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字眉
“钟表协会的李会长希望您下周能抽空和他吃顿饭,再商量一下赞助钟表设计大赛的事……”
说完几项重要工作,停顿半分钟,路航才简短扼要、不带语气色彩地将下午医院的事汇报给傅闻深。
私心上,他当然不想转达钟黎的那句话,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但他跟了傅闻深这么久,深知他不喜有人在他面前耍那些小心眼。
路航一字不落、一字不多地转达完毕,傅闻深坐在办公桌后,垂目快速浏览完文件,在尾端签字,对他公式化的汇报不置一词。
路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静候片刻,见他并无反应,好像并不介意,心底才暗暗松懈一些。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傅闻深没有理会。
“下周三晚上的时间腾出来,让李会长那边准备一份完善的策划。”
路航应下。
手机连续振动好几下,傅闻深签完所有文件,放下笔伸手拿起。
跳到列表最上端的头像是一只纯白色的长毛狮子猫,名字也叫做“狮子猫”。
【老公~】
【你助理长得好帅呀】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过来看一下我吗】
【要是没有的话,让你助理过来看看我也可以】
路航上前拿起文件,收理整齐正要出去,只见办公桌后的人目光忽然一抬,扫向他。
路航脊背一僵,莫名紧张。
第8章
我好爱他。
“你确定这种激将法对他管用?”
孟迎有点怀疑,傅闻深那种人,会吃这么浅显的小招数吗?
“他要是不喜欢你,还管你对谁有兴趣呢。”
钟黎老神在在地翻看自己的朋友圈,一边给这个思路单纯的直女传授法门:“男人嘛,都是双标动物。只许自己彩旗飘飘,但一定不会允许,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
孟直女半信半疑,拿出科研般的钻研态度与她探讨:“可你要是真爱上别人,不是更合了他的意,可以离婚了吗?”
“笨。”钟黎拿手指点她额头,“谁说我爱上别人,就要和他离婚了。他在外面养白月光,我也可以在外面养小帅哥嘛,大家一起养,我还会花他的钱养,不把他气死?”
孟迎豁然开朗:“高!”
“咦?”钟黎对着自己的朋友圈疑惑:“我养猫了?”
钟黎的微信昵称很简单,就是她的名字:Li。头像是一只猫,这只猫同样大量地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
“你养了好多年了。她今年都十五岁了。”
孟迎伸头看了眼屏幕上那只白猫,忽然想到,这也许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让钟黎看一看她养了十几年的猫,看一看从前的朋友圈,这些往日的生活画面说不定能触动她的大脑,刺激她恢复记忆。
纯白色的长毛狮子猫,异瞳,体型不小,毛发雪白而柔顺,一看便知被照顾得很精心。
它正趴在窗边铺着软垫的架子上,两只不同色的眼睛半眯,在太阳下打盹,右前腿搭在左前腿上,很是优雅威风。
钟黎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养过一只猫,还养了十五年之久。
她光是看着就十分喜欢,对着照片满眼柔情:“呜呜呜,我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宝贝都忘记了。”
“她叫什么名字啊?”
“西西。”
“西西,真好听。”钟黎又问:“为什么叫西西?”
孟迎沉默了一下:“因为你说她像一只小西纸。”
钟黎:“……”
OK,很合理。
钟黎继续往下翻阅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远比自己想象中精彩纷呈,更新频率很高,有时一天就有好几条。
里面一半是那只叫西西的猫,另一半是多姿多彩的日常生活,涵盖:美食、旅行、聚会party,以及各种展览和时尚秀。
钟黎是一个非常热爱分享自己生活的人,如果有一个地方最大程度地记录了她的生活,那一定就是她的朋友圈。
孟迎打起精神坐在一旁,极为详尽地为她讲解每一条朋友圈发生的场景,以及里面出现的人物。
一边静悄悄地观察她的表情。
起初钟黎还会有所疑惑,或者会对照片进行一番点评。
后来渐渐沉默,眉头渐渐蹙起,神色渐渐凝重。
孟迎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像上学时老师公布成绩的前一秒,时间被分解成毫厘进行移动,每一个微小的神态变动,都可能是宣判的千兆。
她揪紧牛仔裤,谨慎而期待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
钟黎将手机放下,忽而叹了口气。
“我为了融入他的圈子,融入他的生活,竟然那么努力地营造这些假象。”
她为从前的自己感到悲哀和心疼:“我好爱他。”
“……”
孟迎看看她,再看看屏幕上那些潇洒精彩充实的日常。
傅闻深要是知道你穿高定参加时装周艳压群芳是因为爱他,可能也会觉得很荣幸吧。
孟迎松开手指,把自己牛仔裤的褶皱揉平整,破罐破摔:“你那么爱他,为了他吃大餐开party到处旅游,付出了那么多,他还出轨,简直不是人!”
