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姚荟荟不解:“老大你笑什么?”
韩锦书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慢悠悠道:“你知道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悟出的最大人生真谛是什么吗?”
“什么?”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姚荟荟毕竟还是个小年轻,耿直仗义,好打抱不平。听了韩锦书的话,她并不认可,但也不反驳,鼓鼓腮帮不再说话。
韩锦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下午我好像有手术?”
姚荟荟回答:“是的,而且是两台。”
韩锦书被噎住:“这么多?”
姚荟荟摊手:“没办法呀,现在无良医美和渠道医院太多,动毁的脸也多,老大你声名远扬,这不都是慕名而来找你‘枯木回春起死回生’的吗。距离国庆没剩多少天,正好做完脸在家躺着等恢复。”
韩锦书哀嚎一声趴在办公桌上,嘤嘤嘤:“国庆节我一定要好好休几天假,告诉客人们能等的就等,不能等的排给其它医生。”
姚荟荟微笑,上前几步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好的。老大,打起精神来,无数美女子的漂亮脸蛋,还在等着你去拯救。”
*
两台手术做完已经晚上七点半。
夜幕低垂,韩锦书回到办公室换回自己的便装,随便叫了份黄焖鸡外卖当晚餐,吃完,她开车去了位于紫荆路的归宁中古店。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刚推开大门,便听见里头的老板娘在打电话。
老板娘的声音媚而慵懒,轻描淡写道:“日本拍卖行那边不开拍,赵姐你急也没用啊……我知道,那批马家的古董家具你盯了很久,等一开拍,我马上联系人去蹲,保证给你拿下行了吧?就这样,挂了。”
归宁中古店在银河市很出名,店面大,货物全,整体装修是拜占庭风格,色彩华丽,妖娆奢华。
各色高稀古董名包陈列在包架上,一眼望去,堪称包控的顶级盛宴。
“欢迎光临。”
听见开门声,老板娘宁黎黎笑嘻嘻地招呼了句。抬眼瞧见韩锦书,宁黎黎拨了拨满头蓬松的红色波浪卷,说:“稀客,好些日子没来了吧,锦书。”
韩锦书是归宁的老客,和宁黎黎也熟识。她闻声笑笑,道:“昨天你朋友圈有个红色麂皮古董包,我很喜欢,可惜被人先下手买走了。”
宁黎黎噗嗤一声笑出来,本就媚极的一张脸,更加妖气冲天。她眨眨眼,说:“那个包确实美,我差点自留。早知道你喜欢,我就不发朋友圈,留给你了。”
“切,马后炮。”韩锦书佯嗔一句,又道,“那个包我喜欢,记得帮我找款,价格不是问题。”
宁黎黎摆手:“知道你财大气粗,放心,咱俩老朋友,我不会坑你的。”
在归宁闲逛了会儿,韩锦书挥别宁黎黎,开车回到公馆。
摁亮灯开关,在玄关处换鞋时,韩锦书注意到,那双黑色男士家居拖鞋不见踪影。
很明显,言渡已经回来了。
她挑挑眉,不以为意,把包包放回衣帽间的包柜就准备拿衣服洗澡。
然而,就在韩锦书抱着睡裙经过书房时,半掩的房门内传出一道低沉男声,淡淡地说:“韩锦书。”
韩锦书步子顿住,微侧头,伸手推开了书房门。
偌大的书房内光线昏暗。
言渡坐在纤尘不染的实木办公桌后方,大概是刚从公司回来不久,身上的黑色西装都还没换下。他垂着眸,正在浏览手上的一份文件,脸上情绪淡漠。
韩锦书出声:“你找我?”
“嗯。”
言渡眼也不抬,“过来。”
韩锦书不知道暴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推门走进去。在办公桌前站定,“做什么?”
言渡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文件资料放到办公桌上,食指摁住,慢条斯理推到她面前。然后轻轻一敲,示意她看看。
韩锦书拿起那几份文件,定睛一瞧,愣了。
这些纸张上,竟然是G家千禧年间某场大秀的宣传资料。其中一张模特图上,赫然就有之前她看中的那款红色麂皮中古包。
韩锦书错愕地抬起眼来,煞是不解地问他:“言渡,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昨天,你盯着这只红色包看了很久。”言渡漫不经心道。
韩锦书还是很迷茫,答道:“是的,这包我蛮喜欢。可惜是孤品,我已经让中古行业的朋友帮我找了。”
言渡:“我让弗朗查过,这只包是G家设计师菲克基德曼2005年的作品。”
“哦。”
“所以你不用找了。”言渡视线散散漫漫落在她脸上,说,“弗朗助理已经联系了设计师和品牌方,让他们为你专程定制一只这个款。”
韩锦书深深地沉默了。
随后,她眯了眯眼,在心中想:这是什么壕无人性的骚操作,霸道总裁都是这样装逼炫富的吗?
