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执
“不用。”
闻宴祁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抬眉看她,苏晚青应该是刚洗过脸,发际线周围的绒毛都湿了水,原先鬓边总是垂下来的两缕刘海此刻也被一个类似魔术贴的东西固定在头顶上。
“你要买东西?”他只思考了一秒,就拉开车门,“我陪你。”
一米八六的大高个陡然从车里出来,就在她眼前,苏晚青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刚刚隔着车窗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俩人面对面站着,最多十公分的距离,闻宴祁垂眸看她,苏晚青又不可抑制地心悸起来。
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
杨沅沅分析得好像是有些道理。
“还是......不用了。”想到俩人现在云里雾里的关系,苏晚青还是下意识想要回避,“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没关系。”闻宴祁非常能屈能伸,这会儿又提到自己太困开不了车了,抬眉看了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便利店,轻声道,“顺道去买点东西喝,提提神。”
话已至此,苏晚青也没法说什么了。
俩人一前一后地朝便利店走。
踏过玻璃门,冷冰冰的“欢迎光临”响起来,苏晚青抬眼打量了一下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她是下来买小内的啊!
刚刚为什么不强硬一点拒绝闻宴祁?
现在要怎么办,让他眼睁睁看着她拿一盒一次性小内去收银台吗?
苏晚青郁闷得想死。
正在往里走的闻宴祁注意到她停了下来,回头问:“怎么了?”
苏晚青僵着嘴角:“没事......你不是要喝点儿东西吗?那你在柜台点吧,我进去看看。”
闻宴祁站在灯光最亮的地方,顶光落下来,先被疏阔的平肩遮挡了一半,他双手掐着胯站在那里,目送着苏晚青面容尴尬地一头钻进货架中间,眼底有微怔,也没注意到玻璃窗前长椅上穿校服的几个小姑娘,一直在兴奋地捂嘴偷看。
那家便利店不大,货架摆放的略拥挤,苏晚青走到日用品区看了一下,倒是有一次性内裤,但都是男性的,旁边一栏空空如也,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女性的卖空了,还未补货。
问题再一次来临,苏晚青蹲在地上,探头探脑地往收银台看,闻宴祁站在柜台前,那位收银员小姐姐正在帮他盛咖啡。
在闻宴祁看过来的前一秒,她缩回了脑袋,耐心地等了一分钟,再看过去,闻宴祁端着咖啡走到了门框上,背对着店里,面朝外面的街道。
没有比这再好的机会了。
苏晚青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收银台小姐姐是个没眼力见的,看到她空手而归,出声询问,“小姐,需要什么东西?”
“就是,”苏晚青压着极低的声音,近乎呢喃,“有没有一次性内裤?”
小姐姐眉头轻蹙:“您说什么?”
“有没有一次性的内裤......”她指了指摆放日用品的货架,“只有男士的了,女士的还有吗?”
小姐姐这回听见了,挺冒昧,直接嗓音洪亮地回答,“抱歉,现在没有女士内裤。”
“......”
苏晚青尴尬得几乎想原地升天,往旁边看了眼,此刻不仅是闻宴祁转身了,就连长桌旁吃关东煮的几个女高中生也看了过来。
她好像是在这些探寻的目光中受刑。
“哦。”她几乎心如死灰,随意应了句,“好的。”
苏晚青已经完全放弃了,默默朝门口走去,意料之外,闻宴祁挡在了她面前。
他手里还端着那杯简陋的便利店咖啡,垂着眼睫看她,似笑非笑地,唇角轻掀,“苏晚青,你几岁了?”
“这种事有什么可害羞的?”
晚风弄弦月,那晚的夜色格外温柔,可被温柔到的只是旁人,苏晚青面红耳赤地坐在副驾上,连呼吸都变得窘迫了,明明上回闻宴祁帮她买卫生巾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
一个跟她暧昧不清,关系不明的男人带着她,大半夜开车到处找便利店,找到一家问一家,你们有没有女士的一次性小内卖......这事儿她想想就尴尬。
偏偏旁边这人还时不时就勾唇笑,也不点名道破,就是笑,笑得舒朗温润,却也明目张胆,“要不我带你回家去拿?”