钟黎:?
听起来怪怪的。
-
钟家二老这几日为钟黎的事烦心,特地到邻市香火鼎盛的观音庙去烧香求愿,给钟黎请了一只平安符回来,压在她的枕头下面。
钟奶奶带着晚餐来医院时,身边还跟着另两人。
这几日,除了二老,钟家还有一些人探望过。
二叔二婶婶、三婶婶、堂弟……还有几个远一些的亲戚。
钟黎眼下情况特殊,二老事先有交代,只让人来看望,不许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今天来的是三婶婶戴文丽,身后领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气质都十分文气,像是从小会被老师家长夸奖的“别人家孩子”。
戴文丽拉着女儿介绍道:“阿黎啊,这是你妹妹钟晴,这个学期刚保送了研究生,特地从学校请假回来看你的。”
钟黎和堂妹对视。
虽然不记得了,但短短两秒的眼神交换就可以确定,她们俩关系应该不咋地。
瞧见钟奶奶耐心地亲手喂钟黎吃饭,戴文丽嗔怪道:“妈,您真是要把阿黎惯坏了。”
钟黎手上的伤其实好了些,提不了重物,拿勺子吃饭还是能做的。
但钟奶奶溺爱过渡,只要她在,每顿饭都要亲自喂。钟黎被照顾得也十分心安理得。
“阿黎的伤还没好全呢。只是喂她吃个饭,又不是别的什么,怎么就惯坏了。等她伤好了,就能自己吃了。”
这样不假思索的偏袒,让钟黎很受用,甜甜道:“奶奶疼我,我的伤就好得快了。”
钟奶奶被她哄得笑出眼尾几道褶,勺子拨了拨碗里的汤,说:“今天这汤也没放糖,怎么把你嘴巴喝得这么甜。”
钟黎天生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娃娃,粉雕玉琢,嘴巴又甜,最会哄人开心。
坐在膝头上,软乎乎的小手臂圈住人脖颈,“奶奶”“奶奶”地叫,谁能不喜欢呢。
钟奶奶还记得长子葬礼那日,忙过一天哭过一天的她回到家中,精疲力竭。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她心脏也像叫人掏空了。
本以为眼泪已经在那几日里哭干了,看到卧室床头的呼叫铃,又再次决堤。
她腰不好,年轻时候遗留下来的病根,有时夜晚半边腿都会麻掉。
长子特意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安装了呼叫铃,直接连入他房间,只要一按,哪怕是深夜,他也会立刻披上衣服赶来,或是扶她下床走动,或是为她按摩。
她倚在床头,悲痛欲绝地抚摸着呼叫铃,不小心触按下去。没过一会,房门便被悄悄推开,穿着睡衣、抱着娃娃的钟黎,睡眼惺忪站在门口。
钟奶奶想是自己吵醒了孩子,止住眼泪,说只是不小心按到,叫她回去睡觉,心里打算着,明天找人将这呼叫铃拆掉。
钟黎走进来,爬上床,小小一个人跪坐在她身后,手法稚拙地帮她按摩腰部。
小朋友已经知道爸爸去世的含义,哭得眼睛都肿肿的,却抱住她说:“以后阿黎来替爸爸保护奶奶。”
长子在三十几岁的年纪便意外早逝,留下这一块心头肉,她怎么能不多疼一点,多宠一点?
钟晴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来来回回打量钟黎半晌,始终带着怀疑的眼神。
“她真的失忆了吗?我怎么觉得是装的。”
“我刚开始也这么觉得的。你再多和她待一会就知道了。”
孟迎正在一旁蹭乌鸡汤喝,作为“过来人”,她完全理解钟晴的怀疑,但无条件站在钟黎这端。
这对堂姐妹从小经常置气,属于势不两立的关系。钟晴品学兼优,看不惯钟黎全世界都要围着我转的做派;至于钟黎,千年龙井成精,最擅长气钟晴了。
钟黎往奶奶怀里倚靠,有点轻怯的样子,小声问:“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
孙女病情不乐观,钟奶奶日日担忧得睡不好觉,听见钟晴那句“装的”,也不大喜欢。
回过头道:“晴晴,你姐姐受伤了,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记忆出了问题她自己也不好受,你别气她。”
奶奶语气仍是柔和的,但钟晴知道,她一贯偏袒钟黎而已。
她偏开头,翻了个无声的白眼。
“晴晴是看阿黎个性还跟以前一样,失忆了嘴还是这么甜,哄人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