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字眉
“他们这种身份,联姻也很正常吧。傅家现在虽然只有他一个孙子,但傅氏另外一半还在他大伯手里呢,要接手整个傅氏也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联姻就是为了这个。”
“嗳,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别说出去。”
“我有个朋友的妹妹的同学认识一个白富美,家里挺有钱的,但肯定跟傅总没得比,不过她交了一个男朋友,跟傅总那个圈子沾了点边,听说,原本傅总已经快跟一个千金订婚了,但是临订婚前,被女方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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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迎一直很佩服钟黎的社牛。
现在,她变成一只脑袋瓦特的社牛了。
抱着只要离得够远就与自己无关的自我安慰想法,孟迎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往远离自己的那端推了推。
然后拿出昨天用来记录医嘱的同一个软皮笔记本。
一只墨水全满的中性笔。
摆出认真听讲状态,神情肃穆:“你可以开始了。”
尽管一个人都不记得,连老公的名字和相貌都是几天前刚刚知道,但对渣男的罪行,钟黎记忆犹新。
她娓娓讲述,声情并茂。
讲她如何为一个男人心动,不能自拔地陷入爱河,满怀憧憬地嫁给他,期待的幸福却没有到来,反而被“打入冷宫”。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示好、竭尽所能维系,企图缝补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裂隙。无奈所有的努力,总是得不到对方的一次回顾。
直到有一日,发现,原来从头便是一场人为编织的虚假的美梦。
讲她的婆婆如何挑剔,觉得她配不上自家儿子,因此百般磋磨、羞辱,而本应处在婆媳中间,化解矛盾、缓和关系的老公,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讲周围的亲朋好友都轻视她,老公视而不见,从不为她撑腰。于是渐渐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被老公所喜爱。愈发奚落、刁难。
讲她心疼老公工作辛苦,节俭持家,从不大手大脚花钱,因而被那些所谓名媛嘲笑土包子。生日时,犹豫许久,才给自己买了一条几千块的新裙子,高高兴兴穿给老公看,不料他大发雷霆,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怒斥:“谁允许你穿红色?”
她吓得瑟瑟发抖,立刻把裙子换掉,藏在衣柜深处再不敢穿。
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反应如此激烈,是因为他心爱的白月光,最喜欢穿红裙子。
“……”
孟迎举着笔在旁边满脸凌乱。
这是什么狗血虐心替身文学?
先不说这些精彩绝伦令人发指的剧情,她翻回前面的记录仔细对照,钟黎这一遍讲的内容,和上一遍一模一样,细节都毫无出入。
怎么一点漏洞都没有呢?
笔屁股在额头上来回蹭了几下,她拧着两条眉毛说:“红裙子那里,你再给我讲一遍……”
钟黎左手捏着一只小银勺,从玻璃碗中舀起一颗剥好皮的葡萄,不配合:“不讲。累了。你已经问三遍了,事不过三,不知道吗。”
“你说他打你耳光,那他用的哪只手?”
孟迎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她,试图用这个问题来点醒她。
钟黎不假思索:“右手。”
孟迎面露狐疑:“你确定?”
钟黎的银勺在空中一划:“他又不是左撇子,肯定用右手。宝贝,你怎么笨得这么可爱。”
“……”
孟迎合上笔记本。
算了叭,这人脑子瓦特了,逻辑还比她缜密。
来为钟黎换药的小苏护士听了全部,听得义愤填膺愤愤不平。
“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种渣男啊。”
“心里有人就不要结婚啊,一点都不负责任,这不就是毁了别人的人生吗?”
“老婆这么漂亮他还一点都不珍惜,竟然这么对待你,气死我了!”
孟迎表情复杂,张嘴想劝小护士不要太真情实感,你可能还不了解她的病情。
钟黎把葡萄咽下去,拉住人家小护士的手,眼珠一转就变得柔弱可怜:“幸好还有你们这么支持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孟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日渐红润的脸蛋。
我看你活得挺滋润的还。
小护士脸一红,握住钟黎的手说:“你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千万不要因为一个渣男就放弃,也不要因为渣男的错误怀疑自己,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
钟黎感动道:“你真好。”
小苏也很感动,在立场上完完全全地与大美女同一战线,回去之后,还把这些故事告诉其他小护士。
一众女性满腔义愤,对渣男的恶行深恶痛绝,只差揭竿而起当场组成反渣男联盟,将全天下的渣男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批判正上头之际,有人忽然灵光一现,提出:“对了,上次来看她的那个很帅的男的,该不会就是她老公吧?”