苏晚青靠在头枕上装死,就是不说话。
也是不容易,在找到第四家商店的时候,她总算买到了自己要的东西,扫码时闻宴祁似乎终于考虑到她脸皮薄,走到了一边去。
走出便利店,苏晚青提着袋子,犹豫着开口,“要不我自己走回去吧,就一公里。”
闻宴祁拉开车门,“我送你,送到我就回去了。”
苏晚青抬眼看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好像总是把握不好时机,不会提出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更进一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闻宴祁对她如何,她就被动地如何。
一公里的路程,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
闻宴祁的车开进辅道,还没熄火,俩人都看见车前头走过一个人,是廖学长,苏晚青也瞧见了,但她没吭声。
闻宴祁熄了火,待人都走远了,才偏头打量她,“不去打个招呼?”
“还是不要了。”苏晚青僵硬地笑笑,也没说为什么。
廖杰是她和杨沅沅的大学学长,比她们高一届,三人是不同专业,原本没有什么交集的,只不过有一回,苏晚青和杨沅沅出校看电影,晚上回来得晚了,在校门口被一群流氓缠上,当时就是廖杰见义勇为解救了她们。
廖杰是学校功夫社的社长,当时就建议苏晚青和杨沅沅入他的社团,强身健体,学点儿基础功夫,保护自己的安全。当时杨沅沅看他确实厉害,就拉着苏晚青去了,可去了才知道,他那个社团总共就三个人,加上她们,也就五个。
大学头两年,苏晚青和杨沅沅都累得不行,廖学长这个人一身孔武,为人也热心,就是当教练上瘾,操练起社员来不留情面,半年时间,社团剩下那两个人也走了,最后只剩下苏晚青和杨沅沅,俩人入社两年半,学了十几套军体拳。
刚刚在病房,廖学长就批评了杨沅沅,身体素质不好,一定是这两年疏于锻炼了,把杨沅沅说得那是哑口无言。
苏晚青生怕这会儿下去跟他打招呼,廖学长又要她原地表演一套拳法。她拎着一袋小内,在闻宴祁面前已经足够丢脸了。
“为什么不要?”他好像是真的好奇。
“就......已经打过招呼了呀。”苏晚青胡乱找着理由,“而且他是来探望亲属的,都这么晚了,估计赶着回家吧。”
“哦。”闻宴祁回过头,“我还以为是有别的什么不方便。”
听到这话,苏晚青想拉车门的手顿了一下,“什么不方便?”
“没什么。”闻宴祁解开安全带,状似无意地开口,“刚刚在走廊上看你们打招呼,关系挺好的样子。”
“是挺好啊。”苏晚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想什么,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但他只是我大学社团的社长,我跟他没有别的关系。”
月色温润,车厢内的空气却突然滞闷了几分。
“原来如此。”闻宴祁蓦地勾唇,轻笑一声,“所以你大学没谈过恋爱?”
苏晚青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到了这里,默了几秒,对上闻宴祁直勾勾望向她的眼神,黏灼的空气中好像有燃爆的烟花,噼里啪啦地响在耳侧。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鼓点一般,为她呐喊助威。
“没有啊。”她偏过头,语气是云淡风轻的,“那你呢?”
闻宴祁还是盯着她瞧,目光浓雾一般扑朔迷离,“我也没有。”
“哦。”苏晚青眼睫稍垂,“那还挺巧的。”
她说了什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听到闻宴祁问出口才想明白——
“哪里巧了?”
是啊!
哪里巧了?
巧在他们俩都是单身至今的寡王,刚好可以配成一对吗?
