冷不淡。
时傅驱车离开花园别墅,林嘉因看着窗外雨后的街道,仿佛能闻到雨水和泥土的气息。
车内很安静,时傅沉默地开着车,林嘉因神色淡淡地望着车窗外,两人谁也没说话。
这就是冲动的后果,林嘉因还没想好如何与他相处。
到了最近的一个商场,时傅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等我几分钟。”
“嗯。”林嘉因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后收回了视线。
时傅关上车门朝商场走去,林嘉因望着他的背影,在古典浪漫的建筑和夕阳的余晖中,男人的身影有种无法言喻的宁静和迷人。
林嘉因不否认对他有好感,而现在她也可以确定,他对她也是有点喜欢的,但就算这样,那些若即若离的喜欢又能有多少,他们以后要怎么相处?
林嘉因有些烦躁。
没过多久,时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