各种信息一对照,小苏深以为然,连来医院看望的时间都对上了。
长那么帅的渣男,更可恶了啊!暴殄天物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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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发出之后,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傍晚,钟黎又被带去做了一个小检查,小苏推她回来时,在走廊碰见傅闻深。
夕阳沉落,彩色的云挂在天上。
他站立的位置刚好在窗口,霞光倾斜在他肩膀,黑色西装勾出一道鎏金的边。
小苏正笑呵呵地跟钟黎说着话,抬头看见前方身形挺拔的男人,嘴角笑容刷地一收。
钟黎正有些无聊,坐在轮椅上,左手托腮,懒洋洋抬起眼皮的神态,像只慵懒的狮子猫。
瞧见傅闻深,她挑了下眉梢,放下撑下巴的手,闲闲的口气说:“唔,我老公终于想起大明湖畔的钟雨荷了。”
小苏很识趣,松开轮椅离开。
走之前扫傅闻深的那一眼,充满谴责——和他来时碰见的其他护士一模一样。
钟黎两只手放在扶手上,轻轻拍两下,极其自然地使唤:“过来推我。”
傅闻深立在原地没动,扫了眼轮椅上可自行操控的控制器。
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你可以自己回去。
钟黎脑袋微偏,抬起纱布包扎的右手冲他示意:“我手还没好呢。”
傅闻深静静看着她。
就在钟黎以为这个渣男无可救药、连给糟糠之妻推个轮椅都不愿意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
傅闻深抬脚走到她身后,双手握上把手。
推她进房间,停在床边。
钟黎坐在轮椅上,又朝他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左手,忽地抓住他手臂。
傅闻深目光垂落,看了一眼。
钟黎在他手臂上借力站起来,缓慢而笨拙地把自己转移到床上,随即拿开手,手掌撑住床褥,往后轻轻挪动几下,坐稳。
她坐在床沿,理所当然地冲傅闻深道:“帮我把腿搬上来。”
傅闻深始终没有多余的反应,无声审视片刻,才从她脸上收回视线。
他身量过高,朝她俯身过来时,如黑影倾压。
医院里里外外弥散着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如同常年浸泡在高浓度的药剂之中。
左腿石膏被他手掌托起那一瞬,钟黎闻到一丝淡而幽弱的清凉薄荷气。
男人手掌宽而有力,托住她脚踝,指节自然而然搭在脚腕后侧。
钟黎看见他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形状。
洁白石膏绷带卷绕在小腿四周侧,视觉上粗了一整圈,在他掌中却仍显得纤细脆弱。
傅闻深将她受伤的左腿平稳抬起,放到床上便收回手。
钟黎静静等了几秒,确定他是不会有那个眼力见儿了。
她把没受伤的右脚抬高,病号服裤脚略略下坠,露出一截小腿,骨肉匀停,色如凝脂。
粉白的脚趾头冲着傅闻深:“这只就不是你老婆的脚了?”
第7章
要你每天来看我
也许是天生气质,也许是她足够理直气壮,这个行为放在她身上,显得好像都不那么无理取闹了。
傅闻深站在她床畔,深色西裤与她白生生的脚相隔数厘米。
像壁垒分明、黑白相对的两个世界。
他垂眸,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钟黎看不懂他眸色,这么看着她作甚?
只是帮她推了下轮椅、抬了下腿,这就不耐烦了?
她翘着一只脚。
“看什么看?结婚的时候誓词念得多动听,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都会永远爱我。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帮骨折的我抬一下腿都不愿意了?”
傅闻深没作声。
钟黎又一声轻哼:“只要一天没离婚,我就是你的合法妻子,等你得绝症了,或者瘫痪了,躺在这里,到时候在你病床前的就是我。你的小情人可没有资格来照顾你,只要我不允许,她连看你一眼都不可以。”
“你也不想到时候我拔你的氧气罐吧?”
傅闻深依然没说话。
看了钟黎片刻,他再度抬手,托起那只完好的娇贵的脚踝,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