苏晚青忍受不了这种氛围,摸到车门的把手,“那......那就不巧吧,我先上去了,你回去开车慢点。”
随后,宛如逃难一般,她开门下车,没有明显的跑步动作,可两条腿交叉迈步十分迅速,都快赶上疾走了,惊心动魄的半分钟过去,总算进了电梯。
十几米开外,闻宴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目光又没有落点似的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升上车窗。
艳火烧尽一切悬浮思绪,他唇边扬起细长弧度,拿出烟盒,想抽一根烟,可赤橘色的火光都冒了出来,想起什么,他又将烟折断,重新塞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读者说进展慢,我想说设定就是两个在情爱上没开窍的纯情小学鸡,慢慢摸索互相试探的过程还是很有必要的(仅作者观点),但是大家放心,再过一个情节(大概两章),会有实质性的大进展!非常大的那种嗷!
评论区有热心朋友指出上一章的bug,已经修改过来了,是我没写清楚,慢性阑尾炎手术是可以采用局麻的,就是比全麻痛一点,从头到尾意识都很清楚,这一点已经补充上去了,感谢大家!
第37章
◎牵着她的手。◎
那一夜苏晚青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脸色也不怎么好,吃完午饭,扶着杨沅沅在走廊里溜达了几圈, 到了午后,就开始疯狂犯困。
杨沅沅躺在床上看小说, 听她打第三个哈欠时忍不住了:“要不你回家补会儿觉吧?”
苏晚青窝在椅子上玩手机,头也没抬:“不用了, 闻宴祁这会儿肯定在家。”
“我说回锦园,你说得是哪里?”杨沅沅放下手机, 促狭地看着她,“怎么, 现在你老公在的地方才算你的家是吗?”
苏晚青属实没反应过来, 可经过杨沅沅一天一夜的念叨,她已经完成了脱敏训练,面不红心不跳地回望她说:“不,我的家在湖山区, 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我的家很大,有空带你去看看呀。”
杨沅沅翻了个白眼:“有别墅了不起哦!”
“是呀。”苏晚青笑了声, 刚想怼她两句, 手机就响了起来。
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她随便接起来, 对方刚说了句“喂”, 她就听出来了。
其实昨天立案回去, 方礼苒就已经跟她道过歉了, 就在瑞思楼下的咖啡馆, 一开始苏晚青还以为她是迫于闻宴祁的关系才这样, 直到方礼苒说出闻宴祁给她打过电话的事情。
“Yulia,我得承认我确实是因为闻总才来向你道歉的,但是请你相信,我现在的歉疚全都出自真心。”她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没有多拘谨,但到底也不像在公司里那样高高在上了。
“说实话我真的担心过闻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但当我得知你曾劝过闻总,希望他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我做这件事的动机时,我的愧疚取代了我的担心。你会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而我当时却并没有把你的利益放在首位,我由衷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但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也可以理解......”
她后面又说了些什么,苏晚青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最后,方礼苒最后说了一句话:“虽然闻总没有要求过,但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是什么交代,当时她也没有问,直到方礼苒打了这通电话过来。
一个小时后,她换了衣服下楼,方礼苒提议在附近找一家茶室,苏晚青也拒绝了,她实在没有耐心坐下来,跟章荟面对面掰扯那些糟心事。
不知道方礼苒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把章荟带了过来,说要给她赔罪。
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苏晚青走到两人身边。
方礼苒还是一身灰蓝色的职业装,小臂上挂着CELINE鲶鱼包,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样子,反观旁边的章荟,几次见面,她都钟爱色彩明艳的装扮,连衣裙,细高跟,大波浪长发,潋滟的红唇,可那天她只扎了个低马尾,妆都没化,身上是浅卡其的衬衫和直筒裤,温婉恭顺,像是在刻意彰显着什么。
苏晚青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她:“想道歉是吧?道吧。”
章荟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抿抿唇,嗓音低沉,光是听着就透出一股不甘愿,“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希望你能原谅。”
这段话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细细琢磨一番,又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