叼。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你看!是你喜欢的包包耶!!(疯狂摇尾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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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看着言渡这张矜贵冷漠的脸, 韩锦书手上的睡衣都要拿不稳了。她卡壳了足足十秒钟,才发出了一声灵魂质问。
韩锦书:“言渡,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相较于她的震惊,言渡的反应平淡如水。他只是调子凉凉, 问道:“最近?我以前对你难道不好。”
韩锦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这位大佬抓重点的能力这么差。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最近有点怪怪的。”她只好这么回。
有点儿闷。
言渡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又随手扯开领带。再转回身面朝韩锦书时, 她注意到他领口的领扣松开了两颗, 这副打扮,白衬衣大长腿,冷白色的脖颈蛮修长, 鼓起的喉结也性.感, 活脱一个色气撩人的斯文败类。
言渡踱着步子往她走近了两步, “是么。”
随着与他距离的缩短,韩锦书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熟悉的乌木香,和丝丝混杂着薄荷气的烟草味道。于是判断出, 他应该是刚抽完一根烟。
压迫感逼近,韩锦书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气场变化, 脸色依旧如常:“嗯。”
在与她仅剩数公分时, 言渡终于停下。
他眼帘低垂,直勾勾瞧着她。她肤色很白,在暗光下,整张小巧的脸呈现出一种初雪也不及的剔透, 莫名勾人。半晌, 他忽然一弯嘴角, 朝她勾起个笑。
这抹笑令韩锦书有点晃神。
这个男人向来冷漠端稳, 这一笑竟罕见,带着点桀骜不羁的少年况味。
言渡接着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我宠你疼你对你好,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有什么值得奇怪。”
好吧。
同言渡讲道理,她永远说不过。他有一千套大道理说辞怼得她哑口无言。
韩锦书无法辩驳,沉默两秒后,朝他笑了一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只是,我确实不需要一只定制的复刻包。”
言渡很轻地挑了下眉峰,略表困惑。
韩锦书继续说:“我喜欢中古包,喜欢的不仅仅是包包的款式和外观,最重要的是,每只中古包都沉淀着一个时代的审美和故事,还有设计师在那个特定年代下独有的心境。这些情怀都是复刻不来、也替代不了的。”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安静地注视着她,一时未作声。
韩锦书见他一言不发,以为他还不明白,不由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叹息直男没情怀。
于是,她给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你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小甲,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你一时半会儿不能跟小甲修成正果。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和小甲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乙。你是会选择继续追小甲,还是直接和小乙在一起?”
老实说,言渡没有听出这个例子和韩锦书口中的包包情怀,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看着韩锦书气定神闲的一张小脸,他还是选择了配合她。
言渡说:“我选择继续追小甲。”
“对了。”韩锦书笑起来,“因为小甲和小乙虽然外形一样,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谁也无法成为对方的替代品。就是这个道理,明白了吧?”
言渡听着她乱七八糟的逻辑和一通歪理,只觉滑稽。但他最终没有笑出来。只是点点头:“嗯。”
“包我知道继续找,不用麻烦设计师和品牌方了。”
“哦。”
见言渡终于打消念头,韩锦书悄悄吐出一口气来,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出去了。”说完,韩锦书不再看言渡,转身径直离开书房,进浴室洗澡去了。
关于那番中古包“情怀论”,韩锦书承认,自己确实是信口胡诌一通乱说。
一个包而已,她又不是收藏家,哪有那么多泛滥的情怀。
结婚两年,言渡送过韩锦书数不清的包包首饰,她都照单全收,从不拒绝。想着两个人本来就是夫妻,互相送礼物再正常不过。
只是近些时日,言渡着实反常。
他对她表现出的关注与在意,远远超过了韩锦书给两人的“塑料夫妻”这一定位。这种感觉让韩锦书很不自在,也很警惕。
直觉告诉韩锦书,言渡忽然对她表现得如此不同以往,不是脑子抽风犯病,就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她还是提防点为好。
*
洗完澡回到卧室,韩锦书拿起吹风机坐到床上吹头发,全程都还在琢磨言渡最近的诡异行径。
琢磨着琢磨着,她扭过头,眼风悄悄往旁边瞟了眼。
言渡也已经洗完。床头亮着一盏暗橙色的灯,他身着黑色睡袍靠在床头,正在看一本书。
韩锦书看了眼书皮,书名是《存在与虚无》,作者是让·保罗·萨特。纯法文未译版。
韩锦书默默将视线从书封上移开,微微抬高,望向言渡的脸。此时,他整个人笼在暗光织起的迷雾里,侧颜英俊硬朗,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危险。